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愛情結晶

九 愛情結晶

馮顏騎虎難下,只得叫服務員倒上茅台酒,心想豁出去了也就這一回,大不了回去吐。杯子裏斟滿酒,馮顏笑意盈盈地站起來,與王路銘、易松年乾杯。忍着燒喉嚨的難受滋味,將杯中之物一飲而盡。易松年不禁誇道:「馮小姐果然豪爽,不光人長得漂亮,喝酒辦事亦是豪爽非常,頗有巾幗英雄的風采,令易某佩服。」

幾杯酒下肚,馮顏的頭已經暈暈沉沉得分不清東西南北。方向不明,意識模糊。頭重腳輕,雙腿飄飄然彷彿要飛升上天。她的臉上紅霞密佈,體溫發燙得厲害。王路銘趁勢火上澆油,說:「難得易先生今天這麼高興,小馮,滿上滿上,我們無論如何也要讓他這趟深海之行開開心心畫上句號,不留下遺憾。否則明天回新加坡后,要說我們沒有好酒、招待不周。」

王路銘嘴上邊說,手裏邊倒酒。馮顏已經連招架的力氣的沒有,阻擋不住。口裏不斷被灌進酒精,唇膏都被洗盡,所有今晚化過的妝變得一塌糊塗。

她已經全然醉了。走路都搖擺不定,一搖一晃,身體後來乾脆摔倒在酒桌上,頭髮粘在菜盤上,濕漉漉的粘上菜湯腥味。王路銘招待好易松年一行,吩咐一個大堂經理送他們下榻回酒店,說:「易先生,且回房間好好休息,王某招待不周之處,還望海涵。明日返程的機票,我已叮囑人為你們買好,您和夫人只管放心返回新加坡。下次有機會再來深海時,容王某再設宴款待幾位。願易先生及夫人等一路順風、旅途愉快!」易松年滿臉堆笑,道:「王總經理太客氣,感謝你的熱情款待。就為你的這份豪爽與義氣,我就認定了你這個合作夥伴。有機會歡迎你來新加坡遊玩做客,也好讓我還你一個人情啊。」王路銘答道:「一定,一定。」

送走易松年後,王路銘叫了一個服務員扶起爛醉如泥的馮顏,去洗手間洗個臉、弄乾凈身上的油污。馮顏在洗手間吐了又吐,把肚子裏剛剛容納進去的山珍海味,統統全數吐出來,讓自來水沖走。服務員幫她洗乾淨了頭髮,擦去臉上所化的妝,眼影、脂粉、唇膏,全部洗滌乾淨。馮顏恢復她的素顏真面容。臉上的酒意還在飄蕩,紅撲撲,像個畫中人。

從洗手間出來的時候,馮顏還是處於半暈迷狀態,意識里天旋地轉,酒店裏的人都在沖她微笑、嚎叫、若遠若近,面容影影綽綽。王路銘一把抱起她,把她放到自己的平治車裏。馮顏在王路銘的臂膀上還想做點掙扎,卻又失去了絲毫掙扎的力氣在,只得聽之任之。王路銘把她放在了車子後座上。馮顏朦朦朧朧地問:「王總啊,你這是要把我帶到哪裏去啊?」王路銘摸了下方向盤,用鑰匙啟動了引擎,拋下一句話,說:「小馮啊,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宿舍。」馮顏熏熏然說:「回宿舍,回宿舍……」

平治車啟動以後,開往的方向,當然不是海虹的女職工宿舍,而是王路銘的私人別墅。王路銘忙碌了一晚,要的就是這個結果,他豈能在最後關頭甘心功虧一簣?夜的街頭,有不歸者的浪蕩笑聲,在肆意回蕩。鞭炮煙花,漸次燃放起來。流浪的孩子們,無家可歸,在街頭互相追逐。這深海的另一張面孔,真是極美。王路銘載着馮顏,收穫這個獵物,得意之極,一路開車的時候,吹着口哨。躺在後座的馮顏,暈暈欲睡,彎曲著身子,頭髮垂在臉上,均勻地呼吸著,在車子裏恍然就要進入夢鄉。

