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小芸

半夜裡醒來的時候，雨已經停了，月光透過窗戶投到白牆上，幾乎有點刺眼。。

我推了一下門，兩扇門之間支開了拳頭大縫隙，沒有門閂，只是用一根繩子纏著門環而已。我屏息聽了一會兒，外面一點動靜也沒有。我用雙手抓住一扇門，輕輕往上一提，門就出了門窩。出得門外，我依舊將門裝好。

柴房前是一塊菜地，被月光照得如白晝一般。我沿著圍牆巡查了一番，沒有門，但是這牆十分低矮，很容易就能翻過去了。現在，只要到那牆外，我便自由了。手剛搭上牆沿，卻突然想到，為什麼沒人看著我呢？為什麼這麼輕易就讓我逃走？不對！如果我逃走了，我豈不是嫌疑更大了！我既然沒有殺人，何必要逃呢？再說了，我又能逃到哪裡去。我在這裡人生地不熟的，我還要到客棧里拿行李，這樣便很快被發現的。到那時，可就百口難辯了！

「快點，別磨蹭了，已經遲啦！」牆外有個粗粗的聲音說道。

「青葉兄就是心急！」另一個聲音說。

「也難怪嘛，五百年一次的盛會，他還是頭一次去呢！」

沉重的腳步聲由近至遠，很久才消失。

忽然頭頂上，一大群夜鳥呼啦啦迎著月亮飛去。再仔細看，又不似鳥，較之鳥兒顯得身軀臃腫許多，翅膀卻不比鳥大，也不知它們是如何飛起來的。它們越過一個山頭，就消失不見了。

這時候，西南的天上，彷彿下了一陣流星雨，照亮了天空，連月亮都為之減色。那些五色的光點，最後似聚成一處，悠悠地落在山谷之中。

我看得目瞪口呆，這座山內，今夜定是發生了一件極不尋常的事情。難道是神仙大會？對了，這座山叫作仙足山啊！莫不是有仙人留下的足跡？

正在胡思亂想，牆外傳來一連串女子的笑聲。天哪，這深更半夜的，莫非真是神仙不成？我抑制不住好奇心，一腳踩在一隻破水缸的缸沿上，攀上牆頭望去。只見三名年輕女子，一人著青衣，提著燈籠在前，一人著紫色，挽著黃衫女子的正裊裊娜娜地往樹林那邊行走。

忽然那提燈籠的慢下腳步說：「牆頭輕薄小兒，鬼鬼祟祟的看什麼？」

那黃衫女子卻回過頭來往我這邊看了一眼，似有一絲盈盈笑意。

「莫管他，走自家的路。」粉衣女子拉著她走了。

我立在牆頭，想了半日，也未想出什麼頭緒來。我受過現代科學的熏陶，自然不信鬼神荒謬之說。可是這夜深無人之時，三位女子行走於荒郊野外，怎麼也想不明白啊！尤其是那黃衫女子，驀然回首，眼若秋水……那驚鴻一瞥，足令我心中陡生波瀾……

正胡思亂想著，我的腿被人用力一拽，我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屁股摔得生疼。猛然想起，這才是我眼下必須面對的現實。

「想跑？沒門兒！」那矮胖子將我按在地上，一點動彈不得。

「捆結實點！」我費力地抬起頭，高隊長握著把槍，正對著我的腦門。

「我沒想跑……」我艱難地說道，他們兩個很快將我五花大綁起來，我躺在地上像一條離開水的魚，動彈幾下很快就沒力氣了。

「還不認罪？既沒殺人，何必要逃呢？」高隊長得意洋洋地說道，「再狡猾的狐狸也是鬥不過獵人的！」

「就是，就是！」「高，高隊長實在是高！」兩個人附和道。

「把他拉回去，我們可以睡個安穩覺了！」

我一聽，差點兒沒暈過去！我這是算什麼呢？要跑，也早該跑了！

他們把我架起來，拖著我，將我扔在柴房的地上，咔嗒一下，鎖上了門。我躺在地上動彈不得，費儘力氣才坐了起來，挪動著身子，最後倚在草堆上，好讓自己舒服些。

我又想起了那黃衫女子，她看到我了嗎？或許是我看花了眼，她也許並未回頭看我吧？過於孤獨的人是很容易產生幻想的，何況我在這荒涼的小鎮上，夜半無人之時，產生點幻覺是一點也不奇怪的。

