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謎底

說實話，林昊也知道自己還沒有完全對劉冰兒完全放下戒心。

尤其是這過於突兀的反轉，也讓林昊心中沒底。

這一路上，劉冰兒到底想到了什麼致使她發生了如此巨大的改變？

這答案肯定包含在了選擇幫助她的選項中，只要選了，這個謎題就揭曉了。但林昊還是要問自己一句，能擔下這個責任嗎？

必須能！

片刻之後，心中兩個相同的選擇合成了同一個字。

這裡已經不是地獄了，自己也不是當初的那個不知之徒。

這三年來，林昊在魔鬼們的監視下暗暗地成長著，但唯一不變的，是一條刻在林昊心中的必須遵守的約定：

「如果你願意身墮黑暗的話，請在那之前，請把我給你的光分享給更多的黑暗中的人，送到你覺得自己已經完全溶於黑暗為止。

我想，這樣的光不會太過刺眼而傷害到他們。

等到那時，若你依舊願意在黑暗中沉淪，我也支持你……」

如果林昊的心上真的能刻字的話，那個約定的旁邊，可能還有一行：

李元到此一游。

況且劉冰兒有恩於自己，自己沒有理由會因噎廢食而放棄自己的準則。

換作平時，這樣一個大美人貼自己那麼近林昊都可以冒蒸汽了，但現在的情況他並沒有時間來想那麼多。

他輕輕地推開了劉冰兒，能明顯感受到劉冰兒身體一軟，林昊趕忙用力托著她。

「你還是不願相信我么？」劉冰兒仰起臉，帶著淚水看著他，這樣般般入畫的女孩兒卻以這樣一種楚楚可憐的神情凝視著別人，哪怕同為女人也狠不下心拒絕她。

林昊一下子醒悟，原來劉冰兒把自己這一推理解成了拒絕她。

「我還什麼態都沒表呢，你慌個啥呀？」林昊看著劉冰兒這樣自己確實也心裡很難受的，他想用一種搞笑的方式來緩和一下氣氛。

「唉，我就不該吃那頓飯，既然吃了，那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了！」林昊拍了拍胸脯，露出了一個自以為陽光且自信的笑容。

劉冰兒愣了愣，林昊的話就放在那兒，計劃已經成了，自己理應高興才對。但即使是她自己也不是很明白，為何有一股更大的悲傷在啃噬自己的心，隱隱作痛。

她又一次埋進了林昊的胸膛，雖然她自己清楚自己現在的行為是背德的，但這一切都無所謂了。對於他，林昊的身份，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也不為過，但正是因為他是陌生人，劉冰兒才能安心放下平時強大的偽裝，以一個勉強算是小女孩的身份，去尋求一些在哥哥、祖母身上得不到的東西。

這些道理林昊自然不懂，他還在思索為什麼劉冰兒又哭了。

呃，難道我說話的語氣很悲傷？為啥沒起到效果？

這是此時林昊內心的想法。

林昊不敢說話了，雖然瑩夢也有脆弱的一面，但瑩夢在他面前也不願表現出來。林昊聽說過瑩夢只在夜裡哭，所以，自己想安慰她那也是不可能的事。

如何安慰女性這個必要的技能，林昊可能連幼兒園都沒畢業。但他突然想起曾經在什麼書上看到過，似乎摸狗狗的頭能讓狗狗變得乖巧。

不知道對女孩兒適不適用？

林昊小心翼翼地嘗試著，慢慢的，劉冰兒的啜泣聲變小了，林昊有了答案。

嘿，奇效！

要是劉冰兒知道他在想什麼的話……

不過，莫名其妙的，自己似乎發現了劉冰兒不為人知的另一面。

到目前為止，一切似乎還很順利。

……

「哭完了？」

「哭完了！」劉冰兒瞪了林昊一眼：「讓你看這樣的笑話真是辛苦你了！」

「嘿嘿，不辛苦，不辛苦。」

林昊撓了撓頭回答道，似乎沒有聽出弦外之音。

劉冰兒又回到了常態，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

她整了整自己的衣服，開始講述起關於她的故事。

「這些年來國力衰退，邊域治安大不如前了。軍力本就衰弱，而且大多數都集中在了像成都那樣的要塞內。我們這裡的小城，就成了飽受胡人蹂躪的對象。我爹也是兵，他身手很好，在為數不多留下來的兵中算是數一數二的。有一天，我爹在街上看見有兩個胡人在欺男霸女，沒忍住，出了手。」

劉冰兒嘆了口氣，繼續說道：「我爹有分寸，要是一般的胡人當然也就不了了之。但是，他是這周圍胡人部落頭頭的叔叔。禍患就跟著來了，胡人那邊就不幹了，三番五次的帶頭鬧事說是要交出我爹，不然，他們就會帶部隊。血洗這裡。」

「當時城裡真是人心惶惶，人人自危。稍微有點錢勢的都去巴結胡人了。那時全城都以為，這仗，快來了。」

「這城裡的兵力根本不夠看，要是真的打起來，淪陷甚至不需要半天。當時，確實是只有把我爹交出去這條路了。」

說到這裡，劉冰兒又變得激動起來，剛下去的眼淚又掛在了眼角。

「但是，我絕對不能接受！為什麼我爹做對的事還要招致如此對待！好人有好報這句話就只是騙騙小孩的嗎！」

她此刻的聲音，有些撕心裂肺了。

「如果真是這樣我也認了，畢竟那是我爹的選擇，我尊重他。但是，憑什麼從那時候開始，管我爹的那個兵長就要求我們對胡人的行為容忍？他，恐怕早就成了胡人的狗了吧，我恨他，我為我爹的選擇感到很冤！」

