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一章 慟
朱雀下意識的伸手去抓，卻抓了個空，顧玖已經散成光點，飄向了地心靈脈：「抱歉了……」
「嬌嬌寶貝！」恰在這時，顧瑾睜開了眼，正對上了顧玖消散的畫面，胸口悶痛之下，一口血就吐了出來。
在一片沉寂之中，地心靈脈潰散的趨勢已經停止，自救的本能讓它開始下沉，想要離開這裡去尋找一處合適的地方修養。
顧瑾下意識的掐訣要攔，只是手中的印訣掐了一半卻又被他自己停下，凝聚的元力也就此散開，顧瑾垂下頭，捂住了臉，有水滴從他指縫裡落下。
……
峽谷之上，顧珩捂著心口，只覺得被一股莫名的恐慌向他侵襲而來，他下意識的往彷彿凶獸張開的嘴的峽谷裂縫看去，只覺得似乎正有無邊的絕望正鋪天蓋地的向他湧來。
「怎麼了？」陶青熒注意到顧珩臉色不知何時慘白的可怕，甚至額角有冷汗一滴滴滲出，眉頭一皺，擔憂的問：「可是體內受了傷，這會兒發作了？」
顧珩搖了搖頭，用一種茫然疑問的語氣開口：「我感覺，玖姐姐，出事了？」
可是，那怎麼可能呢？玖姐姐渡過了雷劫，修為已經是浩元大陸當世最高，而且，又是向來以攻擊力著稱的劍修。
誰出事也不該是玖姐姐出事才是。
顧珩定定的盯著峽谷：「我要下去看看。」
他要自己去尋一個答案。
顧珩話音落下不救，天空中突然電閃雷鳴，這不是有誰在渡劫，到彷彿像是天道在表達自己的憤怒，更確切點，應該是在表達自己的……哀傷？
顧珩這話說的，陶青熒對顧玖的現狀也擔心了起來：「我也去！」
陶青熒不懷疑顧珩的感覺，太在意一個人時，是會在那人出事時有些奇妙的直覺。
而且，這突如其來的電閃雷鳴，叫陶青熒也是莫名的不安起來，心口彷彿被壓上了一塊石頭。
顧珩沒有搭理陶青熒的意思，彷彿被什麼牽引著一般，往峽谷走去，走到邊緣，正待縱身一躍的時候，卻被陶青熒的父親拉住了。
顧珩轉頭去看陶青熒的父親，他眼眶通紅，眼白上血絲一根根浮現，金色的瞳仁困在中央，彷彿被捆縛的一輪大日，卻並沒有被心魔所控的跡象，因為心魔冒頭的一瞬間，就被顧珩運用天賦給吞了。
當絕望侵蝕心臟，蔓延成災時，顧珩意外的發現，原本能輕易挑起他情緒的心魔，似乎什麼也做不到了。
被吞掉的心魔化為精純的元力在體內亂竄，顧珩本該立刻盤膝坐下煉化，提升修為，可他這時也只是強行將之壓下，他沒有心情去突破。
顧珩再開口時，聲音已經沙啞的不成樣子：「大伯，放開我，我有感覺，玖姐姐她，真的出事了。」
陶青熒的父親沒有絲毫放開顧珩的意思：「我帶你去。」
顧珩眼珠動了動，就聽陶青熒的父親嘆了口氣：「裂天峽谷之所以會成為絕地，不僅僅是因為這裡是一片焦土，還因為峽谷之下罡風如刀，外可削皮肉，內可削神魂，不達荒境，擋不住罡風，兼之還有詭異的重力壓制的元力不能運行……你就這麼貿貿然下去，只怕在見到那小丫頭之前，就已經被罡風削成了一副白骨。」
顧珩滯了滯，垂頭：「多謝大伯。」
陶青熒的父親搖了搖頭，沒再說什麼，正待動作，陶青熒卻猛然撲過來抓住了他的衣袖：「爹，帶上我！」
三人的身影瞬間消失在峽谷中。
顧家長老皺著眉看著顧珩三人消失的地方，想起顧巽，頓了頓，也走了過去一躍而下，若他沒記錯的話，如今峽谷之下的，顧玖和顧瑾兩個孩子，都是顧巽這小輩的兒女，還是去看看的好。
……
地心靈脈已經離開，顧瑾和朱雀卻依舊怔怔的對著地心靈脈原先的地方，心疼到極致，反倒只剩下了茫然。
顧星海和她的兄長也看著同一個地方，心緒複雜的無法明言。
不知過了多久，身後傳來腳步聲，顧星海和她的兄長回頭去看，正是顧珩，陶青熒和陶青熒的父親三個。
陶青熒四周看了一圈，神情焦躁不安，徑直看向顧瑾：「顧玖她人呢？」
顧珩卻是下意識的看向地心靈脈之前所在的地方，並走了過去，他莫名覺得，玖姐姐，在那裡停留過。
不知不覺的，就走到了朱雀身邊，顧珩他們的到來，倒是叫朱雀攏了攏肆意蔓延的難過，她看了顧珩一眼：「你來晚了。」
你來晚了！這四個字如利劍一般，顧珩覺得，自己被扎的真疼，突然的，就落下了淚來，一滴一滴的。
