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生死相隨
端妃的殯葬十分低調，倒是符合了端妃一貫的作風，據說，端妃的老家在江南一個偏僻的州府，按照她生前所願，皇上秦胤也特地派人將端妃的衣冠冢設立在了老家。
其實原本，端妃留下的遺書是希望能夠葬全屍於家鄉，可秦胤出於私心，還是將端妃的屍骨葬送在了皇陵。
陳莞近日原本就身體欠佳，支撐著參加完端妃的殯葬后，更是氣血不足，幾乎要暈倒，事後，都是被香芷和香林抬著回寢殿的。
陳莞一入自己的偏殿就趴在床上睡著了，醒來的時候，外頭的月亮已經圓了一半，天快亮了，陳莞揉了揉有些發酸的太陽穴，忽而聽到了外頭輕微的響動。
在這萬籟寂靜的夜裡，陳莞的感官似乎被發揮到了極致，稍微屏息，陳莞似乎都可以聽到露水凝結髮出的聲音。
陳莞掐算著日子，似乎想到了什麼事情，翻轉了身體，仰面朝上，閉目凝神，開始極大地發揮自己的聽覺，想要聽到些什麼，似乎，有人在說話。
「不論師父的目的如何，徒兒希望，師父不要再進入偏殿騷擾莞莞，師父，她對我很重要。」這聲音是十二分的熟悉，若是陳莞沒猜錯……
「太子殿下，你姑且還喊我一聲師父，可你最近太反常了，我只怕，你和那個女人相處久了，連我這個師父都不認了。」
「若是師父傷害了莞莞，在師父和莞莞之間，秦袂也不知道該如何取捨，」秦袂的聲音是難得的猶豫，「是師父在秦袂將死之際突然出現，救了秦袂的性命，可莞莞是徒兒心中無法割捨的人，若是師父一定要比秦袂選，那秦袂只能先還了師父這一條命，然後在隨莞莞去了。」
「混賬！」對方的聲音很是犀利，帶著略微的咳嗽，能做秦袂師父的人，自然本事不小，看來這人應當是受了傷，氣息很不穩定。
「誰？」這人突然驚覺一句，陳莞一下心虛，連忙收起了神思，不再偷聽，也不知道是不是心裡作用，她總是覺得，這人是發現了自己，心裡許久才平靜下來。
陳莞就這樣安安靜靜地躺在床上，卻是無法安然入睡，只能強行閉上眼睛，收斂了神思，稍作休息。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陳莞的房門突然開了。
「太子殿下，太傅已經睡下了。」這是香芷的聲音，屋子裡黑漆漆的，陳莞聽著秦袂靠近的腳步聲卻還是一聲不吭，只是靜靜地躺著，一動不動。
秦袂的腳步極其輕巧，若不是聽到了秦袂沉穩有力的呼吸聲，陳莞都不知道，秦袂是如何來到了自己的床邊。
手邊一陣溫熱，是秦袂的手握住了自己的手，陳莞忍不住指尖一抖，秦袂的動作稍微停滯了一下，糟糕，秦袂不會發現自己沒有睡著吧。
陳莞急中生智，突然翻了個身，還假裝迷迷糊糊地說了句夢話：「唔，大餃子，韭菜雞蛋餡的大餃子。」
順勢，便是將自己的手從秦袂的手中掙脫，反身壓在了自己身下，背對著秦袂，陳莞微微睜開眼睛，她總覺得秦袂有事情瞞著她，卻沒想到，事關生死，有人居然想要自己的性命，只因為覺得自己耽誤的秦袂。
「莞莞，我不知道我之前說的那些話，你信了幾分，你從來都不是一個尋常的女孩子，我也不知道，我這樣的狀態會持續多久，也許，等我變成了痴痴傻傻的樣子后，便沒有那麼大的能力能夠保護你，但是你放心，我會盡全力的。」
秦袂說完，許久無聲，待陳莞慢慢眯著眼睛轉身回來的時候，屋子裡已經沒人了，秦袂已經在不知道什麼時候離開了。
然而第二日清晨，陳莞一起來，就聞到了一股久違的香味，香林早早地備好了早飯在外頭候著，這早飯不是別的，正是昨夜陳莞糊塗的一句韭菜雞蛋餡的餃子。
「這是太子殿下清早親自過來吩咐的，太子殿下如今可是真真地記掛著二姑娘呢，連二姑娘早晨吃什麼，都替二姑娘想好了。」香林一邊說，一邊笑得狡黠。
陳莞只是抬眼看了這小妮子一眼，自個兒披了披風坐起身來，近日一直在休養，感覺每天躺在床上都要躺成了木頭人似的，陳莞用銀筷子夾了一隻飽滿渾圓的大餃子，沾了花椒粉和醋，咬了小半口，味道果然是一流的。
「那太子他人呢？」陳莞稍稍一嘟嘴，大早晨的過來吩咐自己的丫鬟，自己卻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
