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天空之城

幺雞清理現場的手段非常暴力，她直接牽了根電線，將巴士車殘骸上的火種引到工廠廢墟里，把廢墟燒得更廢了。

幸好工廠周圍方圓幾里地沒有人煙，酒吧街到這裡也有兩三里路，工廠又只是個輪胎加工廠的舊址，沒有什麼毀滅性的爆炸材料，單單為難了趕來救火的消防機器人。它們從消防中心趕到火場花了二十分鐘，噴了足足三個小時的滅火粉劑，才這場聲勢浩大火焰徹底撲滅。

現場，除了大火焚燒后的灰燼，什麼都沒留下。警方得到的唯一線索，就是巴士爆炸引起了火災。

至於巴士爆炸的原因……只能推斷為：巴士年久失修，近日天氣乾燥、酷熱引發了自燃。

阿雲那隻快要沒電的金屬球，蜷在廣場邊緣的角落裡，等到天亮才等到幺雞來接他。

「主人你的機器人快沒電了，這種情況應該提前找到電源，或者回家充電。」幺雞以過來「人」的口吻提醒阿雲，在金屬球身旁蹲下，準備給他換塊電池板。「皮皮忘了給你做能源安全設定？」

阿雲無語片刻，等她換完電池板才說：「太陽都出來了，還換什麼電池板？」

幺雞「哦」了一聲，又把沒電的電池板裝了回去。

阿云：「……」

只在用數據分析的人工智慧，你缺心眼兒嗎？

「那我們回家吧。」幺雞收好電池板，大搖大擺的想先走一步。

阿云：「……」

塗山星距離蓬萊星系的太陽比較遠，日出八分鐘以後才能充電。天際線上，依稀的才泛出一點魚肚白……太陽還沒出來呢，金屬球連一毫安的電都充不上。

「你丫的，什麼時候學會欺負機器人了？」阿雲心裡暗自感慨命運不公，他系統綁定的「宿主」為什麼會是皮皮？做個系統外化的機器人還那麼劣質，充電都要被人欺辱。他憋著一腔火藥沒處爆，冷冷的「眼神光」「昵著」幺雞想要大搖大擺離開的背影，沉聲叱問：「我讓你走了嗎？」

幺雞兩腳後跟一靠，幾乎是以站軍姿方式原地立正，內心自報口令「向後轉」，回來了。

「你不趁現在彙報任務執行情況，想等著回去說漏嘴了，好讓皮皮去找沐橙？」這是阿云為數不多的曲折指令，換台人工智慧肯定聽不懂。

幺雞擁有十三星系最強大的運算系統，她跟在阿雲身旁許多年，收集了大量的基礎數據。很快，她通過分析阿雲的日常語言，得出個結論：她撤走主人的電池板，主人生氣了。現在，她需要留在這裡彙報任務執行情況，等到日出後主人的金屬球機器人充滿電，才能彌補其心靈損傷。

於是，原本兩句話可以彙報完畢的事情，幺雞硬是念念碎念了十五分鐘，還絕不說重點。

幸好塗山星的生活節奏不快，市民們的日子過得閑適、且慵懶，大清早的廣場上沒幾個路人，這樣難看到死的場面才不至於特別尷尬。

幺雞的外形完美、逼真，氣質高貴得特別不本土。這顆星球上除了皮皮和阿雲，沒有第三個人知道她是人工智慧。她走在大街上，回頭率註定百分之兩百。

所以，阿雲把她禁言了。

皮皮沒錢在市區租房，每天入夜之前，都要去近郊的Sky-park搶建房點位。

Sky-park，聽起來很美好，像極了天空之城，其實就是一座星際貧民窟。

宇宙中適合居住的行星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好找，開發一顆居住行星非常不容易，尤其是當人均壽命達到三百歲以後，人口數量就像膨脹球一樣見水漲，居住行星上有限的土地資源顯得尤其珍貴。

有限的土地得建住房、建工廠、建學校、建醫院，還得規劃各種交通設施、綠化配套等等。哪怕是荒廢待改的工廠，也要佔用有限的土地資源……

所以，沒有土地給貧民蓋窩棚。

於是，民間工程師們發明拆卸式集成積木屋，簡稱：積木屋。

工程師們還各顯神通，從各個居住區接通水電，引流到城郊的荒地上空，建起了一個又一個集水、電、衛生設施、建房基座於一體的建房點位。人們可以在建房點位上搭建積木屋，過夜，或者短暫居住。

