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宵夜

楚魏心情複雜地回到職工休閑中心大樓，此時已過晚上十點。

他沒想到諶雪依然在籃球場上等著他。

楚魏疾步走過去，「這麼晚你還沒走？」

諶雪柔柔一笑，「回家也沒事，看董事長窗戶沒亮燈，我想您大概不在家，就等等……」

楚魏看著她，只覺得眼前一亮。

今天的諶雪換了一套白色運動T恤和運動短褲，外加白色籃球鞋。齊整清爽的的黑短髮，亭亭玉立的身姿和有些打人眼睛的筆直長腿，清澈如水的眼眸，羞羞怯怯的微笑……

不可否認，她給人的感覺總是那麼善良、溫潤、對周圍充滿善意，報以微笑。

她和她的笑不知不覺間就沁入他心脾。楚魏心中的煩躁頓時安寧下來。

「太晚了，今天不練了，你回去吧。」楚魏又說了句，「以後超過九點四十五，我還沒來球場，你就回去，別等我。」

「哦！董事長再見！」

「明天見！」楚魏看著她轉身，甩動大長腿，自己也向樓梯間走去。

忽然，乾燥的水泥地面上濺起豆大的水滴，一股濕熱氣息從腳下傳來。

「下雨了？」楚魏第一反應是沖向樓梯間，但他忽然回頭，看著諶雪伸手頂在腦袋上躲雨奔跑的身影，立刻轉身追去。

「諶雪，你等等，我送你！」

「不用，小雨，淋淋涼快！」諶雪回眸回應了一聲，再次加速。

楚魏沉聲道：「就在院門廊亭等我。」

「哦……」諶雪聽話的躲進門廊下，一邊跺腳去水漬，一邊拂著頭髮。

楚魏去樓后的停車處駕駛著普拉多，來到院門口，伸手打開後座車門，沖諶雪喊道：「上車。」

諶雪小心翼翼上車。

楚魏從後視鏡看到諶雪似乎有些坐立不安，大概是第一次坐這麼高大的越野車，不怎麼自在。

兩人都屬於不擅找話題的人。

氣氛比較沉悶。

兩分鐘不到。

車窗外的雨滴漸漸消失。

車燈柱下，細雨已停。

「見鬼！這雨下不下來，高溫難降。」楚魏沒話找話說。

「要不……放我下去，我走回去……」諶雪雖說經過十幾天的教學接觸，已經不再像剛認識時那般拘謹緊張，但說話依然細聲細氣，唯恐驚嚇到蚊子似的。

「都出來了，送你一把。」楚魏駛上街道，「你給我指指路。」

「哦！前邊左拐，上大智路，就在老立交橋邊的……」

「知道，老向陽棉紡廠的家屬大樓。」楚魏微微加速。

普拉多在路過大智路口時，他看到一排路邊燒烤攤，呲呲的煙霧和一個個燒烤架子。

「餓嗎？要不要吃點燒烤？」

「哦！不餓，不吃……」

「不要跟我客氣。」楚魏說話間，普拉多降速轉彎，徐徐停靠在路邊，「再說你這個籃球老師教了我十幾天，辛苦了，我理應請你。」

「不，我應該的，您給了我學費的……」

楚魏自行下車，替她打開車門，「下來，陪我吃點。」

「……好吧。」諶雪下車時，沒有考慮到普拉多的車距地高度，腳下一個趔趄。

楚魏及時伸手攙了一把。

諶雪的臉蛋頓時緋紅，囁囁道：「謝謝！」

楚魏笑，「走吧，喜歡吃什麼，自己點。」

諶雪走到哪兒都是矚目的對象，況且一身純白的運動裝打扮，更是提升了她的氣質。

素顏，清爽，清純！

一群坐在排擋處喝酒的男生忍不住吹了聲口哨。

諶雪小媳婦似的，小聲道：「董事長，我還是回去吧？您要不自各吃……」

「我一個人吃有什麼意思。你不習慣？還是不喜歡吃？」

「沒來過這種地方。」諶雪如實回答。

「嗯？」楚魏驚訝的看了她一眼，「不吃燒烤有益於健康，但少吃無妨。你這體型吃了也不會長肉。」

「哦！……我不是怕長肉。」諶雪跟著解釋。

楚魏大步走向一處燒烤攤，「老闆，來三十串肉筋，三十串肉串，一份鴨掌，來兩個鴨頭……你吃辣還是不辣？」

「都行。」

「啤酒呢，能不能喝？」

諶雪搖搖頭，小聲道：「沒喝過。」

楚魏腦子裡冒出三個字——稀有物。

「要不要試試？」

諶雪為難半天，低聲問，「是不是沒人陪，喝得沒勁？」

「有點。」

「那我……試試……」

「老闆，來四支啤酒，兩支凍的，兩支常溫的。」楚魏上一世就喜歡兩種溫度的啤酒兌著喝。

這樣既不太冰，也能去啤酒中的燥氣。

兩人找了個路邊小桌坐了下來。

一時無話。

此時的宵夜攤正是巔峰期，一排五六家攤點上坐了七八桌客人。

大多是年輕人，喝酒喧嘩笑罵聲此起彼伏。

楚魏的小桌靠燒烤攤的店門外側。店門內應該有兩三個空調間。

