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2）

()回到家已近中午。家裡，不僅有妹子王思聰在，兩個女兒也帶著家眷來了，有這麼多人在場，王思南心裡踏實多了。他進得門來，也不說話，低著頭，像個犯了錯誤的小學生回到家，等待家長的訓斥。沒人訓斥他。王小燕見他進來就起身去了廚房。妹子王思聰看著他叫了一聲「哥」說你回來啦。倒是兩個外孫各人叫了一聲「外公」，並把手裡的桔子送給外公吃，才沒有讓王思南陷入更窘迫的困境。王思南微笑著摸了摸兩個外孫的頭，說「巧巧」「貝貝」真乖！外公不吃，你們吃……王思聰把他叫到陽台上，問他昨天是怎麼回事，那個女人是誰。王思南說那個女的是原先的同事，在公園偶然碰到，就一起說說話，走了走。王思聰說這麼巧啊！你也該向嫂子說清楚呀……王思南嘆息一聲說，她能信嗎？王思聰說說不清也得說，並要他跟進廚房去主動向老伴賠不是，說幾句好話。王思南便走進廚房，看見老伴眼眶紅紅的，心下也就軟了，也顧不得大女兒冬梅在場，連忙陪著笑臉說：「昨晚是我不好，不該一氣之下一走了之，害得你為我擔驚受怕的……」

王小燕並不看他，手裡洗著菜，嘴上卻說：「誰為你擔驚受怕？笑話！你現在長本事了，說不得你了！你願去哪裡去哪裡，誰管得了啊！」

「看你說的，我能去哪裡……還在生氣呀！我這不是負荊請罪來了嗎？」

「不敢當。我既沒看見你負什麼荊條，你也沒有什麼罪……」

「我來洗菜呀！你歇著去……」

「你的手是拿粉筆的，洗菜不是屈才了么？算了，一邊呆著去！」

冬梅見二老有了和好的跡象，笑著插嘴說：「媽，你就給老爸一次勞動改造的機會！要不然他真成了不勞而獲的老太爺了。」

王小燕這才甩甩手上的水，把洗菜的活兒讓給了王思南，自己又去忙別的。

看來事情好像是過去了。

一家人坐在一起吃著團圓飯，說說笑笑的一派和諧氣氛。姑姑王思聰成了後輩們最受歡迎最受尊重的人。她不失時機地做起了調和說合工作。說這多好哇！一家人歡歡喜喜地過日子，比什麼都強。老話說，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其實呢也用不著我這當妹子多說什麼，你們二老都是明白人。哥哥嫂子從小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到如今多少年了？多不容易呀！再說，都這麼大歲數了，兒女們又都孝順，應該好好享享清福了，不要動不動就吵哇鬧的，不僅傷了和氣，也影響身體健康……侄女、侄兒和侄女婿，有的附和，有的點頭稱是。王思聰便又說，還有你們，老爸老媽年紀都大了，你們做兒女的也要多關心一點，多回家看看才是。

宗旺和兩個姐姐都說我們聽姑姑的。

臨了，王思聰勸說王思南乾脆辭掉教書的事，回家多陪陪嫂子。王思南沉默不語，顯然是不大樂意。王小燕就說算了！回來了也是大眼瞪小眼，莫陪出一身病來。王思南這才說，要辭也要等到這個學期結束。

這天，王思南沒有回學校，就在家裡過夜。二人躺在床上，中間隔著「楚河漢界」，王思南再一次心平氣和地向老伴作檢討，說自己昨晚態度不好，也沒把事情說清楚。其實那個女人只是他原來的一個同事，在公園偶然碰到了就一起走了走……最後一句話是：「我說的都是實話，信不信由你。」

信又怎樣？不信又如何？王小燕只能選擇「相信」，因為她的確還沒有抓到王思南背叛自己的真憑實據。男人和女人走在一起，說說話，就能說明他們有不正當的關係么？當然不。她還沒有這麼霸道，這麼不講道理。或者說，在她心靈深處，她是不想看到老伴走到那一步的。她希望他潔身自好保持晚節，為了她，為了這個家，與她平平安安地走完這一輩子。她默默地躺著，不久就享受到了「濤聲依舊」的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