忽然聽到門外有了說：「章武，出來吧！」奇怪，怎麼有人會知道我的名字？我一抬手，那繩子竟然鬆軟地脫落下來。

出得門外，不正是那位黃衫女子嗎？

「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女子咯咯一笑。「碰巧就知道了唄。」

「請教小姐芳名？」

「芳名？」她掩口笑道，「叫我小芸好了。我們走吧！」

她走到我跟前來，拉著我的手，離開了地面。我倆騰空飛過大殿和山門，直奔那邊的山嶺。我不知道這是怎麼做到的，只是感到身體變得虛空，一點重量也沒有了。

我們越飛越高，大地上的一切，房屋、樹木、道路、岩石，彷彿鍍著一層銀子，那些雨後形成的水窪，大的似鏡子，小的好似散落著的粒粒珍珠。

「你帶我到哪裡去？」風好大，嗆口，說話真不易。

「你想到哪裡去呢？」

「……古墓！」

「你怎麼對古墓有興趣？好吧，我們就去那裡。」

現在，我們降低了高度，在樹梢上面飛行，雙腳不時碰到些枝葉，驚得一些正在巢里熟睡的鳥兒惶恐地叫喚起來。我忍不住看了小芸一眼，只見她雙眼凝視著那無窮遙遠的地方，雙唇輕抿，嘴角微微上揚，充滿盈盈笑意。我倆貼著山嶺飛行，真如神仙一般。可是一轉念，想到這一切都是小芸的緣故，是她在帶著我飛翔啊！而我，一個凡夫俗子！若是小芸一鬆手，我就得像個被兩隻大雁帶到天空的烏龜墜落下去，粉身碎骨。可她是不會鬆手的，她的手柔若無骨，卻又充滿力量，那是引領我上升、飛翔的神聖女神之手……

「到了！」小芸輕輕說了一聲，我倆自半空中緩緩降到一個小山窪里。她正想把我的手放開，我卻緊緊握住。她笑著看了我一眼說：「真不明白，墓有什麼好看的！」

是啊，墓有什麼好看的！為什麼要看墓呢？想起來了，那是我的導師，趙公著，是他叫我來的呀！

「你會離開這裡嗎？」她在我耳邊輕輕地問。

我不知如何回答，含糊不清地說：「是啊……也許不會……」

小芸並不追問，也許她知道我心裡在想些什麼。她指著前方說：「前面不遠就是了。可是，你真的要去嗎？那裡很危險的！」

「危險？有什麼危險?」

「聽別人說過，不知有多少人進去過，可是從未有人出來過。時常聽到墓穴里有些奇怪的聲音。」

「難道墓穴不是封著的嗎？」

「被人打開了，裡面黑洞洞的，一般人也不敢進去。你不害怕吧？」

「不害怕。那些出不來的人只是不懂機關，對這些，我了如指掌了。要不我一人進去好了，你在外面等著我。」

「那怎麼行？我可不想離開你，再說萬一有了危險，我們也能相互有個照應的。」

小芸讓我感動得什麼話也說不出來，我停下來默默地看了她一眼。她微微一笑，領著我在山溝里走了一小會兒，繞過一個小山頭，便看到一塊開闊地上立著石人石馬和一座牌坊，牌坊後面是沿山而鑿的台階，通向一處平台，平台的盡頭半圓形的墓門隱隱可見。

我們拾階而上，到了平台上，墓門果然洞開。向內看去，竟然有著隱隱的光，令人驚奇。

小芸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分明在詢問我，我點點頭，拉著她一起走向那神秘的洞穴。

我們彷彿走進了一個迷宮，通道不停地分岔、迂迴和重疊。我們小心翼翼地選擇道路，沿途做下各種記號，但還是走了不少冤枉路，因為很多通道的盡頭是一堵光滑的石壁，或者繞了一個圈，讓我們回到原先的地方。我們走了很久也未看到什麼。

我有點焦躁起來，難道我們就要在這墓道里不停地兜圈子不成？突然我意識到這座墓的設計者是多麼可怕，多麼富有想像力，他讓你以為接近了目標，其實是越來越遠了。

我們終於走到了一個比較開闊的地方，那是一個圓形大廳，大廳的**有一塊巨大的黑色岩石。那是石頭嗎？它慢慢地挪動起來，突然伸出毛茸茸的爪子，將小芸抓在子半空中。我驚恐而憤怒地大叫起來，它用另一隻爪子向我揮來，我向後退去，右腿被它的小趾掃到，疼得我幾乎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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