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幡然
指腹在梁昕的手背上反覆摩擦，能感受到他曾經拚命賺錢留下來的老繭。
「郭眉都和我說過了，我們都沒有錯，只是方法不同罷了。」恨和愛之間，她選擇了既往不咎。
「如果能重來一遍，我一定不會這麼選。」何謙淚流滿面，悲痛、後悔，他用了太多時間和最沉重的代價才明白，擁有再多金錢，都不如梁昕在他身邊。
可惜世界上沒有後悔葯，人總要為自己的選擇付出相應的代價。
梁昕五味雜陳的看著他，看著他懺悔的模樣，心沉沉地下墜，促使他們錯過的，不僅是命運的捉弄，還有他們本身。
人生本來就是一項選擇題，走的每一步都有向左和向右兩個選項，就像硬幣永遠都有正反兩面，而我們只能看見選擇本身，卻忽視了選擇造成的結果。
和何謙聊了很久，兩顆積了灰塵和隔膜的心也漸漸浮出鮮活的一面。
「聊完了？」在門口等待了好久，郭眉沒有試圖猜測他們會聊些什麼，還是平靜的坐著，思考著自己的未來。
她這一生總是圍著別人在轉，而丟失了「自己」。
看著梁昕柔光滿面的樣子，她也能知道，相愛的人不論經歷過多少磨難，都會重新相逢，所有的隔膜也都會被一腔熱血燃盡。
梁昕微笑著點點頭，察覺到郭眉的情緒有些異樣，她回頭往病房裡望了一眼，輕輕關上門，「能和你聊幾句嗎？」
郭眉一愣，沒想到她會想和自己聊一聊。
「好啊。」她大方的微笑，心裡卻沒什麼底。
「謝謝你願意替何謙出面，替他解釋。」梁昕愧疚的不敢抬頭。
沒人能愛一個人愛成她這個樣子，不計分毫，成全對方。
「你和他相互惦記了這麼多年，如果不是我，你們可能早就重逢了，說到底，我才是錯誤的存在。」郭眉自嘲，她不想承認自己的愛有多偉大，畢竟她才是這段感情中最不該存在的「第三者」。
梁昕卻搖搖頭，不認同她的想法，「沒有你，何謙也不會這麼成功，所有人物的存在都有她的價值。」
郭眉輕笑，她最大的價值大概就是替何謙完成生前最大的心愿吧。
「何謙是個好男人，這麼多年對你始終如一，只可惜造化弄人。」她感慨道。
醫院總是與悲傷分不開關係，梁昕也終於理解顧梓喻那麼討厭醫院的原因。
「我買了飛法國的機票，我想……最後的人生，他應該想和你一起度過。」郭眉深深地望了病房一眼，像是在無聲的道別。
何謙是照亮她生命的太陽，可她依然要將他歸還於人海。
不屬於自己的太陽，即使溫暖，但也會燒傷自己。
郭眉離開后，梁昕關閉了酒吧，專心照顧何謙，用最後的三個月彌補他們缺失的時間。
顧梓喻覺得比起郭眉，梁昕同樣偉大，如果換做她，未必會這麼大度，不計前嫌。
梁昕也讓她明白了一個道理，一定不要錯過可以珍惜的時間。
初冬，下了第一場雪，北京是愛下雪的城市，所有景色都像被解除了封印。
北國風光，千里冰封，萬里雪飄……
顧梓喻和方沫同時收到了禮宇的請柬，在祝福的同時，也在遺憾曾經那段單純的戀情。
所有擁有的不一定美好，但所有失去的一定最為難得。
北京和廣東有一定的溫差，所以飛機一落地，兩人就脫下了厚重的外套。
禮宇選擇的婚禮地點在室內，提前半年才能預定上的酒店，擁有最浪漫的愛情童話，紅毯、花籃、洋溢著幸福的婚紗照，四處金碧輝煌，還能看見幾個面熟的老同學，繼上次同學聚會之後，再次聚到一起，實屬難得。
禮宇給全班都發了請柬，所以顧梓喻戳了戳方沫的胳膊，小聲問道：「你說許澤會不會來？」
方沫不以為然的聳聳肩，淡淡的說：「應該會吧。」
「他現在還在追求你？」
方沫點點頭，表情無奈。許澤還是會經常給她發消息、打電話約她吃飯，偶爾還會到公司樓下找她，被同事看見過好幾次。
顧梓喻輕笑，調侃許澤的執著，遭到了方沫一記白眼。
婚禮流程相對傳統，沒什麼特別，顧梓喻和方沫與一幫老同學坐在一桌，看著禮宇和他的新娘宣讀誓言、交換戒指、相互親吻。
新娘很漂亮，皮膚白皙、五官精緻，和禮宇很般配，但每個人都有先入為主的觀念，顧梓喻隨著掌聲一起鼓掌，心裡總是會想起皮膚黝黑、相貌平平的陳佳。