剛好有一群年輕人結賬出門，從楚魏和諶雪桌邊路過。

這波人有男有女，看上去年齡都在二十齣頭左右，走在最前面的年輕男子一邊和同伴說著什麼一邊無意識的瞟了諶雪一眼。

人都越過了諶雪，走到了馬路上，男子忽然轉身看向諶雪，不確定的喊了一聲。

「……諶雪？」

「左鋒哥！」諶雪驚訝地看向他。

「嗨！還真是你，我還以為認錯人了呢。」左鋒跟一群人打了個招呼，快步朝諶雪走來。

左鋒比楚魏略高，大概172左右，肌膚白嫩，文質彬彬，戴副金絲邊的眼鏡，頭髮微卷，一派儒雅。

大熱天的晚上，他還穿得筆筆挺挺，黑色長西褲，白色短袖襯衫，擦得放光的黑皮鞋。

楚魏的第一印象是，這哥們有點假里假氣。

走到楚魏桌前，他眼睛放光地盯著諶雪捨不得移目，「好久不見，大概兩三年了吧，你長得我都快認不出來了。」

諶雪紅著臉站起身，卻不知道接下來怎麼辦。左鋒明顯是留下來不想走，她猶豫的看向楚魏。

左鋒順著她的目光瞥向楚魏，看到是一普普通通的少年，目光中的警惕消了大半，但仍然試探性問了句，「交男朋友了這是？」

「不，不是，這是我們董……」

楚魏站起身，接上諶雪的話，「我是董勤，既然是諶雪的朋友，一起坐坐吧。」

「好，今天這頓算我的。」左鋒扶了扶眼鏡，拿餐巾紙擦拭椅子，「你們怎麼坐路邊，這灰塵有多大，怪髒的，瞧，」他拿起紙巾曬給他們看。

諶雪剛要落座，左鋒清呵一聲，「慢，我給你擦擦椅子，你看你白褲子上……」

諶雪滿臉尷尬的看了看楚魏，眼神里全是歉意。

「要不，進包廂吃，有空調又衛生，還沒灰塵，這外面多吵鬧啊。不就多幾塊錢空調費嗎？不節這個約，哥今天請你們。」左鋒說著，示意諶雪跟他進店。

楚魏神情輕淡，無動於衷。

見楚魏沒動，諶雪搖頭，淺淺一笑，「左鋒哥，我就坐外邊。」

左鋒看了楚魏一眼，打了個哈哈，「也好，外邊有自然風。」

說著看向諶雪，「不給哥介紹下……」

「哦！這是……」

楚魏搶答，「我是諶雪高中同學。」

左鋒不解道：「諶雪你不是高一就輟學了嗎？」

諶雪臉色微滯。

楚魏淡淡道：「小學生也有同學。」

左鋒大概意思到自己說錯話了，轉頭沖老闆喊，「老闆，點菜。」

「點過，點過的……」諶雪連聲說到。

「那再加點，諶雪你今天想吃什麼，儘管點。」

「謝謝，不了。」

「聽說你已經上班了，接你媽的班？」左鋒搖頭，「可惜了，你的成績，要是堅持讀下去，考個一本妥妥的。」

說到這裡，他看向楚魏，「當年我輔導諶雪好幾個月，她的成績突飛猛進，從年級一百三十幾名，衝到前三十。」

楚魏笑而不接話。

諶雪小聲說，「左鋒哥是我們學校的高材生，我們縣前年的文科狀元。」

楚魏抬眸，「了不起，讀的青花還是北大？」

左鋒剛揚起來的眉毛微微一皺，「……陽大。」

楚魏輕哦一聲，不再理睬。

左鋒張了張口，想噴楚魏幾句，陽大很差嗎？985全國排名前十的名牌大學……但看了看諶雪，他忍了下來，笑著對諶雪說，「你媽身體還好嗎？有什麼地方需要我幫忙的，儘管開口。我家現在還不錯，比以前還好，我爸在陽漢開了家裝飾公司，這兩年很少回花湖，這次我是趁暑假回來看看外婆的。」

「嗯！」諶雪低著頭。

「你應該記得你初三那年，我爸在陽漢買了房，去年，又在陽漢江灘給我買了套房子，一百二十多平的躍層。」

「嗯！」

「我爸還說了，等我大學畢業，送我部車。你喜歡雅閣還是帕薩特？」

諶雪詫異地抬頭看了左鋒一眼，搖頭不語。

「你幫我選一輛唄！免得我自己挑花了眼。將來我駕車帶你去旅遊，自駕游，剛開始流行的……」

桌子上完全成為左鋒一個人的脫口秀表演。

諶雪全程低著頭，逼不過輕「嗯」回應一聲。

楚魏則一直左顧右盼，打量著街景和宵夜攤上的眾生像。

左鋒的眼睛不時悄悄落在諶雪的身上，看清了她運動衣上的牌子，微有些驚訝，這是剛出的新款，一套得四五百。諶雪家的環境很差啊，她母親一直有病，初中起就很少看她穿新衣服，他疑惑問，「你不是在紡織廠干擋車工嗎？這運動衣很新啊……」

楚魏越來越反感了，馬哥臂！紡織女工就不能穿新衣服了？

剛好老闆端了燒烤上來。

楚魏拿起啤酒，在桌子上磕了磕，「少廢話，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