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極上軍 第一章 我

西極上軍 第一章 我

2014年7月7日重慶

夏日的夜晚,冰啤酒和燒烤真的很配。若能貪得幾縷江風拂面,便真算得上幸事。南濱路上,一桌宵夜正進行着。我有幸位列期間,或者說我才是這頓夜宵的主角,原因很簡單——我失戀了。這頓燒烤就是兄弟們為我準備的「安慰宴」。

「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幾圈下來,老周搖晃着手中的杯子,擺出一副說教的姿態,「大家都是成年人,又不是十六七歲的小屁娃兒,就不要裝撒子深沉了。」

「對對對,老周說得對。」接話的是我的死黨司龍,「不就是一個女朋友嘛,不至於天翻地覆、天崩地裂、天塌地陷、天……」不知是詞窮還是見我不搭話,他的聲音逐漸弱了。

「龍總不是我說你,你沒得文化就不要裝嘛!人家廖總是新聞專業畢業,你在他面前天啊地的,你這個就叫班門弄斧自取其辱。廖總你說是不是?」老周在那裏滔滔不絕。說着說着都快站上凳子,開始他的演說專場了。真的是佩服那張為銷售而生的嘴。

畢竟是給我安排的「安慰宴」,要是再這麼沉默下去,的確也不甚禮貌。我端起酒杯,把試圖放飛自己的老周拉回座位。「我的周總啊,能不能先壓抑下你躁動的靈魂。」說話間,我藏起剛才的陰沉,嬉皮笑臉地沖着老周說,「在座的都是兄弟伙,你這樣揭人家龍總的短,分明是有意疏遠我們之間的弟兄感情。你這種行為應當罰酒三杯!」老周在眾人的起鬨下連干三杯,沖着我會心一笑。

我沖老龍揮揮手,老龍心領神會,鄭重其事地整理了下衣着,煞有介事地收起笑容,宛如企業大老闆般正襟危坐。我笑嘻嘻地挪到老龍身邊,摸著老龍的大肚子,向大家介紹道:「你們大家還說是龍總的兄弟,你們對龍總根本不了解。老周說龍總沒文化,根本就是無稽之談,我作為龍總的兄弟必須給龍總紮起!大家都曉得我們的龍總石橋鋪有攤位,地鐵一號線有座位,南山(殯儀館)上還有鋪位。人家作為石橋鋪鋪草還在乎你那點文化么?退一萬步講,龍總即便再沒文化,我們這些作兄弟也不應悶起不說。凡事看破不說破,不然以後龍總咋個在石橋鋪地區走動喲!」

「哈哈哈哈哈哈…….」剛才還沉悶的環境開始回暖。藉著大家的笑聲,我將杯中酒一飲而盡,酒水衝破喉頭,傾巢而下。我本是一個感性的人,明白「舉杯消愁愁更愁」的苦惱,此時根本管不住自己的手,放肆地端起一杯杯酒;此時也管不住自己的嘴,任憑一杯杯酒匯入胃中,大腦配合著提取過往的點滴,眼淚到了關口,似乎隨時都要決堤。

與我相對而坐的老羅似乎發現了我的異樣,連忙起身說:「老廖,不要想那些不愉快了。想想開心的,今年你的德國打得不錯喲。」

「逗是哈!你的德國今年好猛的,今晚肯定放翻巴西。」

「對對對!今年冠軍是德國。」

「撒子巴西、阿根廷、荷蘭都是萵苣菜。」大家隨聲附和。

我連忙收拾了表情,強作笑顏,舉起酒杯與眾人頻頻碰杯:「借大家吉言,我先代表德國隊感謝大家地支持。不是我冒皮皮,今年冠軍肯定是我們德國隊!要是德國不拿冠軍,我觀音橋裸奔。」一句話點燃了在座的所有人,有好事者趕緊喊,「大家都給他記到,要是今年拿不到冠軍,我們看廖總又咋個在重慶地區走動!」

