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令牌
()中午時分，眾人整裝完畢，開始回程。來的時候有元肅夫婦東道，這回又勞動了漢中王韓雲帶著未婚妻衛嵐送了一程又一程，阿和笑言，真是莫大的排場。韓雲和元坤雙騎並肩，兩人一直交談著，時而神色凝重，時而莞爾一笑，想必那些家國大事，便在這談笑之間有了主意。衛嵐和阿和也走在一起，她雖然還是一身素色劍袖，神情卻不似初遇時那般英氣逼人，如今看來頗有點女兒家嫵媚溫婉之色。阿和心道，雖然嘴上硬，其實還是很在乎人家的么。想到這裡，她不禁問道：「衛姐姐，你們何時成婚呀？」
衛嵐一愣，臉上更紅了，故作無事地說道：「家父與王府定的是下個月的黃道吉日。」
「哦，那我一回京就得準備。」
衛嵐奇道：「準備什麼？」
「賀禮啊。我到時送份大禮過去。」阿和笑嘻嘻道。
衛嵐怔怔地看了看她，道：「多謝你。」神色間似乎不怎麼雀躍。
阿和察顏觀色，不禁奇道：「怎麼，你不想嫁給韓雲嗎？」
「那倒不是。」衛嵐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韓雲，續道：「我嫁他是早就定下的。只是我在想，現在到底是不是個合適的時候？我想多幫他一些，卻又不知道哪個身份更好更有用一點。」
「說說看，我幫你參詳一二。」
衛嵐嘆道：「你也知道，漢中兩大將門，就是我們衛家和烈國侯武家，烈國侯年紀大了，政見一直很保守，這次主公和北燕主動化解、請求連通水路都遭到烈國侯的反對。而能在朝堂上與武家抗衡的，就是我們衛家。我家只有我和弟弟衛巍出仕拜官，而烈國侯五個兒子都已相繼成人入仕。一旦我與主公成婚，我手下的軍機左營就得交出去，勢必落到武家的手裡，到時只怕主公在朝堂上更加孤立無援。」
阿和奇道：「漢中王妃不是手握虎符，可以調兵遣將嗎？」
「話雖如此，但是卻不能參加朝議，也不能對群臣表達見解了。比起花瓶一樣的王妃，也許現在身為軍機營將官的我，對主公的幫助更大。所以我遲遲沒有答應與他的婚期。」衛嵐說完，臉上的羞澀甜蜜中帶了點暗淡。
阿和看著前面與元坤相談甚歡的韓雲，想到韓雲的直性子和彆扭，想到他找到衛嵐時毫不掩飾的關切時，阿和說道：「衛姐姐，我覺得，雲卿兄大概有你在他身邊就夠了。」
衛嵐抬頭看向她。
「所以，不要想太多，做你想做的就行啦。」阿和比劃道：「有困難的話兩個人可以分擔，有好事則是雙倍的歡喜。嘿嘿，怎麼想都是穩賺不賠的買賣」
衛嵐輕笑，「你算得真好。」
阿和笑道：「元祥總說我是南人善商的典型哩。」
「那麼你呢？阿和，你是皇帝陛下的……」
阿和知道她的意思，坦然道：「嗯，我是他的皇后。」
「聽說……聽說北燕皇帝可以有幾位皇后……」衛嵐有些好奇，她所在的漢中大多都是娶一位妻子，偶爾有人納妾也得另立別院，生怕後院不太平。
「是啊，目前宮裡還有三位。算我是第四個皇后。」阿和無所謂地比了比手指。
衛嵐想著想著，皺起了眉頭。阿和心思玲瓏，笑道：「放心，韓雲不會的」
衛嵐不好意思地道：「你看出來了？我就是在想，換我的話一定受不了。」她看了看阿和，道：「對不起，不該說這個的。」
阿和平和地說道：「沒事的。陛下其實人很好，對我也很關照了，我是因為和親嫁過來的嘛，而且又是皇后……」她停了下來，忽然想到一種可能。
衛嵐以為她傷心了，趕緊安慰道：「你能這樣想，很是難得了。我就不行，上次韓雲拿塊玉回來送我，我見上面有香料的痕迹，定是別的女人拿過的，都氣得跟他吵了一架……」
「你說的那塊玉該不會是羊脂白雕得鸞鳳和鳴……」
「嗯，好像是。」
「那是你家王爺從我這巧取豪奪搶去的玉佩啊，各宮皇后才有這麼一塊呀，原來他拿去孝敬自己媳婦了，哼，重色輕友」阿和開始口不擇言。
衛嵐又是驚訝又是好笑，連聲道：「那我找來還給你。怎好拿了皇后的飾品，他也真是。」
「算了算了，送你當嫁妝。」阿和發現了，衛嵐私下裡稱呼韓雲不再叫「主公」，而且直接用個「他」。「話說回來，我大概已經想好送你什麼賀禮了。」
「哦，什麼？」
「秘密。等你想好要嫁人的時候不就知道了，嘿嘿嘿。」阿和十分得意。
「那好，我就下個月黃道吉日時出嫁。」衛嵐也爽快起來。
「等下我得給雲卿兄做個證……」
終於到了忻州和并州的交界處，必須分道告辭了。衛嵐忽然拉住了阿和的手，將塊黑黑的鐵牌塞到她手中，道：「留個紀念，這是我進出漢中王府的令牌。聽了阿和的話，我或許不日就將成為漢中王妃，這塊牌子也沒什麼用處了。既然拿了你的玉佩，這個令牌就換給你。若以後有機會，能來漢中玩，拿這令牌到王府找我就行。」她又笑道，「當然，若是作為皇后而來，只需一道旨意，我和韓雲定會出城而迎。」
阿和拿起那塊不太起眼的鐵制令牌，正中一個「衛」字，左邊一排小字寫著詳細官職，右下角有鑄造的日期，背面是漢中王特有的圖紋「騰雲麒麟」。北燕唯一的異性王的圖紋，當年的太宗皇帝思量良久，終於決定用這個代表仁義和生靈的瑞獸勉力漢中。
這是衛姐姐送給阿和的。
阿和想著衛嵐的那番話，目送著他們雙騎向西南方騎去。手中鐵牌溫熱，心中更是別有一番愉悅心境。
只是阿和，而非北燕的泰成皇后。
她這樣想著，將鐵牌握在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