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排擠

第24章 排擠

不管是在宮裡還是宮外,遭遇來自相近階層的敵意都是很常見的事情。

正如妃嬪們每日不是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勾引皇帝,就是費盡心思跟烏眼雞似的斗作一團,只為了鞏固、提升自己的地位,宮人之間的爭鬥也差不多。

一個主子底下那麼多伺候的,還不得分出個三六九等啊,可不是人人都能擠到主子跟前受重用的。雖說大家都是奴婢,一樣的出身,一樣的品級,但受主子看重的走出去待遇就不一樣。別的不說,只說王德喜在後宮裡有多吃得開就知道了。

止薇當然明白這個道理,她在其他宮苑時也遇到過類似的問題,像華英、華彩這樣的人哪裡都有,只看她們的手段夠不夠聰明了。

發現玉雪的敵意后,她馬上反省了自己這幾天的行為舉止,確認自己足夠低調之後,只能無奈地將這頂鍋送給了不可能來頂鍋的趙總管。

她只能更加謹小慎微,跟玉雪說話時用上自己當年對淑妃身邊大宮女的恭敬討好,更是沒事就不出現在玉雪面前。

然而,即便是這樣,玉雪看她的眼神也沒有絲毫和緩。

尤其是玉芳正式離宮后,這種情況愈發惡化了起來。

玉芳、玉雪本是在御前伺候時間最長的大宮女,辦事妥帖,很受趙總管看重。如今玉芳走了,決定留在宮中做女官的玉雪自然就成了御前宮人中的第一人,還替事務繁忙的趙總管擔起了每日給宮女們排班當值、訓導新來小宮人的重任。

當玉雪成為止薇的頂頭上司之後,後者很快發現,自己被排擠了。

玉雪還不至於讓止薇去做雜役,卻拿著她之前在司苑局的經歷說事,給她分配了個照管花草的差事,其餘那些端茶送水之類的活兒都不必她沾手了。

從一個普通宮人的角度來看,受到這樣的排擠肯定是很令人沮喪的。畢竟,被使喚著在外面吃灰,連主子的衣角都沾不上邊,哪裡還能獲得主子的看重呢?

可止薇的反應有些古怪,也就是玉雪剛吩咐那會兒愣了下,接受后立馬誠意滿滿地應下並謝過玉雪。

玉雪不由得想多了些:「這丫頭若不是個傻的,就是心機忒深了。以後還是要多警醒著,省得讓她在陛下跟前冒了尖。」

而後一連數日,止薇都悶頭種花弄草,毫無往殿內湊的意思,看得玉雪更加謹慎。

「奇怪,整個乾德宮裡的花草樹木總共就那麼幾株,她哪裡來的那麼多活兒干?整日里忙得團團轉,倒顯得像是我在苛待她一樣。哼,想不到這丫頭耐性這麼好,演技也是一流的。要不是先前聽小喜子提過一嘴,還真看不出是個敢當面勾引陛下的大膽傢伙呢!」

於是玉雪更警惕了,連每日打理殿內盆景的活計都自己包攬了過來,嚴防死守著不讓止薇進殿。

止薇其實無所謂得很,她巴不得每天在乾德宮混日子,一直混到後年出宮的時候。期間皇帝要是需要她和奚月姑姑做個證,她就露個面,完事再求皇帝給她個免死金牌就好了。是否能獲得皇帝看重、升為一等宮女,這些對她來說遠沒有小命重要。

但,她心裡也有件事放不下。

上回第一次給皇帝奉茶,她就湊巧見著了哥哥名字出現在那封奏摺上,旁邊還有密密麻麻的一堆人名,再加上春闈已過、殿試在即,止薇幾乎有八成的把握猜測,那封摺子肯定是今年會試錄取的進士名單!

「宋止戈,不可能這麼巧,還有同名同姓的,一定是哥哥!哥哥自小就天資過人,如今年紀雖不大,但有娘親從小細心教導,又有先生諄諄教誨,考中進士對他來說應當不是什麼大難事。沒錯,應該是這樣的……」

每每一想到這種可能,止薇就忍不住熱淚盈眶。

想當年,她把自己「賣」進宮時,家裡窮得簡直讓人心酸。她才剛記事父親就病逝了,母親出身不好,因為違逆家族娶了母親為正妻,父親被逐出族裡,身後事自然也無人操辦,他們三個孤兒寡母更無人伸手幫忙。母親靠著微薄的積蓄把他們兄妹二人養大,還勉力供哥哥去念書,就是為了讓哥哥將來金榜有名、光耀門楣,讓早死的爹爹能含笑九泉,更讓那個無情冷血的宋氏一族悔之莫及。

如今,總算是成了!

