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李陵
李陵一手拖著行李箱一手拿著登機牌，面色匆忙的小跑進機場大廳。口袋裡傳來震動，李陵摸出手機，看了一眼來電顯示，無奈的接通了電話。
「喂，兒子啊，好好的怎麼突然要辭職回來啊？」電話里，李陵老媽的聲音神采奕奕，旁邊不時傳來鬧哄哄的笑聲和自動麻將機的洗牌聲，想來李陵老媽應該是在搓麻的時候才突然記起有李陵這麼個兒子。
李陵擠開人群找了一個看起來排隊較短的安檢口，平復了一下呼吸才說道：「就是覺得C市這邊發展也不怎麼好，而且老闆總是讓加班還不給加班費，所以就想著辭職回來找工作嘛，這樣還能離你們近一點。」
「行吧，回來也好，你把航班時間發給你弟弟，讓他去接你。媽晚上給你做好吃的，先不說了，我打麻將呢。」說完，李陵老媽便把電話掛斷了，李陵聽著耳邊嘟嘟嘟的忙音一臉的哭笑不得。
李陵有一個小他三歲的弟弟李曉，這段時間正好回家過暑假，所以李陵老媽就把接機的任務強行分配給了他。不過李陵卻並沒有打算聯繫李曉，畢竟自己又不是什麼明星，而且這麼熱的天讓李曉跑一趟也挺麻煩的。
李陵特意挑了一個靠窗的座位，十分熟練的繫上了安全帶並自覺把手機調成飛行模式。雖然即將離開待了五年的C市，但李陵心裡只有前所未有的輕鬆。他實在是不喜歡大城市的快節奏生活，還有高壓力下職場中的人心鬼蜮，用李陵的話來說就是「活的太累」。
就在李陵東想西想的時候，一個女孩就這麼坐在了他的身旁，一雙看起來很舒適的慢跑鞋，一條貼身的牛仔短褲，一件白色的背心，外罩一件紅黑格子的短襯衣，栗色的長發末梢燙著微卷，高挑明媚化著淡妝，卻帶著一抹溫軟的梔子花香，讓李陵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女孩也像是注意到了李陵的視線，回應了一個甜甜的笑容。
「大叔，能跟你換個座位嗎？我想看雲。」女孩的聲音清脆好聽，帶著請求的語氣。
一般人估計看著這張漂亮臉蛋就直接點頭同意了，但李陵卻對那聲「大叔」耿耿於懷，而且關鍵是他也想看雲啊！
「你多大？」李陵掛著一副和藹可親的笑容問道。
「我17啊。」女孩不假思索。
「扯淡！你還17？我還15呢！」李陵壓根不信女孩的鬼話。
「那你得叫我姐了，」女孩帶著促狹的笑，「小弟弟？問女孩子年齡很不禮貌哦。」
「那你叫我大叔就很禮貌了嗎？我大學畢業才一年好吧？」李陵哼哼道。
女孩裝出一副很誇張的驚訝表情：「大叔你畢業的這一年裡，歲月都對你做了什麼？」
李陵咬了咬后槽牙，沒有說話。女孩一副小人得志的表情，賊兮兮的笑著。
「女士們先生們，歡迎您乘坐華夏航空公司CA1086航班……」伴隨著空姐的歡迎詞，飛機轟鳴著發動，並在跑道上不斷的加速積蓄力量，最終像一隻白色的大鳥一樣，騰空而起，扶搖直上。
女孩的表現就像是第一次坐飛機的小孩子，側身看向窗外，眼睛里閃爍著興奮的光采。但畢竟她和窗戶之間隔著一個李陵，所以女孩看他的眼神逐漸變得怨氣十足，就像是白素貞看到了法海。
李陵被看得心裡發毛，於是從口袋裡摸出兩顆可樂糖，獻寶似的遞給女孩：「吃嗎？」
「吃！」女孩雖然還是一臉的怨氣，卻很沒骨氣的順走了李陵手掌中的可樂糖。
李陵剝開了糖紙，自己也吃了一顆，感受著濃濃的可樂味在自己嘴裡化開。女孩也很喜歡可樂糖的味道，看向李陵的眼神緩和了不少，原本法海的形象已經被小青取代。
「這是什麼糖啊？挺好吃的。」女孩問道。
李陵一邊把糖紙弄平整一邊說道：「這是以前我小學門口一毛錢一個的可樂糖，雖然吃的都是色素和糖精，但我很喜歡它的味道。」說完，在女孩的注視下，李陵用糖紙折出了一隻亮閃閃的千紙鶴，「送你了。」
女孩笑盈盈的拿著糖紙千紙鶴，隨後上下打量了一下李陵，一臉防備的說道：「大叔，這不會是你泡小姑娘的套路吧？」
看著李陵一臉的哭笑不得，女孩吐了吐舌頭，想了一會兒從背包里摸出一張照片，大氣的遞給了李陵：「諾，給你的回禮。」
照片里的女孩，頭髮染成淡藍色，帶著同樣顏色的美瞳，穿著女僕裝，笑得溫婉可人。
「喲，你還挺非主流。」李陵怪笑著評價。
「你才非主流你全家都是非主流！」女孩瞪眼，「這是我在學校的動漫社cos蕾姆！」