車子抵達王路銘的私人別墅時,已是凌晨一點多鐘。周圍的房子全部滅了燈,各家各戶良民百姓,一律按時歇息了。王路銘抱起馮顏,抱着這個我見尤憐的天生尤物,徑直進別墅最裏面的房間里。馮顏是半睡半醒的。這個獵物,失卻了掙扎能力,全然任由獵人的擺佈。她只感覺被抱着進入房間后,燈開了,照亮了她的眼睛,她的眼睛努力睜開來,燈光刺眼,好痛。

馮顏被扔在了軟軟的席夢思床上。王路銘在一邊迫不及待地脫西裝,解領帶,踢掉皮鞋。馮顏半睜開的眼睛看見王路銘脫衣服的猥瑣動作,忽地驚醒,意識到自己所處境地,醉意頓時全部消失,一把從床上起來,直奔房門口。房門口已被重重鎖住,哪裏打得開?王路銘一把沖向前,攔住馮顏,皮笑肉不笑,說:「小乖乖,你都到了我這裏了,還跑什麼?今晚我會讓你快活的。」馮顏推開王路銘的手,說:「王總經理,請你自重!我是一個有尊嚴的女人,請你讓開,放我回宿舍!」王路銘哪裏肯依,霸王硬上弓,橫抱起馮顏,重重地把她丟到床上,撲上前去,撕扯她的弔帶連衣裙。馮顏的衣服本來就薄,一經撕扯很快就爛掉。外衣喪失后,露出美妙的肌膚和豐滿的身體,馮顏本能地護住胸部,說:「你走開,流氓!想幹什麼?趁人之危,卑鄙下流……」王路銘笑得更加放肆,嘴裏說:「我還就是流氓,怎麼啦?今天我這個流氓,還就要嘗嘗鮮、大開葷戒了!小馮,你今天實在太美,太性感了。讓我情不自禁,難以控制。你不知道,這一段時間,我每天白天想的都是你,夜晚夢的都是你。你就成全我吧!」

馮顏先是假裝掙扎,小女人體力畢竟有限,哪裏反抗得過王路銘的強力壓迫?於是改成半推半就,任憑王路銘漸次撕去她的剩餘衣物。她眼淚快要湧出,問:「王總經理,你真的愛我嗎?」王路銘瘋狂得親吻著馮顏的臉龐、脖子、肩膀……中途透出一口氣,說:「小馮,我當然愛你。我可以對天發誓,我心裏裝的全是你。」馮顏知道自己反抗不過,順勢配合起來,像被捕獲的羔羊,任由獵人在砧板上宰割魚肉。

在王路銘進入她的一瞬間,她覺著,整個世界,都塌陷了。她溫暖的巢穴,被摧毀了,變成了一個藏污納垢的下水溝。她眼淚流了出來,流淌在臉上,紛亂的捲髮全都被沾濕。那一刻,她彷彿看見了,有很多天使,在對她微笑,笑她的膚淺,笑她的市儈,笑她的寡廉鮮恥。這個年齡足可以做她父親的中年男人,壓在她身上,哼哼唧唧地蹂躪她的初夜,奪去她的貞操。王路銘在氣喘吁吁地賣力衝鋒。她面無表情,閉上眼睛,突然覺得,自己真是臟透了。

一夜**。翌日清晨,馮顏早早醒來,她穿上自己的內衣、底褲,和被撕爛了的紫色弔帶連衣裙,收拾好自己的邋遢形象。王路銘還在熟睡中,呼嚕連天,一臉死豬像。馮顏看着床上殘存的血印和淚痕,想起昨夜發生的一切,突然悲傷湧起,忍不住大聲哭起來。像個丟失了心愛玩具的孩子一樣,她委屈地放聲慟哭。哭聲驚醒了熟睡中的王路銘。王路銘坐起身來,掀掉被子,抱住馮顏的雙臂,說:「小寶貝,你這是怎麼呢?怎麼好好的,平白無故就哭起來幹什麼?有什麼心事,儘管對我說。」馮顏甩開王路銘緊箍的雙手,抽泣道:「王路銘,你知不知道,這是我的第一次?我把第一次都交給你了,你要怎樣對待我?」王路銘用手拭去馮顏臉上的淚珠,安慰道:「小寶貝,我當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呢?我昨天晚上也是喝多了,酒後亂性,這都是酒的錯。既然已經發生了,我肯定會負責任到底。日後如果條件成熟,我會正式娶你,光明正大的和你結婚。這樣總可以了吧?」馮顏要的就是這個回答,她化哭為笑,說:「你敢發誓,一輩子對我好嗎?好好待我,不嫌棄我,永遠疼我寵我,就算我犯錯誤、無理取鬧,也一樣真心待我?」王路銘右手舉起,作發誓狀,說:「當然了,我王路銘對天發誓,絕對不會有負於美女馮顏,一生一世待她好,永遠不嫌棄,永遠對她寵愛有加。」馮顏不禁笑得花枝亂墜。

