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意氣，最愛臨風立5
「皇後娘娘和太子殿下已經到了樓下。」
門外響起劉和尖利的嗓音，圍在人堆里的李世民，張了張嘴，『宣！』還是沒能吐出口。
對兒子人前裝啞巴，李世民也是毫無辦法。
今天都已經算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一次，當著眾人的面，兒子和魏徵說的話比朝會一年說的話都多。
光顧著找兒子來好好解說邊患情勢，人叫來了，李世民才想到兒子的毛病。
李世民微蹙了眉頭，思索著該如何撬開兒子的嘴巴，越想眉頭皺的越緊。
這小子的毛病還真難為人！
盞茶功夫，連站在牆邊背身看地圖的老程和秦瓊都感覺都屋裡氣氛詭異。
李世民強擠出個笑容，對齊刷刷疑惑的盯著自己的眾將說道；「朕，去去就來。」
負著手，獨自下了樓。
一樓的格局做了細分，兩邊各自隔出兩間小廳，中間留個寬大的客廳。
古今混雜的傢具，既有寬大的坐榻，也有茶几和長條實木椅子，總體的風格重在實用，簡約精緻。
李世民走到迴轉的樓梯中間，已經看見妻子長孫個兒子李承乾坐在一個帶著弧線後背的大長椅子上。
母子兩人面前的長條几子上擺著個竹編三層食盒，長孫輕聲說著話，而李承乾蜷著背仰靠在椅背上，嘟著嘴，一臉委屈生者悶氣。
李世民走過帶起的風，搖動燭台的燭火，光影搖曳，長孫皇后和李承乾同時扭頭看了過來。
「二郎！」長孫的呼聲裡帶著欣喜；
李承乾一聲「父皇！」溢滿委屈和不滿！
老夫老妻間，只一個眼神，靈犀相通，十成的內情已明白了八成。
「帶來了什麼好吃食？朕看看，哦！豬耳絲，這盤..是牛舌吧！朕要享口福嘍。」
李世民誇張的讚歎，刻意調節著氣氛。
轉到長几內，李世民一屁股坐在兒子剛剛坐的位置，親昵的說道；「筷子呢！高明沒帶筷子來嗎？難不成還要父皇用手抓著吃。」
李承乾悶著頭，把三層的食盒從上面一層層分開，冷盤兩碟，熱菜兩盤，最下面一層，青翠的竹節透出一縷清香，翻開了，露出香糯的白米飯。
擺好了碗碟，李承乾雙手恭恭敬敬給李世民遞上竹筷。
柔聲說道；「父皇請用膳。」
接過筷子，李世民一口菜一句誇讚，一口米飯也是一句驚嘆，言辭誇張，舉止孟浪，毫不顧及帝王的形象。
飯菜合口，剛才在樓上吃飯時，心思沒在吃上，只是胡亂扒了兩口，這會放開了肚皮，四碟精緻的小菜加上一竹節香糯米飯，片刻間就全進了李世民肚子里。
放下筷子，撫著突起的腹部，李世民往椅背上一靠，一臉心滿意足的微笑，拍著身邊空著的座位，叫著侍立著的李承乾；「高明，來，坐到父皇身邊來。」
西疆邊患將起，皇帝老爹竟然能吃能喝，神態從容，滿面笑容的叫著自己。
呵，事出異常必有奸謀!