「你就是非主流你全家只有你是非主流，」李陵瞥了一眼女孩說道，「你哪裡像蕾姆了，蕾姆小小一隻，你個子這麼高。」
「我也覺得不像，本來我是想cos英雄聯盟里的琴女，但是我胸圍不夠。」女孩咬牙切齒。
「哈。」李陵露出了幸災樂禍的欠揍笑容，掏出錢包把女孩送他的照片收好，「話說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呢？我叫李陵。」
女孩眨巴眨巴眼睛，臉上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所以啊大叔，你是真的想泡我吧？」
李陵沒好氣的白了她一眼：「就算你是個漂亮女孩，我也不至於好吧。」
女孩突然像只貓一樣眯著眼睛：「大叔你說什麼？」
李陵正色說道：「我說，就算你是個漂亮女孩……」
「舒坦！」女孩突然打斷了李陵的話，笑得像個偷到了雞的黃鼠狼，「大叔你嘴好甜哦！」
「……」李陵敗了，他在女孩如同城牆拐角一般厚的臉皮面前完敗，灰頭土臉如同被穆桂英擒住的楊宗保。
「飛機上有蚊子？」女孩突兀的說道。雖然疑惑，不過李陵也確實聽到空氣中有嗡嗡的輕響。聲響越來越大，說是蚊鳴，倒更像是金屬震顫。
李陵口中不像是含著可樂糖，而像是含了一口跳跳糖一般，整個人都在顫動著。這種奇怪的震動感，有些乘客似乎也都感受到了，大家不安的四處張望，小聲議論著突如其來的詭異變故。
「飛機好像在震。」李陵扭頭看向窗戶外，臉一下就白了，眼前的景象讓他震驚得說不出話來。原本的晴空和雲層已然消失，蒼穹上出現了不斷延伸的猙獰裂紋，裂紋如同藤蔓向著四周擴散，天空如鏡面般破碎崩裂，裂痕后無數星辰璀璨，交織成無上玄妙的宇宙至理。李陵僅僅只看了一眼便開始劇烈的頭痛，就像有一把鈍刀在他的顱腔中攪動著他的大腦。
「女士們先生們，我們的飛機受到氣流影響導致輕度顛簸，請您不要擔心，在座位上坐好並系好安全帶……」聽到廣播，大部分乘客的緊張情緒都有所緩解。女孩卻微微皺眉，對空姐的話不以為然。剛才那震動的幅度，實在不像是氣流的影響。而且這可是在距地面8000米的高空，一旦飛機出了什麼意外，等待他們的就是機毀人亡的結局。
女孩回頭看見李陵盯著窗外一言不發，奇怪的問道：「大叔你怎麼了？」
近在耳邊的話聽起來卻十分的虛幻，李陵疼得牙關緊咬，面色蒼白，手腳不由自主的微微顫抖著。不過李陵察覺到，好像只有自己能夠看見這天穹碎裂的景象，其他人似乎並不受影響。
女孩剛要伸手去拽李陵，飛機突然像是失控了一般更加劇烈的搖動，機艙里的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嚇到了。
飛機失事的概率理論上只有三百萬分之一，雖然概率很小，但並不是零！
並且對於遭遇事故的人而言，死亡率是百分之百！
此時空姐的安撫也起不了任何作用，有些悲觀的乘客甚至開始用手機錄自己的遺言。
下一秒，飛機失去了動力，機頂如同紙糊的一般被無形的巨力撕扯，幾名空姐直接被風壓拖出機艙外，帶著拉長音的尖叫聲從高空跌落。而李陵卻被那裂痕中的景象所吸引，即使身體不住的痙攣，眼神卻還是無法從星辰裂隙上移開。女孩一手抓緊李陵，一手抓緊了座椅，神經大條的她在面對這種絕望的境地居然還能保持一絲難得的冷靜。
李陵感受著手掌中的溫暖，嘴角扯出一抹微笑，強忍著痛苦握緊了女孩的手。
「我們要死了，現在你能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了吧？」李陵帶著輕鬆的笑意問道。
女孩抬頭剛想習慣性的懟上兩句，李陵卻已經轉過頭來，身上的衣物被鮮紅的血液浸透，被風席捲，肆意淋漓。
「我叫楚澈。」
頃刻間，蒼穹崩壞，像是有一位癲狂的藝術家用力揉碎了天空，無數星辰之光一齊盛放，彷彿舞台的聚光燈照射向李陵，倒映在他眼中絢麗如鏡筒中的萬花。可是李陵什麼都看不見了，在他看向裂痕的一瞬間，熾烈的星光就已經徹底灼壞了他的視網膜。
李陵的身形變得虛幻，意識也逐漸飄遠，殘破不堪的飛機徹底斷裂，如同死去的鷹的骨骸無力下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