「安慰宴」終於在老闆的催促下結束了。用老周的話講,這是一次達成既定目的的聚會。挽救了靈魂,洗滌了心靈,填飽了肚子等等……我並不想傾聽老周酒後的演說,目送着他被身邊人架著去洗手間。撇開大夥兒,我獨自往江邊走去。此時已沒有華燈閃耀,路燈昏暗的燈光在無盡的黑暗下更顯勢單力薄,激烈的江風自上游傾瀉而下,裹挾著江水的冰涼打得人瑟瑟發抖。耳畔有一個聲音反覆地念叨:「走吧,一起走吧。」順着聲音沒走出幾步,就覺得有人拍我肩膀,嚇得我一激靈。回身看,原來是我單位的同事兼死黨劉朝陽。他是地道的河南人,因為某些機緣來到重慶,我們得以共事。此時他輕輕扶着我,用具有河南特色的重慶話問道:「沒事吧?」

「沒事。我還能有什麼事?」我的口音卻被他帶到了河南。

「真沒事?」

我點點頭,抽了一口煙,指着腳下平緩東去的江水說道:「老羅說得相當對。要忘掉那些煩惱。現在我只想讓長江把我沖走,乾乾淨淨,什麼煩惱都是過眼雲煙了。」

「還好我過來看着你!」我明顯感覺劉朝陽倒吸一口氣,「你平時里也算是看得開的人,怎麼還有這種想法?」

「什麼想法?」我用力將煙頭丟向江中,看着羸弱的火光瞬間消失在夜色中。

劉朝陽輕嘆一聲:「你呀!怎麼勸你呢!你先看看下面吧。」

我看看腳下的大江,雖說是波瀾不驚的平靜,卻透出一股足以吞噬一切的恐怖,讓人不寒而慄。我下意識地向後一退......死亡或許並不容易。

見我膽怯,劉朝陽反而一本正經地言道:「今晚可是德國隊的坎兒啊,你就不想臨死前看看?再說了你要死也別現在啊,如果今晚德國隊輸了你再投江也不遲。對你來說裸奔恐怕比死更困難一些。」

......

我叫廖荊軻,在世上已經存在了24年。我出生在南川那裏是重慶市下轄的一座普通的小城,父親給我取名荊軻說來只是巧合。按家族輩分排行,我應是天字輩。父親認為天字太大,哪裏是我這類凡夫俗子承受得起的,乾脆不照輩分取名廖金科,取金榜登科之意。後來又改作廖荊軻,是希望我成為像荊軻那樣的英雄。兒時我以與英雄同名而驕傲,長大后才了解到「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不復還」的悲壯。自那后,我放棄了習武的念頭,在「荊軻」的感召下,順利成為了一名歷史愛好者。古今中外正史野史我算是信手拈來,這也算是我人生的一項小小的技能吧。

我的成長與廣大中國兒童一樣,簡單、規律且平凡。迄今為止,在我身上沒有發生任何小說主人公應有的奇遇橋段。樂觀點說巨額財富、特異功能、妖魔鬼怪都與我插肩而過;我也沒有貌比潘安的尊容,甚至多看兩眼都要感嘆自己當初是怎麼設計出廠的,真的是有些隨意了!我更沒有顯赫的家室,父親只是城裏銀行的職員,母親則在我畢業那年選擇從工作了三十年的單位退休。他們含辛茹苦地將我撫養成人。我卻不甚爭氣,僅僅考取了成都的一個專科學院就作為我對他們的回饋。父母略有惆悵,而我卻覺得一切在情理之中——高中的數學和英語對我來說,簡直就是噩夢一般。好在我沒有荒廢數學和英語的時間,都將它們貢獻給了小說、漫畫和與初戀的書信往來。最終在語文、歷史的幫助下能考上一所專科學校,我已經覺得是祖上積德。

畢業以後,我並沒有回到家鄉,而是選擇在重慶工作。其一是覺得自己應該掌握自己的生活。遠離父母的視線,起碼生活會少很多拘束;其二也認識到自己的成績的確對不起父母的栽培,有種無顏見江東父老的羞愧。隨着時間的推移,成年人的壓力也紛至沓來。日常生活的不平衡、個人情感問題、工作的壓力都逐漸侵蝕着我們的快樂。用老周的話講,「我們是苦中作樂地生活。」

對!我甚至可以將這句話升華一下。

活着!如狗一般,也得堅強地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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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毦手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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