「二姑娘忘了？」香林替陳莞將餐具擺開，「今日是太後娘娘帶著眾多皇孫貴胄前去太廟祈福的日子，太子殿下早早地也跟著祈福的隊列出宮了，今日宮裡頭一下子少了許多人，清冷了不少呢。」
清冷？陳莞還巴不得這樣安靜呢，只是……
陳莞方才是長舒一口氣，心裡頭便是思念起秦袂來，貌似自從她入宮，秦袂就從來沒有離開過她這樣一整天的時間。
陳莞吃完，才放下筷子，外頭便是有宮女匆匆來報：「太傅，郡主在偏殿外頭鬧事呢，誰也攔不住，她吵著要見您，我說您近日身體抱恙，需要靜養，她也不聽。」
「郡主？」陳莞一下沒反應過來，「哪個郡主？」
香芷低聲提醒道：「是諸葛紫韻諸葛姑娘。」
陳莞蹙眉，她並不想見此人：「香芷，將她趕走便是，若是她不願意走，你就將她直接扛著走好了。」
香芷出去了沒多一會便又是回來了，有些為難地道：「太傅，諸葛姑娘是靜嬪、李扶弱一起來的。」
言下之意，若是一起趕走，怕是不太和規矩。
陳莞默然，只能讓她放了這三人進來，還沒見到人，便是遠遠地聽到諸葛紫韻扯開了嗓子毫不客氣地道：「難道這就是你們陳太傅的待客之道嗎？本郡主不過是在外頭說話大聲了一些，非要弄得像我是來挑事的一樣，虧得我今日是和靜嬪、李常在一起來的，不然我可得多冤啊。」
諸葛紫韻一言一句非得說得這偏殿裡頭人人都不是舒服，不過倒也是理解，給陳莞添堵，不就是給她諸葛紫韻痛快了嗎？
「我這宮裡頭的人見的世面比較少，只能從別人口中知道這大名鼎鼎的諸葛家郡主是個什麼脾氣，外頭傳言郡主為人潑辣，我這宮裡頭的人自然也是提防幾分，這並不無道理。」陳莞也不甘示弱，雖然身體沒有大好，卻也還是披了披風站在門口迎接三人的到來。
說實話，若是諸葛紫韻不說那番難聽的話，她也犯不著迎著風站在這裡。
「太傅怎麼還出來了，」靜嬪打著圓場道，「我三人還是想著過來探望一下太傅，太傅這番親自迎接，若是加重了病情，倒是我們三人的不是了。」
李扶弱只是適時地接上話茬道：「不過今日陳太傅看著倒是氣色好了許多，想必是身體好轉了。」
香林和香芷麻利地替三人在院子里點頭張羅好了一切，點心香茶都擺了上來，靜嬪看著心情不錯，率先用纖纖細手捏了一小塊的茯苓糕，含在嘴裡，滋滋甜味。
「今日也是無事，」靜嬪一邊吃，一邊笑道，「太后帶了宮裡頭的人去祈福，這宮裡頭一下子少了許多人，平日里能說話的人本來就少，這下更是冷清了，我尋思著沒有什麼事，剛好就來看看你。」
「既然是欺負，靜嬪的品級也是夠的，怎麼沒去？」陳莞隨口問了一句，誰料靜嬪卻是一副嬌羞的表情，陳莞正是詫異，一旁的李扶弱便是笑道：「靜嬪姐姐如今可是雙身子的人了，驚動不得，太后親自下旨，讓靜嬪姐姐避免過度舟車勞頓的，在宮裡頭休養了，不像我，品級不夠，倒是想去，也沒得機會。」
話雖然是這樣說，但實際上，這給老祖先和大堯的子民祈福是十分講究的，身有疾病、有身孕和來了葵水的女子都不能參加祈福，以免衝撞了喜氣。
不過，靜嬪有孕，對於靜嬪來說卻是極好的一件事，靜嬪為人本來就好，這也算是個福報吧。
陳莞安慰著李扶弱：「早晚會有的。」復又看著諸葛紫韻道：「那郡主怎麼沒去？是來了葵水了？」
諸葛紫韻面色一僵，她才不會告訴陳莞，自己根本沒有在隨同祈福的名單之列，最近太后對她明顯有意疏遠，喚她去慈寧宮的次數也沒有那麼多了。
「恩。」諸葛紫韻含糊其辭地應了一聲。
「哦，這樣啊。」陳莞全然一副當了真的樣子，可她心裡頭卻是清楚得很，最近太后不僅對諸葛紫韻有所疏遠，就連對德妃，也是多了幾分抵觸，據說之前余家的事情，接二連三地牽扯出了不少世家大族在其中的利益糾紛，元家如今也人人自危，不知道是否和這件事有關。
「我還讓香林做了桂花龜苓膏呢，既然郡主來了葵水，這等寒涼的東西，自然是碰不得了。」陳莞品了口香茶，宮裡頭的人都知道諸葛紫韻最喜歡的就是桂法龜苓膏，陳莞淺淺一笑，「郡主一定要忌口啊，還有這香茶，郡主最好也少喝一些。」
諸葛紫韻臉色難看得一陣青一陣紫的，不過她很快調整好情緒，只是冷哼了一聲：「本郡主自然會注意，畢竟，太後娘娘已經有意在太子及冠那日，就給我和太子賜婚，將來我這肚子裡頭，可是要懷龍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