這是王路銘的拿手好戲。

這樣的話,他至少對10個女人說過。只是馮顏全然不知,並一廂情願地相信,王路銘會自始至終地對她好,長長久久,朝朝暮暮。馮顏也做着一個新娘的夢,有朝一日,能光明正大,風風光光地下嫁給王路銘,為他打理家務生孩子,過着豪門闊太太的生活。王路銘自有王路銘的打算,他覺著馮顏秀色可餐,和她上上床、金屋藏嬌、玩玩露水情緣還是可以,但是要和這個只有高中文化、來自山溝溝里、出身貧寒的普通打工妹結婚,是斷然不可能的。

兩人各有各的盤算。馮顏終究不是王路銘肚子裏的蛔蟲,哪裏知道他的真實想法?她依然在一廂情願地做着她的豪門闊太太美夢。

王路銘也還算有點良心,沒有虧待馮顏的身體付出。在幾天以後召開的中國海虹服裝製造有限公司全體員工大會上,王路銘當着全廠5千餘幹部職工的面,當場宣佈,直線提升馮顏為廠里的生產部經理。馮顏直接跨過了拉長、主管兩個級別,坐直升飛機,成為海虹的中層幹部,這讓很多員工詫異不已,卻又讓有些人覺得合情合理。馮顏的工友姐妹們,聽到會場宣佈的消息后,只是條件反射地鼓著掌。掌聲如雷,掌聲中不知道是包含了多少真心的慶賀還是暗藏了強烈的嫉妒。她們心照不宣,假裝什麼都不知道,只是一個勁地鼓著掌,為這個美麗妖艷的女人,為這個潛規則橫生的工廠,為這個偶然而又必然的人事決定。

……

馮顏的升職並沒有給藍軒帶來什麼實質性的影響。事實上,她們的友情已經處於一種冷戰的狀態。對於馮顏的直線上升,藍軒並沒有半句祝賀的話語,更不會套近乎,而是一副冷眼旁觀的樣子,裝做毫不知情。坦白講,藍軒並不明白「經理」這個職位,是具體負責什麼事情的工作?藍軒猜測,只有高中文化、普通話都講不好、連篇會議稿都不會寫的馮顏,也搞不懂「經理」工作的實質內涵。藍軒只看到,馮顏升職后,離開了枯燥冰冷的生產流水線,離開了一起哭一起笑一起瘋的工友姐妹,搬進了辦公中心的5樓,不用再做那些繁重的體力活,從此過上了金絲鳥一般的悠閑生活。馮顏的日常工作,就是每天翻來覆去地看報紙,端著一杯咖啡搖來晃去,在走廊里踱著步子,如同貴婦人一般閑散慵懶。偶爾,馮顏還會打起背手,到各個車間去轉一轉,視察指導工作,神態自若。自從馮顏的身份發生極大轉變后,她的薪水收入,對於藍軒而言,也成了一個難以琢磨的謎。藍軒能了解到的,就是馮顏身上穿的、手上戴的、平時用的,每一件首飾物品,差不多都相當於一個普通打工妹一年的收入。

