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坦白
「是祖母近日提起，說既然兩家長輩口頭上都已經定了下來，那不如早日請喬家上門提親，也好了了長輩們的一樁心事。」葉瀾喬一邊說著，一邊抬起眼睛觀察著喬羽非的表情。
果然，喬羽非的整個人更緊張了起來。
「是……瀾妹妹說的對。」喬羽非清了清嗓子，他已經沒有心情再去品面前的好茶，雙手放在大腿上，過了許久，喬羽非才猶豫著開口:
「其實我是想著，既然彼此年齡都還小，這樣的事情還是擱一擱再說的好。」
「喬公子的意思，我明白了。」葉瀾喬勾了勾嘴角，苦笑著說道。
空氣頓時陷入了安靜，安靜地彷彿都能聽到周圍桂花花瓣掉落的聲音，喬羽非如坐針氈地坐在葉瀾喬對面，不停地偷看著葉瀾喬。
而葉瀾喬一直側目欣賞著涼亭在的景色，喬羽非的眼神她也不是沒有捕捉到，她的心裡，比喬羽非還著急。
氣氛她都給烘托到這個地步了，喬羽非這傢伙怎麼還不開口把事情說清楚。
葉瀾喬在心底里直翻白眼，難不成退親這種事情非要逼著自己說出來。
「瀾妹妹，若是沒什麼事情的話，我就先告辭了。」喬羽非的額頭浮上了一層細汗，他實在是受不了這種感覺，起身作勢要走。
別介啊！葉瀾喬再心中咆哮，這麼一走兩個人估計再見就難了，退親這檔子事兒可不能再往後拖了。
「喬公子請留步。」葉瀾喬深吸口氣，人也從石凳子上站了起來，算了算了，自己說就自己說！
「四姐姐早以及笄還尚未婚配，喬公子若是這個時候向葉家提親，豈不是一樁美事？」
「瀾妹妹你……」聽到葉瀾喬說完這句話后，喬羽非人已經走到了涼亭下，他猛的扭頭，不可思議地看著葉瀾喬。
葉瀾喬走下涼亭，在喬羽非面前站住:「想來喬公子也想早點把事情定下來，不是嗎？」
「姑娘！」慧香沒想到葉瀾喬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她這時也顧不上什麼主僕不主僕了，一下子衝到了葉瀾喬和喬羽非的面前:
「姑娘你瘋了？怎麼能讓喬公子娶四姑娘呢？你們倆才是……」
「慧香，你退下。」葉瀾喬在心底嘆了一口氣，開口阻止了慧香。
「喬公子要娶誰，他自己說的才算，容不得別人在一旁指點。」葉瀾喬淡淡說完這句，扭頭重新面向喬羽非，扯了扯嘴角:「喬公子，有些事情還是早早說明白了才好，這樣也不至於耽誤了誰。」
「瀾妹妹，是我對不住你，對不住葉老夫人。」喬羽非看著站在自己面前清雅淡然的女子，因為驚訝而微張的嘴慢慢閉上，過了許久，才吐出這樣一句話。
「喬哥哥不必自責，人往高處走，以現在這處境，的確是四姐姐配你合適些。」葉瀾喬眼底最後的一簇希望徹底破滅，說到底喬羽非也是為了自己的家族，人又沒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葉瀾喬更是沒有放太多的感情在他身上，所以即使兩人的婚約消失，葉瀾喬也不至於跟他撕破臉。
喬羽非藏在袖子中的手突然攥緊，原來這一切，葉瀾喬心裡都知道。
這京都城裡的人都知道，國公府的爵位是開國皇帝特意賞賜的，可現如今，祖上的榮耀已經過去，現在的國公府經過將近百年的時間漂洗，到了喬羽非這一代，正好是第四代。
三代襲爵，到了第四代，爵位自然由朝廷收回，喬羽非雖說是國公府的獨子，但卻不能繼續襲爵。
雖說會有蔭封，但心氣高的喬羽非怎麼能接受得了這種落差，國公府雖家底雄厚，但這京都城中，最不缺的就是家底雄厚之人。所有官職做的高，家底雄厚只是錦上添花，若是官職一般，那家底雄厚反而是受人指點的借口。
喬羽非心底里早就想通，科舉考試這條道路實在是太過艱難，他前幾年不是沒有試過，但周圍的壓力和道路的艱辛讓他不得不放棄這條路子。只有跟權貴人家攀上親，他今後才能得到一個好的蔭封。
葉瀾喬本來是最好的選擇，她是將軍府的嫡女，又是葉老將軍的掌上明珠，娶了她，喬羽非就會前途無量。可現在葉老將軍突然病逝，葉老夫人身子不好家中根本做不了主，最重要的是，葉麟要把姨娘扶正的事情已經表露無遺，將來這將軍府的當家主母就是王小娘，而她的親生女兒葉茹喬，也會是將軍府尊貴的嫡女。比起無依無靠的葉瀾喬，葉茹喬才是那個最合適的人選。