顧珩曾經很喜歡和顧玖撒嬌耍賴，但哭，卻是極少，甚至沒有的，他可以紅了眼眶，卻不會有眼淚掉下來，可這一次，他忍不住了。
顧珩知道他的玖姐姐沒死，畢竟看朱雀這麼活蹦亂跳的就能知道，可是，情況肯定也說不上好。
另一邊，陶青熒那一聲喊，喚回了顧瑾的神智，他眸子微動，看了陶青熒一眼，啞著嗓子開口：「地心靈脈遭受重創，損了一半，剩下一半也岌岌可危，亟需修復……」
剩下的話顧瑾說不出口，但顧珩和陶青熒卻明白了。
這一瞬間，顧珩再也控制不住體內紊亂的元力，他猛的吐出一口血來，意識也開始模糊，迷濛間，他嘴裡吐出了模糊的任誰也聽不清的三個字：「玖姐姐……」
朱雀面無表情的伸手接住了往下倒的顧珩，她已經沒有力氣做出多餘的表情來了。
陶青熒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什麼也說不出來，她沉默著走到顧珩身邊查看顧珩的情況。
雖然神識一進入顧珩體內就被顧珩的本能反擊，打了出來，但那一瞬間的查看也足夠她了解顧珩體內那混亂的情況，非得有個人出手幫顧珩調理不可，可她只看看情況都被排斥了出來，這麼警惕的顧珩，在失去意識的情況下，明顯不會接受旁人的元力調理，再想想不知情況的顧玖……陶青熒也忍不住紅了眼眶。
陶青熒她爹走上前來拍了拍陶青熒的肩膀。
也是這會兒，顧家長老也已經過來，這沉重的氣氛讓他眉心就是一跳，不自覺的看向顧星海和顧星海的兄長。
這一看，顧星海的兄長這會兒的情況就讓他不自覺皺眉。
顧星海的兄長沖他微微搖了搖頭，示意自己沒事：「顧巽，和那位尊駕，還要有勞你將他們放出來。」
顧玖的事，顧巽和老樹遲早都要知道，倒不如趁著這會兒，都說了。
……
顧巽和老樹被放出來，顧巽聽說了是怎麼了一回事之後，看著地心靈脈消失的地方，沉默好一會兒，才抖著手說：「這樣啊……」
聲音裡帶著幾分啞意，他忍了忍，卻還是紅了眼眶，幾乎是哽咽著問：「那我女兒她，究竟是什麼時候能夠回來？可否有一個具體的時間？」
顧瑾低垂著眼，不敢看父親顧巽此時的神色；「歸期未定，等到地心靈脈完全恢復之後，嬌嬌寶貝或許就回來了。」
也或許，回不來了。
顧巽點了點頭，下一瞬卻是軟軟的倒了下去，顧瑾神色一變：「父親！」
他霍然起身，可是沒有兩步路，眼前一黑，也倒了下去。
顧瑾本就消耗過大，好不容易顧玖到來救了他，可是緊跟著顧玖就在他眼前出了事，大慟之下幾乎要堅持不住，可緊隨著過來的顧珩和顧巽，叫他勉強支撐住了沒有暈過去。
這下子，師弟和父親雙雙暈倒在眼前，顧瑾也終於支撐不住。
朱雀空出一隻手扶住了顧瑾，顧巽身邊，出來之後就一直沉默的老樹則伸手扶住了顧巽。
氣氛在這一刻凝滯到極點，所有清醒著的人面面相覷，卻好久都沒有誰能說出一句話來。
他們都知道顧玖沒死，可這樣自我封印在地心靈脈中，不知白天黑夜，宛如獻祭一般的用自己所有去修復地心靈脈，或許，還不如死了。
朱雀能感受到體內與顧玖的契約之力，在地心靈脈的影響下虛弱了許多，卻始終存在，這無疑讓朱雀多了一分安心，心情平復起來，也就比其他時候更快一些。
她閉了閉眼，又看了一眼顧玖消失的地方，才開口道：「先離開這裡吧。」
……
修復地心靈脈的日子並沒有顧玖想象中那麼難捱，身體和幾乎所有的神魂之力幾乎都被顧玖在那麼一瞬間化作純粹的能量送進地心靈脈中，因為神魂深處，『活』著的功德之力的存在，顧玖化作的能量帶著一絲金色。
功德之力某種程度上稱得上是無往不利，所以，修復地心靈脈的速度，比顧玖想象中要快上許多。
至於顧玖自個兒，剩下來的那點神魂之力只夠她維持著幾乎透明的神魂不散去，還要牽引自己身體和神魂之力化作的修復地心靈脈的力量遊走地心靈脈，將地心靈脈上的裂縫一一修復，而不是隨心所欲的亂竄。
所以，顧玖大部分時候都是沉睡中度過的，偶爾有醒來，也不過是渾渾噩噩，很快就又一次睡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