875，發脾氣

「你理解就好。」芯兒鬆了口氣。她其實時刻都有在擔心，他們兄弟之間，或者她們姐妹之間，因為這樣那樣的事情，反目成仇，魚死網破。其實這些年，他們看似牢固的親情，彼此都在小心冀冀的維護。

於是，她拍了拍天綸，說：「不管怎樣，已經過去了，以後多陪陪如宣姐姐就好了，她遲早會走出來的。」

天綸沖她一笑，但那笑容里，還是有掩飾不住的黯然。

芯兒的心又不由得提了起來。

她凝眉，低頭回想，當晚席間，她有看到如宣公主和天綸聚在一起碰頭說些什麼話，後頭大家吃喝玩樂了之後，也都沒有那麼多的規矩，聊的一塌糊塗，又都是一家的親人，十分隨意，所以，她本沒有太在意。

她當時看到，如宣坐在天綸旁邊，說了好久的話，如宣的臉色還如常，可天綸的神色就時而有些異常。當時她也正樂呵，可此時見天綸這樣，免不了起了疑。

「如宣姐姐……到底跟你說了什麼？」

「什麼？」裴天綸立即顯得有些緊張，戒備地瞅了她一眼，又迴避地低下頭。

芯兒有些生怒，「你還要瞞著我嗎？」這些年，她對他是多麼的真心，推心置腹的，她可不允許他對她有隱瞞。

果然，裴天綸有些慌了，連忙解釋，「沒有，我怎麼敢瞞你，我就是覺得……」

「覺得什麼？」見裴天綸支支吾吾，芯兒也有些慌，更加著急地追問，「是不是如宣說了我阿姐的壞話？！」

芯兒是個心直口快的人，這一急，也是什麼都顧不得了。

裴天綸瞬間臉色發白，趕緊否認，「沒有，跟你阿姐沒關係。」

芯兒微眯眼，「那你怕什麼？」

「芯兒……此事，非同小可，你還是別問了。我也不會在意的。」

「……？？」芯兒一頭的問號。什麼就不會在意？不在意還能這麼在意？騙鬼呢！

看著芯兒逐漸威脅的表情，裴天綸立即老實了，神色小心又尷尬地說：「如宣姐說……說我當初把皇位讓出來是逼不得已。」

芯兒一頓。不得已？

這話說的……挺深奧的。

表面著看也是有認同之感，可是仔細分析來，一半是婉惜，一半是不甘。甚至再深度研究，好像有慫恿之意。

想到這兒芯兒倒吸了口涼氣，如宣公主這話說的不單純啊！

她警覺地盯住裴天綸，見他神色猶豫，眼神躲閃，顯然，是被如宣公主的一句話，勾的心潮起伏，長久以來壓制的慾望被喚醒了。

芯兒雖然年紀不大，但經歷了皇室變革后的她，又在齊雙這個阿姐的屢次教誨下，已經可以說十分敏感成熟了。表面上單純坦率，其實心思也很敏捷通透。

與裴天綸夫妻這些年，她又怎麼會看不出，天綸並不是真的甘心放棄皇位，事實上，他又做錯了什麼？甚至還為了維護正義，與自己的母親反目，這樣的人，難道不配做皇帝嗎？怕是連他自己，都覺得委屈吧！這樣下台，讓他從十幾歲開始，就變得老氣橫秋，失了少年的朝氣。