新郎新娘下台敬酒才讓禮宇有時間和他們說幾句話，他走到顧梓喻旁邊，兩人舉杯，顧梓喻說了句恭喜，但禮宇聽出，她沒有那麼開心。
禮宇輕笑，明白她這幅態度的來由，又無可奈何的說：「有些分開對彼此並沒有壞處，人的一生一定會遇見兩個人，一個驚艷時光，一個溫柔歲月。」說完，他含著笑，往下一桌走去。
陳佳驚艷了他的時光，卻不能溫柔他的歲月。
顧梓喻覺得這是他為自己找的借口，卻又不得不承認，有些分開，會促進彼此的成長，從而明白有些人，不適合度過一生。
宴席上，顧梓喻喝了很多酒，喜悲參半。
喝到最後一杯，顧梓喻的胃猛然刺痛，緊咬著唇，用力捂住。
「你沒事吧？」發覺顧梓喻的不對勁，方沫立刻拉住她的胳膊，將酒杯抽走，她光顧著和其他人聊天，忽略了胃病嚴重的顧梓喻。
「沒事。」顧梓喻深吸一口氣，擺擺手，擠出一個不太好看的笑容。
「真的？」她的臉色不算蒼白，但聲音很虛弱，方沫還是放心不下。
「我休息一會兒就好，別掃了大家的興。」顧梓喻做出噤聲的手勢，抬頭掃了眼正興奮的一桌人。
「好。」方沫拍拍她的胳膊，「有什麼問題你再叫我。」
顧梓喻靠著椅背，淺笑著看他們聊天，手捂住胃部，這幾天她總是這種情況，胃莫名其妙的抽痛，之前開的胃藥作用好像也沒之前那麼見效。
宴席結束，方沫想扶她，被婉拒，她感覺緩和了很多。
她們算是最後離開的，直到散場也沒見許澤出現，按道理說，這麼好的和方沫接觸的機會，他不會不來的。
兩人隨後去了一趟林子軒的墓地，人手一束水仙花，她們今天穿的都很正式，顯得莊重嚴肅。
顧梓喻率先將花放下，摸了摸林子軒的照片，說：「禮宇結婚了。」他曾經最好的兄弟成了家，他應該放心了。
但她沒有說新娘不是陳佳，因為曾經如同期盼著自己的愛情，他也期盼著禮宇和陳佳能夠修成正果。
「走吧。」顧梓喻整理好花束，將之前枯萎的花拿起準備扔掉。
「哦，好。」方沫愣了下神，她以為顧梓喻會有好多話要和林子軒說。
跟上顧梓喻的腳步，她沒有問她，因為她清楚感覺到了顧梓喻的變化，這種變化令她驚喜和欣慰。
顧梓喻邀請方沫去她家過一晚，明天一早再回北京。
方沫猶豫了一下，想起大學時候的那件事，心裡沒有底氣。
顧梓喻看出她的心思，拉起她的手，「我爸媽以前就很喜歡你，你不會是嫌棄他們嘮叨吧？」
「怎麼會？」方沫立馬笑起來。
雖然已經提前打了招呼，但在見到方沫的那刻，二老臉上還是露出了意外的表情。
「伯父伯母好。」方沫沒時間準備禮物，局促不安的打著招呼，尤其在看到他們的表情后，更顯得心虛。
「快進來吧，沫沫都好久沒來了。」顧父用手肘頂了頂顧母，笑著說，兩人的臉色恢復如常。
方沫的父母常年在外工作，大學假期，甚至過年，都是在顧梓喻家裡度過的，兩位老人都很喜歡她，把她當做半個女兒，只是經過那件事情，方沫也沒有臉面再來拜訪，好在他們沒有討厭自己。
晚上，四人圍著一張不算大的餐桌吃飯，都是些樸實的家鄉菜，對於在外工作的顧梓喻和方沫，尤為親切。
方沫或多或少還有些拘束，顧母察覺到這點，不停地給她夾菜，還詢問起她的工作。
一聽她是在傳媒公司工作，還有個一官半職，顧母立刻來了興緻，「傳媒工作好啊，有發展前途，不像梓喻，天天抱著電腦寫小說，能有什麼大出息。」連連稱讚方沫的同時，還不忘數落顧梓喻。
顧梓喻無奈的搖搖頭，自顧自的吃飯，這一說就是這麼多年，她早就習慣了。
方沫卻認真的和顧母解釋起來：「伯母，誰說寫小說就沒有出息了，梓喻是暢銷作家，很多人喜歡她的小說呢，況且，她在北京早就有一套房了。」
「暢銷作家？真的？」顧母探頭，半信半疑的問，雖然不知道暢銷的意思，但聽起來很賺錢。
「當然，我工作這麼多年，現在還是租房呢，況且梓喻的工作發展前景更廣，而且永遠不會被市場淘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