與此同時,2002年的下半年,深海的經濟開始蕭條,很多勞動密集型的企業,產品銷量下滑,效益不佳。為開源節流,藍軒所在的海虹服裝公司,也開始了大規模的裁員。很多動作稍微慢一些、技術稍微生疏些、或者不太中規中矩的女孩子,都被殘酷地開除出去。藍軒記得很清楚,廠里有一個重慶的女孩子,僅僅因為修剪衣服時,漏了一個扣子未裝上,就被兇狠地趕出去,而且最後一個月的工資,也被以「考勤不合格」等莫名其妙的理由扣除了。那個可憐的女孩子,走的時候,抱着人事經理的大腿嚎啕大哭,哀求廠里留下自己。她說她是家裏唯一的有勞動能力、能創造收入的人,父親病危,等着她賺錢做手術開刀,如果自己沒有了工作,那家庭就面臨崩潰。她懇求領導看着她那個風雨飄搖的家庭面上,期望能留下來。但是人事經理毅然決然地拒絕了女孩子的請求,他告訴她,企業不是慈善機構,而是盈利機構,任何阻礙企業發展的絆腳石,都將被無情地清洗出去。女孩子死死抱住人事經理的腿,聲嘶力竭地哀求,但人事經理惱羞成怒地把她一腳踹開,還叫了幾個膘肥體壯的保安,惡狠狠地將女孩子拖了出去,直拖得女孩子身上皮膚都擦爛了,身上擦出幾道血淋淋的傷口。

這讓藍軒想起了黃世仁、楊白勞和白毛女的故事,藍軒難以置信,在號稱高度文明的21世紀,還有如此血腥的惡行。這是一個隨時會有暴發戶產生的城市,同時也是一個隨時有人走投無路的城市。深海是天堂,深海也是地獄。2002年的下半年,中國海虹服裝製造有限公司,總共淘汰了將近千人,很多打工妹不得不提前返鄉。藍軒因為技術嫻熟,僥倖留了下來,這次企業大裁員,她沒有再起來抗爭。藍軒有些后怕,覺得自己能留下來已是萬幸,如果再鬧事,那可真是飯碗都要丟掉了。

那個重慶女孩子悲痛欲絕、離廠返鄉的時候,藍軒只能在心底默默為她祝福,祝願她一路平安。

這個世界上,總有一些人會飛黃騰達,而另一些人卻墮入苦難的深淵,資源是有限的,從一個群體流向另一個群體,此消彼長,是符合物質守恆定律的。尤其是中國這樣一個典型的金字塔狀社會,財富永遠聚集在少數人手中,而大部分底層人,卻只能混口飯吃、苟且活條命而已。能繼續活下去就是奢侈了,還妄談什麼生活品質?藍軒這樣想。

好在安浩的工作業績增長很快,收入增加了很多,為這個寒酸困苦的二人小家庭,緩衝了很多壓力。自從安浩被提升為董事長助理后,步入公司中層幹部,他的工資收入也成倍翻番,每個月能拿到3000——5000元。對於深海的打工一族來說,這可是一筆不菲的收入。每個月發完工資后,安浩都會把錢交給藍軒來打理。藍軒是這個家庭的財政部長,她負責這個小家庭的經濟預算。從父親哪裏,藍軒遺傳了節儉樸素的好習慣,每個月,除了房租、水電費、伙食費等日常開銷,兩人的工資還能存到2000多塊錢,幾年時間下來,居然積攢到好幾萬塊錢。對於藍軒而言,這無疑是計劃經濟政策實施到現在最大的勝利。而另一邊,安浩在藍軒始終如一的鼓勵聲中,在上司和同事的讚許聲中,一路成長,能力不斷增長,錢包不斷充實,工作越來越駕輕就熟。

終於有一天,藍軒下定決心對安浩說:「親愛的,我決心用我們的積蓄,去按揭買一套房子,趁著現在深海房價還不算貴的時候,我們抓緊機會。你覺得怎樣?」在經濟方面,安浩向來聽從藍軒的安排,他說:「當然好,只要你覺得划算,想買就買吧。」藍軒溫柔地抱住安浩的腰,臉貼在他的脊背上,說:「安浩,你真好,我們禮拜天就去看房。」

