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大火滔天吞明府

第二十四章 大火滔天吞明府

今夜的譽京似乎有些不同,街道上竟無一人,就連平常最熱鬧的絳河如今亦是蕭條索然。

明懷用過晚膳,這才簡單整理了著裝準備去藏書閣赴約。

叼一根牙籤,欣欣然出了屋子。她恍然一顧,竟見院中一片光亮如晝,她四處張望,卻見院中無一處光源,心下只覺著真是奇了。

片刻,她又兀的抬頭望了望天空。

竟見得那頭頂月大如盤,天空清潤萬里無雲,像清澈見底的溪流一般,又像浸了油的淡青翡翠,映出月色一片華潤如玉。月光如絲又如織,柔然網住一方靜謐的人間。

明懷站在月下,神情有些恍惚,這樣的月色,彷彿在故鄉也曾見過,只是如今相隔異世,怕是連遠遠地望上一眼也是絕不可能的吧。

扔掉嘴中的牙籤,溜溜達達,一路披著滿肩華然月色,終於行至藏書閣下。

這高三層的藏書閣她未曾進來過,只是前幾日偶然路過才會駐足觀望一時片刻,正所謂站得高看得遠,倘若站在頂層,不說望得見鄭宮,整個譽京風色還是可以勉強盡收眼底的。

藏書閣里點著燭火,倒是一派明亮的樣子,和今晚的夜色很襯,只是不知今晚發生的事情也能同這天地良辰美景相得益彰了。

一路噠噠噠奔上頂樓,頂樓堪堪只點了一處燈火,在月光下,卻更顯情調。

宗折似乎是沒有察覺到正躡手躡腳悄悄逼近的明懷一般,手中捏著一杯清酒,酒中盛滿了醉人的月色,他垂著眸,不做聲響。

明懷見宗折不言語,冰冷的月霜落滿了他的輪廓,不由得扯了扯嘴角,道:「宗老闆說給我準備了禮物,不會是邀請我喝酒吧?」

宗折突然勾了勾唇,頗為神秘的笑了笑「今晚邀請明小姐看一出好戲。」

「一個人喝酒有甚麼意思,兩個人一起喝,那才叫良辰美景呢。」明懷不再和他打啞謎,當即落座,掂起酒壺便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酒,酒倒得急,灑出來了一些,酒水便紛紛滾做一隻只酒珠靜靜躺在桌上。

「有時候,我見你突然莫名其妙的笑,總覺得你宛如一隻智障。」明懷看著宗折面上帶笑,便捏起酒杯喝了一口酒,卻當即嗆住了,咳了好久方才緩過來。「這是什麼酒啊?好嗆。」

宗折皺了皺眉,復又問道:「智障?」

明懷滿不在乎隨意回道:「誇你腦袋聰明呢。」

宗折顯然不相信,但也未追問,只道:「明小姐自然比我更智障。」遂又用扇尾指了指桌上的酒,道:「這是風州新產的第一批花酒,只宗府有。」

明懷一聽這花酒,現下又趕忙回味了一番,彷彿還真有一絲花香。「聽你這麼一說,倒還真不錯。」

風起。

明懷緩緩放下酒杯,直直看向宗折微微垂下的眼眸,道:「宗折,明人不說暗話。」

宗折轉了轉手中泛著夜光的翡翠酒杯,挑了挑眉,示意明懷繼續說下去。

「我在明府時,便聽聞宗老闆突然對盆景感了興趣,後來我要逃出明府,也全仰仗了那盆景木櫃。我雖不知道宗老闆是何時盯上了我,但也不至於傻到以為這是巧合。」明懷笑了笑,眼下一片透徹。

宗折喝了口酒,嘴角微微上揚了一番,聲音略微沙啞道:「還算不笨。」

明懷看了看遠方浩大的明府,其中燭火依然明亮紛紛,只是禁軍里裡外外圍的嚴嚴實實。又道:「你把我搞來了宗府,怕就連那雲透紗一案也是你故意做給我看的吧,我現在就很想知道,倘若我那日沒有叫住你,我現在是不是已經在明府任人宰割了。」

宗折唇角一勾,眼中虹光流轉,抬眸看向明懷,道:「倘若你連這點本事和自信都沒有,又有什麼資格讓我救你?」

明懷一聽這話,只覺著可笑,便又道:「你還在裝,墜粉竟然能在沒有你的命令的情況下動那批雲透紗,倘若不是你暗中授了意,她一個丫鬟,又怎麼能出現在庫房。」

「你這麼有意思,不留在我身邊真是可惜了。」宗折攤攤手,不慌不忙解釋道。肩上披的外袍也因這攤手的動作而從左肩滑了半片下去,露出了裡面一層層繁複的白色裡衣。

明懷氣極,將手中的酒杯重重往桌上一放,酒水當即四濺:「你這宗府簡直比明府還要令我生煩,我且問你,明韞的失蹤是否與你有關。」

宗折覺著這話可笑,手中的摺扇輕輕敲了幾下桌角,復又道:「我若說與我無關,你可信?」

明懷脫口而出:「不信。」

宗折攤攤手,不做任何錶態。

正當這時,譽京幾處房梁驚現紛紛幾處黑影撲簌簌朝明府飛身而去。

宗折見此,灌下一杯酒,又手中摺扇一揮,朝明懷道:「請。」示意明懷看戲。

那黑影潛入明府,紛紛抱了一缸缸水一樣的液體灑在明府的每一處角落,明懷心下一驚,那是火油!

她手中酒杯突然掉落在地,應聲而碎。宗折朝那破碎的酒杯望了一眼,嘴角緩緩勾起一絲弧度。

火油撒盡后,黑影點了火,不出片刻,明府便野火縱橫,可並未有人四處逃竄,只有在其中四處巡邏的禁軍驚叫著,想要逃出去,奈何明府大門緊閉,在外守門的禁軍亦不為所動。

明府正燒著滔天的大火,如同地獄一般四處瀰漫著罪惡的氣息。明懷不忍再看下去,俯身坐下給自己倒了杯酒。

宗折見此,好笑地問道:「怎麼,怕了?」

明懷緊了緊身上的外衣,又吸了吸鼻子,道:「沒有,只是覺得夜裡有點冷。」飲下一杯酒,她低頭想了想,復又道:「前幾日我去城西圓融寺,偶見鎮北大將軍明元策馬揚鞭而過,我當時還在想,將軍何以回京了呢,如今看來,不過是皇上不知策劃了多久的陰謀。明貴妃入獄,鎮北大將軍明元又如何坐得住,現下是為救嫡妹上交了兵符,又被囚在了明府,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齊齊。」

宗折一笑,拿起手中的摺扇挑了挑明懷的下顎,道:「果然,我沒有看錯你。」

明懷一皺眉,將摺扇一把拍開:「正經一點好不好,戲也看完了,禮物呢。」

宗折看向明府滔天的火勢,緩緩道:「你說的,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齊齊。」

明懷聞言忽的一驚,又看向宗折浸滿月霜的臉,道:「你莫不是…」

「從明天開始,你就不再是罪臣之後,而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宗府的丫鬟了。」宗折站起身,拂了拂皺褶的衣擺,轉身離去。

明懷站在頂層看著那大火,久久未曾離去。風高且大,捲來一道道野火的生息,就在那場滔天的大火中,已經有兩條生魂替她和明韞作了替死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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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山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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