這些生活設施一應俱全的建房點位，被貧民們親切地稱為「積木能源站」，有了它積木屋就能亮起來。

當然，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所有的「積木能源站」都是收費的，其實就是臨停車庫和移動住宅基座的集合體。

現代工程師可能受了遠古房車的啟迪，把這種適合流浪、旅行的居住方式，開發到了極致。

為了節省成本，所有的積木能源站都會沿著同一個平面鋪開，自覺遵守集約化管理。其實沒有管理，只是大家都在同一水平面的時候，就像是在蓋樓一樣，水、電、排污可以集中到一起，更節約成本。

積木能源站在低空鋪開，中間還有鏤空的觀景區，大家約定俗成，儘可能不影響地面上的土地規劃，延展到市區邊緣就往上疊一層。這樣一層一層地疊上去，最終在城市邊緣形成了高達數百層的Sky-park。

積木屋不住的時候，可以拆卸了收起來，裝進手提箱裡帶走。晚上，找個積木能源站，再把房子搭起來，很方便。

Sky-park里有長租的積木能源站，不用每天把積木屋拆走。皮皮沒錢，租的都是臨建能源站，傍晚就得回來搶佔點位，晚了就只能住公園、睡荒地，一鍵開啟沒水、沒電的原始人之夜。

這地方，白天可以用光源充電，晚上卻很糟心，沒電源等於沒法兒正常生活。

阿雲和幺雞回到「天空之城」的時候還不到中午，他倆提前佔了個點位，充了七八塊備用電池。

幺雞找的這個點位，在天空之城的邊緣地帶，像是新建的區域，特別安靜，刷完付費碼就能進來。沒有哪個窮鬼願意白天付費在這裡呆著，所以這裡白天沒人，數金條都不用防賊。

阿雲「蹲」在鋼化玻璃做的護欄前看風景，看了兩個小時了，終於看過了幺雞的禁言期限。

「主人，你是不是在想，在這鬼地方活著到底有什麼意義？」幺雞老半天沒說話了，禁言期限一過，她就忍無可忍地跟阿雲犯話癆。

阿雲眺望著塗山星破舊頹敗的實景鳥瞰，連個眼角餘光都沒分給幺雞：「你這小雞仔，執著於齊劉海、公主切也就算了，為什麼還執著於生活哲學？」

「哈哈，哈哈……」幺雞的幽默感，在於她靜若止水的爽朗笑聲。「我不但執著於生活哲學，還執著於人類八卦。請問主人，你故意讓我放走沐橙，是因為你喜歡鹿小姐嗎？」

幺雞這小雞仔，還真是執著於人類八卦啊。

阿雲自動忽略八卦，正經回復「幺雞頻道的記者採訪」：「皮皮是飛鼠隊的機甲師。沐橙隊長出事情，皮皮免不了會跟他一起上新聞。我可不想幫她收拾爛攤子，所以別讓她知道沐橙的事情，我不想讓她摻和進去。對了，你去找個醫療箱，給沐橙的頭髮做個基因分析。另外，你放在機器人身上的追蹤器，密鑰兩小時換一次。必要的時候，你可以自行決定是否切斷信息、放棄追蹤。」

廢舊工廠停電的時候，取走沐橙頭髮的機器人，跟它主人分頭跑路。幺雞炸燈管，製造了一場詭異的混亂，趁機截住機器人換走了沐橙的頭髮，還給它裝了個微型追蹤器。

「好的，主人！」幺雞收拾好備用電池，找醫療箱去了，留下阿雲獨自站在天空之城的平台上看風景。

昨天晚上，廣場3D屏幕播放赤霄公審錄像的時間，是諾瓦時間凌晨零點左右。算上十四個小時的信息傳送路程，公審結束時間，大約是諾瓦時間早上十點。按照諾瓦的司法程序，從法庭宣判到司法執行不會超過八個小時。也就是說，此時此刻，赤霄已經在前往塗山星的路上了。

從諾瓦到塗山，一千零七個標準航行日。執行司法任務的警長通常不敢在路上耽擱，他們會用特殊通行令過緊急躍遷隧道，免得夜長夢多在遇上海盜襲擊、或者劫獄之類的事情，走失了犯人回去沒法兒交差。

不出意外，赤霄會在七天後抵達塗山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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