「瀾妹妹，既然你都明白，那我也就不好再藏著掖著了。葉老爺已經往婚司遞了帖子，要把王姨娘扶為正室。同時……同時喬家也下了提親庚帖給四姑娘。」喬羽非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弱，直到最後消失不見。
葉瀾喬眼神冷了冷，若不是現在把事情說明白，這喬羽非還打算瞞著自己多久？
「喬公子，你怎麼可以這樣？」一旁的慧香也快氣炸了，她還以為喬羽非只是跟葉茹喬來往親密了些，沒想到都已經到了這個地步！
「喬老夫人一直都拿我們姑娘當孫媳婦看待，你倒好，不聲不響地換成了四姑娘，你這不是誠心欺負我們家姑娘呢嗎？」慧香站在喬羽非面前大聲質問著，這一次葉瀾喬沒有開口阻攔，她覺得慧香罵得好。
「祖母這幾個月身子也虛了下去，父親想著祖母年紀大了受不了北面的寒冬，就派人把她送到了南邊修養。家中的事情，都是我和父親商量著來。」
喬羽非是個從小養尊處優的公子哥，什麼時候碰到過這種奴僕在自己面前大喊大叫的情況，本來面色還有些羞愧的他此時卻換上了一副微怒的表情，冷冷開口說道。
末了，喬羽非還補上一句:「瀾妹妹，你手下的丫鬟實在是太無禮了些，還請瀾妹妹多多管束些才好。」
葉瀾喬冷哼一聲，把慧香往身後拉了拉:「喬公子有所不知，我就喜歡慧香這有一說一的性子。」
喬羽非一愣，隨即臉上的厭煩也變重了起來，他挺起胸膛，雙手別在背後，開口反問:「瀾妹妹這話的意思，是贊同這丫鬟說的話了？」
「贊同不贊同的，對喬公子來說也沒什麼影響。」葉瀾喬現在是一句廢話都不願意跟喬羽非多說，她轉身準備離開:「喬公子既然還有事，那就快去吧，別耽誤了時辰。」
「瀾妹妹。」喬羽非見葉瀾喬要走，伸手抓住了葉瀾喬的手腕。
葉瀾喬眉頭一皺，用力抽回了自己的手腕，她不客氣地瞪了喬羽非一眼:「喬公子，既然我們兩個已經沒了什麼關係，以後喚我五姑娘就行，這樣一口一個瀾妹妹地叫著，讓四姐姐聽到了可不好。」
喬羽非只覺得自己被人狠狠地打了一耳光，他覺得葉瀾喬這是在故意挖苦自己，也就不再藏著掖著:「五姑娘放心，茹兒性子乖巧和順，不會為了這種事情而胡亂計較，倒是五姑娘你，說話鋒芒太銳，以後這性子要是改一改，五姑娘還是會有個好前程的。」
葉瀾喬一口老血差點沒噴在喬羽非的臉上，這還能忍嗎？
不能忍！
「喬公子說的是，不過這說話鋒芒太銳跟見風使舵比起來，我覺得還是前者比較問心無愧一些。」
葉瀾喬終於明白沈媽媽剛才說的那些話是什麼意思了，她還是把喬羽非想的太好。
若是為了家族的前程，葉瀾喬也不好說什麼，可喬羽非倒好，做著見風使舵的事情，卻還想把原因推到別人身上，葉瀾喬今天算是開了眼。
喬羽非被葉瀾喬這句話堵住，他冷哼一聲，長袖一甩，轉身離開了桂花林。
「姑娘，我們這下該怎麼辦？喬家是不指望了，老爺又把王小娘扶了正，今後姑娘的前程可怎麼辦？」慧香見喬羽非離開，忍不住走上前開口問道。
葉瀾喬嘆了一口氣:「不礙事，會有辦法的。」
說著，葉瀾喬目光一偏，冷不丁地看到了一個人影。
「誰在那！」葉瀾喬大喝一聲，跟慧香往桂花深處走了過去。
「是在下。」楚非燁本來也打算從桂花深處走出來，見把葉瀾喬嚇了一跳，連忙開口應答了一聲。
「是你？」葉瀾喬差點沒咬到自己的舌頭，這人怎麼會在這個地方。
「你什麼時候在這的？」葉瀾喬想了想，開口問道，剛才自己跟喬羽非說的話，這傢伙不會都聽到了吧？
「從五姑娘在收桂花的時候就在了。」楚非燁老老實實地回答道，完全沒注意到葉瀾喬要吃人的表情。
「那剛才我說的話，二公子是都聽到了？」葉瀾喬忍住去上去撓花楚非燁的臉的衝動，咬牙切齒地開口問道。
楚非燁目光動了動，他輕咳一聲:「嗯。」
葉瀾喬:「……」還真是一點都遮掩啊。
「你這人好端端的，怎麼能偷聽別人說話呢？」葉瀾喬覺得自己的腦殼快要炸開了，剛才跟喬羽非攤牌時她不窘迫，可現在她只想找個地縫鑽進去或者把楚非燁的腦袋卸下來洗一洗。
「我很抱歉。」楚非燁抱拳，語氣誠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