青越湖畔,暖暖的陽光斜照,這個小區景緻宜人環境優雅,就是位置有點偏,在很郊的城郊,上班需要做公交車才來到市區。小區的名字叫花城經典,安浩和藍軒是在報紙上看到的這個樓盤的廣告,然後有備而來。為了找到這個小區,他們坐公交車都花了40多分鐘,路上顛簸了很久。迎接他們的售樓小姐長得小巧玲瓏,可能只有十七八歲。她甜美笑道:「兩位,歡迎你們光臨花城經典,請問你們希望買什麼樣類型的房子呢?型號、大小、樓層,各種具體細節,我都很樂於為你們一一做介紹。」藍軒看了看小區的模型圖,邊走邊說:「我們想要買一個70--80平方米的房子,想要在樓房的中層,光線要好,最好是朝南的,早上起來的時候,要能曬到舒舒服服的陽光。如果能靠湖邊,一覽青越湖的美景,那就最好不過。」售樓小姐略微思考了一下,說:「我們小區17棟倒是還有一套這麼大小的房子,在8樓,要不我帶你們先去看一看,看看兩位是否會滿意?」安浩說:「好,那就麻煩你了。」

在售樓小姐的引領下,藍軒和安浩來到花城經典17棟802房室。陽光很好,空氣對流也頗佳,從8樓的窗枱往下俯視,青越湖的美景盡收眼底。青越湖狹長碧綠,波瀾蕩漾,令人心曠神怡。房子唯一的缺憾是,毛坯房,結構有點粗糙,牆壁上的石灰都好像還是有點掉渣渣。不過總體而言,藍軒和安浩對此還是滿意的,能夠有這樣的毛坯房,已屬不易。安浩問:「美女,請問下這套房子總價是多少啊?」售樓小姐回答:「2500元每平方,整個房子75平方米,如果一次性付款,總共是187500元。」藍軒被驚倒,說:「怎麼這麼貴啊?要知道這已經是很偏遠的郊區了,有點離譜吧?」售樓小姐莞爾一笑,說:「這已經是很低的價錢了,現在是房地產低迷時期,不得已,我們幾乎是成本價賣。相信嗎?過不了幾年,這裏指不定漲成什麼樣。」藍軒只得再問:「那如果我們一次性拿不出那麼多錢,只能先付個5萬塊錢,買下來那以後該怎麼後續付款呢?」售樓小姐從包里拿出個計算器,來回算了幾遍,回到藍軒:「如果你們首付5萬塊錢,按揭買房,後期再每個月按時交1000塊錢,交滿15年就可以了。」藍軒也用心算了一下這筆帳,詫然道:「首付5萬塊錢,每個月按時交1000塊,還不要一直交15年?連在一起那不總共要交23萬塊錢?你這不明擺着放高利貸嗎?」售樓美女擺一擺手,無奈地道:「如果你們能一次性付清,當然更好。但你手頭只能首付5萬塊錢,那只有通過銀行還貸,慢慢來買房了。話說回來,這個年頭,除了銀行,又有哪個個人願意借錢給你呢?」安浩坦率講:「是啊,這個年頭,借人錢比借人命還難,人情比紙薄,有誰會借那麼多錢給我們呢?藍軒啊,我看我們還是慢慢還銀行的房貸吧,大不了利息高點,我們就算是透支未來,背着個房子一直還15年,就成我們的私有財產了。況現在房價還不算高,說不定過幾年房價一漲上去,那我們真的更是買不起了,只能永遠租房子住,永遠無法成為這個城市的市民了。」藍軒也想了想,咬咬牙,痛下決心道:「好,買就買。大不了做15年銀行的房奴,總比一輩子做這個城市的房租客強。」

付完首付后,安浩和藍軒已經毫無積蓄。而且每個月,定期就要去銀行還一次瘟疫般的債務。世紀初的前幾年,深海的房價還沒炒起來,地產界也未井噴爆發。安浩和藍軒在這個時候按揭買了個便宜房子,算是恰逢時機。