止薇站在一叢含笑花前,眼角卻滲出點點晶瑩。

哪怕是最後只中了個三甲同進士,哥哥也能尋個外任官職坐著,即便今後難入六部、內閣,可做個地方大員也不錯。起碼止薇是這麼覺得的,做一方父母官還更容易做出些實績來,總好過許多根本不知柴米幾厘貴的京官紙上談兵。

她又忍不住想,幸好當初把自己給「賣」了十兩銀子,否則,以當時哥哥生病都沒錢請大夫的光景,她實在無法想象,沒了那十兩銀子的支撐,哥哥後面要如何繼續求學、考科舉。

「也不知道娘親怎樣了……哥哥能這麼早考取功名,肯定少不了娘親的支持。不管怎麼說,他們應該過得還可以吧?也不知家裡是否多了一位嫂嫂,為人品性如何……」

止薇對著含笑花小聲絮叨了幾句,又開始為自己的現狀犯愁。

她現在被玉雪防賊似的防著,進不了內殿,也就偷看不了奏摺。否則,等三月十五殿試一過,她趁著進殿端茶送水澆花等名頭,總是能看一看哥哥的具體名次的。說不得,還有機會打聽到哥哥會去哪裡做官呢!

「該怎麼讓玉雪姐姐放鬆懈怠呢?跟個老母雞似的,我是真的沒想對陛下做什麼啊……」

一個嬌滴滴的聲音忽然響起,像個小姑娘剛睡醒在揉著眼睛和鼻子含糊不清地說話。

「你想討好玉雪?很簡單啊,投其所好你不會嗎?」

止薇謙虛地問:「投其所好的道理我當然明白,可玉雪喜歡什麼呢?好吃的,美容養膚的,還是針線首飾這些?」

含笑花被嚇了一跳,那黃中帶粉的花枝顫了幾下才安靜了來。

「啊,你居然能聽懂我的話,看來你是個學富五車的人類啊嘛。看在我們有緣的份上,我就大言不慚地告訴你吧。玉雪是個對狗皇帝肝腦塗地的人,她只對同樣的人有好感,對一切可能給皇帝造成負面影響的人和事都沒好感……」

止薇強忍著不去糾正它亂七八糟的成語使用,認真地聽了進去,然後仔細回憶了一番,似乎還真有點道理。

按常理推斷,玉雪這樣的一等宮人要排擠一個小宮人,如果不是出於嫉妒心理,剩下的只可能是防範心理了。

可她直覺前者不大靠譜,因為她觀察過玉雪,每次她提及陛下或陛下吩咐的事情時,她臉上的表情是自豪、驕傲、坦然的,卻沒有任何一絲愛慕或忸怩之情。

「難道,玉雪對我有什麼誤會?比如說,她以為我是耍心機才擠到乾德宮來爭寵的?」

止薇決定回頭就去打聽一二,又高高興興地給含笑花澆了點水,還給自己力所能及的地方都擦了一遍葉子,伺候得這株含笑渾身舒坦,連連招呼著止薇以後要多來看她。

止薇不假思索答應了,畢竟乾德宮氣勢恢宏,養的花草極少,殿內的盆景她管不著,除了幾盆可能需要替換的綠油油的盆景需要照看,也就只剩下東西兩個側殿門前的這幾棵樹能跟她作伴了。

做完每日日常的工作,止薇就拿著澆水的花壺往回走,一邊走一邊琢磨怎麼向玉雪示好。

走過一道小門時,突然有人叫住了她。

「止薇姑娘,你,你怎麼在這裡?」

止薇愣了下,抬頭一看,卻是個一身侍衛服的年輕男人,模樣還有些眼熟,似乎正是之前偶遇過兩回的那個人,好像他說自己是姓袁來著?

因著前兩回都是夜裡碰面,她也沒看仔細,今天卻是第一次將對方看得真切。

這人生得輪廓方正,耳朵很大,嘴唇很厚,眼神卻很柔和,看著就像是個忠厚的人。以至於,雖然他此刻目光灼灼地看著自己,止薇卻不覺得對方的眼神會冒犯到自己、或是對自己有什麼不好的心思。

但她到底還是在這樣熱切的目光中紅了臉:「原來是袁侍衛,有禮了。」

袁承泰痴痴地看著心儀的姑娘,慢了好幾拍才反應過來,慌慌張張地收回眼神,偏過頭去只敢看地板上的石磚。他知道自己應該走開,卻不捨得做先走開的那個人。

因為家中老母病重,他這幾日請了假在家侍疾,好不容易有了些起色,他才回到宮中當值,也正好跟初初調至御前的止薇錯開了。

故而,他還不知止薇的變動,更不知這後面一層的緣故,心裡只有一個歡快的想法。

「她來御前伺候了,豈不是以後就可以經常看到她了?真是太好了……」

雖然知道宮規之下他做不了什麼,人家姑娘也未必對他有意,可他就是止不住的歡喜,以至於他要努力繃緊嘴唇,才能讓自己不當場笑出來。

止薇朝他微微一福,正要側身離開。

就在此時,一個譏誚的女聲忽然從他們身後響起。

「嘖,還光天化日的呢,就耐不住眉來眼去上了?真是半點不懂規矩……娘娘,看來趙總管近來是貴人事忙,底下人才敢這般輕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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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皇宮的植物都成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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