「不僅如此，我們家境本就不好，祖母的眼疾沒有藥引就需要長時間調理，家裡勉強能夠生計。我爹一走，那些親戚就跟翻了臉似的，以我爹亂惹麻煩為借口，把我們趕了出去，佔了我家的屋子。那時，我們是多麼無助，每天挨餓。最後實在沒辦法了，我哥去向那個兵長尋點慰問金，而他呢，除了免了我家兵役，就給了幾頓飯的錢。憑著我爹結下的善緣，我們東拼西湊得了點錢，冒著雨修了家裡最小的那件屋子，再後來慢慢的菜種上了，家裡人省吃儉用，情況才稍微有了些改善。但我爹的犧牲，始終讓我覺得很悲傷也很憤怒。我這輩子也不會原諒這個人！但走之前我哥才告訴我，下發這個要求的正是他。」

隨著劉冰兒故事的結束，又一個謎解開了。但這個謎底，著實令林昊有些悲傷。

劉冰兒的質問，他不知道怎麼回答。從劉冰兒口中，他也很清楚地了解到，這個時代是病態的。

當力量不再強大，那曾經的善便會化為雲煙，許多人便會失去人性，以獸性來思考。

林昊無法定義它的好壞，它被銘刻在了大多數人的基因上，但不可否認，這確實增加了這樣的人的存活率。

這些哲學性的理論對於這個時代或許太過深奧了，很少會有人能理解。但無論如何，林昊相信，對人性的認同，是絕對不會有錯的。因為，獸性是基礎，而人性則是升華。

是人類的驕傲。

林昊把這些想法最後融合了一句話，說了出來：「正義可能會遲到，但它絕對不會缺席，黑夜可能很長，但請你足夠相信。」

人，始終是人，哪怕是極惡之徒，也有人性的存在。

「嗯，我相信你。」

聽了林昊的話，劉冰兒稍微好受了些：「林昊，我需要你的幫助。」

「聽你的語氣，你的復仇心理有點重了哦。你是想報復胡人，報復那些親戚，還是想報復那個兵長。抑或，全都不放過？」林昊試探性地問了問。

不可否認，劉冰兒剛剛確實是真情流露，正因如此，林昊才敏銳地窺探到了劉冰兒部分的想法。

的確，遭受到這種對待，林昊覺得，原諒那些人是不可能的。自己讀過很多像《教父》、《基督山伯爵》那樣的復仇記。同樣有過類似經歷的林昊心裡也很明白：

當你審判魔鬼的時候，你自己也成為魔鬼了。

它會成為你內心的污點，不論冠以什麼正義的理由，都是洗不幹凈的。

選擇原諒，很多時候其實是讓自己得到救贖。

所以出於承諾后內心對劉冰兒的責任感，林昊想弄清楚劉冰兒內心的真實想法。她這樣的女孩，在這個世界，要麼就應該像普通的農家少女一樣，每天哼著歌謠，整理內務，幻想著自己未來的丈夫。要麼以她這樣絕美的容貌和不俗的功夫能找到一個衣食無憂的好歸宿。

劉冰兒似乎也清楚了林昊的想法，她說道：「放心，我還沒有失去理智。我是這樣計劃的，以你的功夫，應該能夠得到那個兵長的賞識，你就每天向我彙報他的活動，他跟胡人來往總會露出狐狸尾巴。我要讓全城的人都知道他的斑斑劣跡，要是能傳到上面去，說不定這邊域還能加強點守備，也不至於光被胡人欺負。」

林昊思索了片刻。

「可以，我答應你。」

知道劉冰兒沒什麼奇怪的想法，林昊也就很坦然的答應了。而且，依著劉冰兒這個辦法說不定還真能緩解一下當前形勢。

「但我以後肯定大部分時間都在他身邊，怎麼跟你透風？」林昊問道。

劉冰兒笑了笑，似乎這個問題早就想過了：「這個好辦。」

「從現在開始，我們的關係就要謊稱是眷侶。記住，不管是對誰，都這樣。包括我哥和我祖母。本來這差事不是當兵，除了必要任務外，管束自然不嚴，而且我還可以以正當的理由來跟你送飯，方便接觸。」

劉冰兒說得像拉家常，但在林昊心中可是掀起了巨浪。不是因為這個方案，而是因為這個方案造成的後果。

林昊是男的，這個謊並不會對他造成多大影響，大不了被冠以風流浪子的名聲，再說了，他本來就不屬於這個時代，完全不需要擔心什麼。但劉冰兒就不一樣了，林昊對於古代的婚姻曆法還是略知一二的，這對她很不公平。

古人交往的時間是很短的，這樣說出去就相當於已經確定關係了，就相當於是結婚了。

劉冰兒還有十分美好的未來等著她，自己絕不能在她的名聲上留下污點。而且這樣欺騙對自己如此善意的劉陽和冰兒奶奶，自己怎麼忍心？

「一切後果我來承擔。」

劉冰兒在聽到林昊想法后，淡淡地說道。

她似乎是認定了，寧願拿自己後半生的幸福作抵押，也要把這個兵長拉下馬。

林昊默然，和劉冰兒相處的時間，他也漸漸了解劉冰兒不是那種會聽勸的人。自己說再多，也是白費口舌。

「到底是什麼讓你能做到如此地步？」林昊不禁問道。

林昊這個問題似乎把劉冰兒問到了，她沉默了良久，最後略有些失神地給出了林昊這樣一個答案：

我也，

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