新家。藍軒和安浩,終於有了一個完全屬於自己的新家。75平方的空間,都是屬於自己的。多麼興奮。他們再也不用受雇於人,自己就是房子的主人。「香江之夜」,那個狹小的骯髒的潮濕地下室,從此可以對它徹底說聲再見。暗無天日的租房生涯,從此畫上一個圓滿的句號。藍軒想哭,想笑,想蹦起來大聲叫。她很激動,很感動,很衝動,情緒複雜莫以言狀。離開「香江之夜」旅社時,他們搬傢具,將一大堆的生活用品丟到計程車上。房東女人,對着他們一臉笑意地奉承道:「年輕人,其實從你們剛剛來深海的那一天開始,我就料定,總有一天,你們一定能出人頭地。這不?果然不出我所料,才幾年時間,就在深海買房子了,真是有本事。也證明我的眼光不錯。」藍軒心裏不屑,想當年房東女人的潑辣兇相還歷歷在目,而如今態度變化懸殊,很是藐視她的善變,嘴裏卻說:「是啊,房東阿姨,這些年,還得謝謝你對我們的照顧。沒有你的鞭策,也就沒有我們的今天。真的謝謝你啊!」房東女人像個木頭,沒聽出藍軒話外之音的諷刺,居然以為是藍軒是真心感謝她,於是說道:「哪裏哪裏,我只是做了些該做的事情,照顧你們是我本該做的,份內的事,我畢竟是你們的房東,當然要照顧些了。搬進新房以後,有時間記得回來轉轉哦,千萬別忘了我這個孤老婆子哦。」藍軒從口袋裏摸出個紅包,裏麵包着100塊錢,甩到房東女人的手裏,幾乎是用一種打發叫花子的姿態來犒賞她,說:「房東阿姨,一點小意思,算是我們這些年來對你的謝意。」房東女人嘴裏說:「這哪裏好意思。」手卻急忙伸出去接錢,將紅包揣得緊緊,兩眼眯成一條線,臉上擠成浮腫的笑。

看到這個勢利惡婦接受自己施捨的醜陋樣子,藍軒心中,突然生出一種報復的快感。

藍軒掉過頭再次看了看那個寄宿了她幾年青春光陰的旅社,「香江之夜」,思緒萬千。把衣物包裹一律丟到計程車上后,藍軒吩咐司機開往新家方向,向著青越湖,一路絕塵。

搬進新家后,藍軒每天早上起床后必然要做的一件事情,就是走到窗枱前,俯視下小區風景,拉開窗帘,讓陽光射進來,空氣也是新鮮的,可以盡情呼吸。這對她而言是種美妙的享受。小區中央空地上,有一條人工開鑿的溪水,魚游溪底,卵石泛青,溪水旁樹木成蔭、繁華簇擁。小區內業經常停放在各種名車,美女挽手大肚皮的商人,曖昧走過,以此昭告世人,這裏居住的都是些有頭有臉的人。天剛蒙蒙亮,就有聞雞起舞的老人,一大早跑到小區草坪上打太極。草坪上經常有調皮的孩子在追逐耍戲,歡笑聲不絕於耳。

藍軒最喜歡孩子了,因為在她眼裏,孩子是最乾淨的,最純良的。

她也迫切渴望,早日有個自己的孩子。

她愛嶄新的生命。那種從受精卵開始逐漸發育、在子宮裏野性蓬勃生長的,堅強不屈的骨血生命。她覺得,生命真是個奇迹。她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親手締造出這樣的奇迹。

每次看到長得漂亮一點的孩子,藍軒都會生出一種衝動,想去抱一抱她(他),並且覺得,自己要是有一個這樣的孩子,該有多好。

可就在最近,藍軒發現,自己越來越喜歡吃酸東西。老是想去找楊梅、白醋一類的東西來吃,開始的時候,藍軒以為是自己腸胃犯了什麼缺酸性的病症吧。可是時間一久,藍軒感覺有點不對勁,肚子裏老是翻江倒海,嘴巴老是有種想嘔吐的衝動。有的時候邊吃飯,胃一不舒服,就直接跑到洗手間去吐,把上一餐吃的東西全部吐出來。用自然水嗽了幾次口,才感覺舒服些。

安浩也感覺有些奇怪,就跑過來仔細看藍軒,拍拍她的背,說:「親愛的,你是怎麼呢?身體不舒服嗎?要不我們去看醫生吧?如果腸胃不好,就讓醫生開點葯。」

藍軒想了想,說:「好吧,我們去社區診所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這段時間,我是不是吃錯了什麼東西?導致身體不適。」