他壓抑了很久。

「天綸！此話，不可細聽！」她只能做出最大的努力來阻止那樣的事發生，用警覺的語氣告訴天綸：不可以！

覬覦皇位是皇室子弟的大忌！一不小心就可以讓你魂飛煙滅！

「我……我沒在意，真的，你也別放在心上。」裴天綸看到芯兒緊張，趕緊安撫她。

但是芯兒還是看得到他眼睛里的鬆動。如果絲毫不受影響，就不會這麼苦惱了。

可是，為什麼如宣會突然說這種話？她只是個公主，裴天勻或裴天綸一個是她的兄長，一個是她的弟弟，誰當皇帝她都是公主好嗎！

「天綸，你不覺得，如宣公主這種時候跟你說這種話，意圖不明嗎？」

裴天綸頓了頓，面色微紅，「可能……只是我們許久未見，如宣姐一時的感慨吧。」

「天綸，你沒有這麼單純。」芯兒無奈地搖搖頭。「這個時節，如宣公主表面上看，淡淡然然，不喜不悲，我跟她說話，她也沒有不喜，甚至還當場，跟阿姐和好如初。可是一轉頭，就與你說這樣的話，天綸，如宣姐絕不是個隨便亂講話的人。」

她記得阿姐早前就跟她說過，說如宣心思細膩機靈，會討人喜歡。可是越是會討人喜歡的人就是越圓滑，真要算計起人來，也讓你防不勝防。

早前她就不太喜歡如宣公主，覺得她不夠坦蕩。當然，以前只覺得她因為身處皇宮這吃人的地方，只能小心謹慎才能活下去。這樣的人，誰知道她們真正心裡想的是什麼。

「芯兒……可能真是誤會，如宣姐心情不好，我倆也是聊著聊著，一時有些感觸吧，有點同命相憐的感覺……」

「憐？」芯兒皺眉，「原來你是覺得，你過的很可憐嗎？」

裴天綸連忙擺手，「不不，不是的，可能只是在別人眼裡，我從……下來，很令人同情吧。」

要說起來，姐弟二人遇到生活的不易，一起訴訴苦倒也是正常，但是，他們裴家可不是普通人家，皇位能是隨便議論的么？

如宣公主，分明是別有用心！

「天綸，你要知道，如宣姐此時心裡最恨的除了司寒，還會有誰？！」

裴天綸一怔，下意識答出，「你阿姐。」

「是我阿姐和姐夫。」

裴天綸有些不敢直視她，匆忙的垂下眼帘。

「天綸！你要保持清醒，不可以被這似是而非的話，動搖心神。」芯兒緊張的叮囑。

「哎呀我沒有……」裴天勻有些心煩地轉過身，「好了好了，不提這些了行嗎？」

芯兒一看他這樣子，就更加著急，一把扳過他，「你已經在受影響了，我怎麼能不提！」

「那你想怎樣？要我跟你發誓嗎？」裴天綸突然沒了好脾氣，有點賭氣地說。

芯兒一下愣了神，心裡感覺到此事非同小可。心裡微沉，她冷靜地說：「天綸，我告訴你，此時的朝堂，早就穩定，百姓也安康，你若是動了不該動的心思，我們一家，一定不會有好下場！」

一聽她這話，裴天綸感覺到受到了威脅和不信任，甚至是看不起，他噌的坐了起來，怒瞪向芯兒，說：「為什麼？什麼叫不該動的心思？什麼叫沒有好下場？！你就覺得我天生就該屈居人下！做一個窩囊的什麼隨國公？！」

「天綸！」

「有時候我真的不知道，你是真的愛我，還是更愛你的阿姐！你什麼都為她考慮，他們夫妻有為我們考慮過多少？！」

芯兒望著他突然發脾氣，嚇到了，她的猜測果然是對的，裴天綸估計等這一天等的太久，壓抑的心早就難以控制了，一旦有了人的鼓動，就會動心。

「芯兒……芯兒對不起，我不是有意沖你發火的，我只是……只是……」裴天綸看到芯兒悲傷的表情，立即道歉，握住她的手，小心地解釋，「你也知道，我真的並不責怪皇兄和你阿姐，我也很珍惜兄弟情，也很尊重你們的姐妹情，但是，我說實話有時候也會覺得很委屈啊！」

「委屈什麼？難道一定要做那個高位，你的人生才圓滿嗎？」

「難道你不想做皇后嗎？！」

「我不想！」芯兒果斷地說。

裴天綸原本的好脾氣，一下子又有些吼不住了，神情很是受傷。「你不是不想，你是為了你阿姐，什麼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