李承乾在父皇李世民手裡吃虧次數多了，見此，臉上表情恭謹，心裡時刻保持著警惕。
看父皇這滿懷熱情的慈父陣勢，今天給自己挖的坑一定小不了。
「兩千套鏈甲。」李承乾沒敢坐，微拱了腰，利索的直接撂出工坊日夜連軸轉開滿工十天的產量。
李世民臉上的笑容僵了僵，稍顯僵硬的笑言；「一家人坐一起說說家常，高明提什麼兩千件鏈甲。」
「五千斤高純度消毒酒精。」整個莊子的存貨李承乾一次都拿了出來，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父皇的臉，苦著張臉，無奈的說道；「建綠柳湖，把莊子都掏空了，兒臣的家底就剩下這麼多，父皇再要多，兒臣也拿不出。」
「哈哈哈！」
李世民朗聲大笑，側過頭跟一臉愕然的長孫說道；
「觀音婢，朕和你的兒子真的長大了！國家有需要，破家而出，這才是當太子的樣子。
為國分憂，為朕分憂，朕著實高興呀。」
長孫附和著丈夫笑著，笑眯了的眼，目光一刻也沒離開一臉沮喪的李承乾。
這半年來，兒子確實巧思妙想，聚攏了巨額財富，可是賺的再多也架不住流水般的往外散財。
請太上皇遷出太極宮，長孫初時估算著整修宮殿，採辦傢具，至少也要五十萬貫，也早就做好了為此整個內宮勒緊腰帶過上三五年緊吧日子的準備。
最後，這筆錢沒有從內府出，戶部也沒有這筆開銷支出，兒子以一己之力兌現了給皇爺爺的承諾，建成了一步一景居住在此恍是畫中人的皇家別苑供太上皇居住。
內府省了五十萬貫，兒子花費卻是巨萬。
烈酒換回的牛馬，更是連農莊都沒進，直接送到了內府，內府轉手低價提供給州縣分配。
內府得了好名聲，也空得了一大筆收益，兒子的農莊，賣的越多，賠的越多。
借著丈夫笑聲遮掩，長孫壓低聲音急促的說道；「二郎不可逼迫高明過甚，孩子已經付出太多了。」
李世民微微點了點頭，意思自己心裡有分寸。
兩千套鏈甲，李世民喜歡！
兒子農莊真的請來了大工匠馬曜，鏈甲這種極西之地出產的高檔貨，現在大唐也能自己出產；
而且比西域客商萬里迢迢販運來的昂貴鏈甲，更輕，防護性能更好。
只有光明甲三分之一分量，用精鋼拉絲，擰成扭曲環狀連接而成的鏈甲，受到外力擊打，彈性鋼環吸收衝擊力，一輪收縮回彈，鏈甲自身完好無損，披甲的武士受到的傷害也大大減輕。
看過鏈甲抗打擊、防弩箭等一系列演示，李世民都生出帶著整隊披掛鏈甲的玄甲騎再上戰場沖陣的衝動。
兒子一張嘴，就是兩千套，幹嘛不在多一千套！
有了三千套，留守在京的三千玄甲一次就換裝完成。
想起詢問大唐最大的生鐵商家-----大舅子長孫無忌，一個個小鋼環誕生所要經歷的繁瑣過程，註定一副數千個鋼環組成的鏈甲千金難得。
也清楚每件鏈甲都需要熟手工匠付出大量的勞作時間。
當然，農莊被視為禁地的工坊首批煉出的精鋼都拿來打造各式器械的事，李世民和只懂得原始手工製造的長孫無忌無從得知。
自然不知道，一個高手巧匠一人要一年才能手工製作完成的鏈甲，農莊工坊里三十個莊戶藉助器械，以流水作業的生產方式，一日夜就能趕製出近百件。
李承乾敏銳的自父皇開心的笑聲中捕捉到讓人沮喪的信息。
遇見老狐狸，又沒忍住，一時沒沉住氣，誘餌白搭進去了！
急躁！害死人的心浮氣躁。
顯然父皇的目標並不是莊子出產的鏈甲和酒精，一時嘴快，五千斤壓庫底子的高純度酒精沒了，還要連累端木黎帶的那組莊戶連軸趕工十日。
都大出血了！李承乾也豁出去，怎麼也要討要回點好處。
無償奉獻到此為止，父皇再提任何要求，沒好處奉上，一概免談。
國家、大家庭、小家庭，都是家。
打土豪也好，薅羊毛也罷，總不能照著一個沒完沒了吧？
心裡有了計較，主意拿定，李承乾一臉淡然，退到邊上的另一個稍短的長椅上坐下；
緊緊閉上剛惹了禍的嘴，眼看著輕輕鬆鬆又坑了自己一次的父皇，露出一臉憨傻表情，等待著父皇開口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