安浩帶着藍軒去社區診所看病,接待他們的是一個年紀較大的女醫生。從依稀的白髮中可以看出該醫生的從業履歷。白衣大夫給藍軒把把脈,問道:「女同志,最近一段時間,你有沒有感覺消化不大好?身體還有哪些不良反應?」藍軒回答:「老是想吐,好像肚子裏有什麼東西在鬧騰,翻來覆去地動。醫生,你說,我是不是吃壞什麼東西了?該不會肚子裏長蛔蟲了吧?」白衣大夫要求看看藍軒的舌苔,聽聽她的脈搏,然後再摸摸她的肚子。藍軒依她吩咐,聽候醫生的診斷。一會兒功夫,白衣大夫正色道:「你肚子裏是有東西。但不是蟲子,是孩子。」藍軒大驚,說:「孩子!?醫生,你是說,我懷孕了?」白衣大夫再次肯定道:「是的,你有喜了。」

「我有孩子了!天吶!這是真的嗎?還是在做夢?」藍軒驚叫着從座位上跳起來。

「我就要做爸爸了?藍軒!是真的嗎?我太高興了!」安浩亦是不可抑制心中驚喜。他圍着藍軒打轉轉,像個馬力十足的馬達,興奮地繞圈圈。「藍軒,你可不能又蹦又跳,現在,你的肚子裏可懷着我們的孩子。你的一舉一動,都關乎著兩個生命啊。」

「知道啦,人家比你還看重這個寶貝呢,這可是我自己身上的肉啊,能不小心翼翼嗎?骨肉血親,那可是我們愛情的結晶呢!」藍軒道。

一直以來,為了不想過早承受經濟負擔,安浩和藍軒在辦那事時,安全措施都做得萬無一失。只是在最近,才偶爾有一兩次放鬆戒備,忘記帶套,有了身體無隔膜的直接接觸。沒想到這僅有的一兩次,子彈就擊中了目標,愛情的種子,就發芽、開花、結果了。難怪有人說,春天是個播種的季節,有播種,就一定會有收穫。

從診所出來時,安浩要求藍軒辭職,到家裏安心養胎,一心一意生好這個孩子。藍軒說:「現在肚子才剛剛開始有反應,你就要我辭職專心養胎。我想等快生前的臨近幾個月,再去請產假,也不耽誤賺錢。你急什麼?」安浩道:「我們現在不缺那點錢,保養好肚子裏的孩子最重要,難道你還擔心我養活不了你10個月時間?安心在家,好好休養生息,多看點書,多聽點輕音樂什麼的。好好做胎教工作,我要我們的孩子以後漂漂亮亮,聰明可愛的。明白我的意思嗎?」藍軒看出安浩的執著和重視,也就不在乎那幾個月的收入了,同意他的觀點。

藍軒從廠里順利辭了職,回到家裏,專心做個全職家庭主婦。那10個月,打理家務、安心養胎,就成了藍軒全部的工作內容。從老家出來后,她還是第一次,真正過完全的居家生活。

安浩的事業進展非常順利。他是一個具有非凡商業天賦的人,從升職做了經理之後,有了更大的發揮舞台,他的天生稟賦,就愈發展現無遺。在公司內部,他逐漸成了一個重要角色,創造出的傲人業績,奠定了他在公司內部穩固的骨幹地位。為了多賺點錢養交房貸、養老婆、以及培養未來的小孩,安浩加倍努力工作,經常是早出晚歸,奔波勞累。他在家的時間越來越少,整天都在外面忙着和客戶談判、與同事溝通策劃方案、陪領導應酬交際。很多時候,藍軒只能一個人在家裏,單獨面對着空蕩蕩的房間,發獃。

對此,藍軒是理解的。她完全能夠理解安浩的奔忙不休,都是為了她自己、以及她肚子裏的孩子。為此,藍軒還每天都起得很早,提前為安浩做好早餐、洗好衣服、熬好蛋湯,因為剛剛天亮后,安浩就要趕去上班,去工地、住宅區、房地產商、家電分銷商們那裏聯絡業務,洽談工作。帶上他的部屬和資料,去市場一線拼殺。晚上很晚,安浩才會趕回來,等汗水和灰塵都將襯衫染得厚重,藍軒還要幫他脫下來,親手把衣服洗乾淨。家裏雖然買了洗衣機,可藍軒還是覺得,親手洗才能洗得真正乾淨。同時,電飯煲里,藍軒已經為安浩熬好了一鍋濃烈香味的雞湯,四溢着水蒸汽,只等安浩回家來享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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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夢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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