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再遇

對於許澤夫妻分開的事，顧梓喻也不再談論，她對他們的感情本就不了解，在一起是他們的決定，分開也一定是經過深思熟慮。

許澤被調到北京一所二等大學，等開學后正式留任，換做以前他一定不會來，可如今，他在逃避，又在嚮往。

他暫時租住在偏離市區的廉價出租屋內，離婚後他把積蓄都給了李一作為補償，也算有情有義。可對方付出的青春和愛情，是任何東西都無法補償的。

顧梓喻不忍心看他頹唐的樣子，每天要走好長一段路坐公交，再轉地鐵去上班，從錢包里抽出一張銀行卡，這是她唯一能做的。

許澤是個倔強又愛面子的人，自然不會接受她的「施捨」。

「現在還在乎什麼面子，就當我借你的，有錢的時候再還我。」顧梓喻還是硬塞進了他手裡，為了不傷害許澤的自尊，只能這樣說。

許澤握著冰冷的銀行卡，心中很不是滋味，覺得自己年輕時沒什麼大出息，現在也特別不男人，連離個婚都需要老同學接濟。

雖然沒親眼見過他的居住環境，但偏離市區的廉價出租屋，環境一定好不到哪裡去。顧梓喻自作主張，開始從網上替他找離學校近，性價比又高的房子，但好房子不是那麼容易就找到的。

「你就別替我操心了，等開學，我就搬進教職工宿舍住。」許澤知道她心好，但不想她再替自己操心，這是一個男人的自尊。

「可假期怎麼辦？」顧梓喻反問，覺得此時，他男人的自尊一點作用都沒有，自尊不能替他生存。「我不是同情你，怎麼說大學同學一場，能幫忙我也不能坐視不管，你就當我多管閑事好了。」

許澤慚愧的低下頭，覺得自己的出現給顧梓喻添了很多麻煩，儘管她一再強調不用有負擔。

「老闆娘，兩箱灰雁！」此時一位滿身肌肉的男人走進酒吧，朝梁昕大喊了一句。

梁昕叫了兩名服務生，抬了兩箱法國灰雁出來。法國灰雁被譽為「全球最佳口感伏特加」，口感柔和、細緻，帶著微甜的香氣，很受名人和時尚人士的喜愛，梁昕也愛用它調酒。

「你這裡什麼時候成二手轉賣市場了？」待她收錢回來，顧梓喻調侃。

「最近總有人從我這裡轉購伏特加，我也不知道是誰，反正白賺幾千塊，也不虧。」梁昕聳肩，一開始她也納悶，不過已經習以為常了。

「不會是上次那個大老闆吧？」顧梓喻眯著眼問。

「趙霄？他都是簡單粗暴，沒這麼多小心思。」梁昕一開始也以為是他，只不過與他的作風不符，可能就是哪個不嫌麻煩的有錢人吧。

「也是，畢竟他那麼有情調。」顧梓喻繼續調侃，換來了梁昕一個大大的白眼。

給許澤看了幾天的房子，顧梓喻終於找到了一處合適的，是不大的公寓房，和沈江然家差不多大，在許澤上班的線上。她立刻聯繫了房東，想去實地看一看。

公寓樓下，顧梓喻一個人等著房東，她還沒告訴許澤，怕他不接受。

來的是位男人，但顧梓喻記得電話中是個女人，於是懷著疑慮的心態，說了句：「您好。」

男人立刻注意到她，面帶笑容朝她走去，把她帶上了樓。

很普通的一室一廳、一廚一衛，簡單裝修過，傢具廚衛都有，拎包就能入住。

房東介紹自己姓謝，和顧梓喻通話的是他的妻子，因為在哺乳期，所以不方便過來。

「這房子雖然小了點，但環境不錯，樓道有保潔阿姨定期打掃，隔壁住的是我老婆的同事，一個單身女人，也很好相處。」男人帶顧梓喻簡單轉了轉，房子朝陽、通風，也不曬人，很適合許澤居住。

「對了，你是一個人住，還是和男朋友一起？」

「是我朋友住，他一個人。」

「這樣啊…那他是做什麼工作的？」房東同她閑聊起來，也看得出他很謹慎，不被反感的詢問租客信息。

「是位大學教師。」顧梓喻順手摸了摸茶几，乾淨如新，應該常常有人打掃，心中給房子又加了一分。

房東聞聲點點頭，大學教師一定是很有條理的人，他也不用擔心會把房子弄的一團糟。

「你覺得怎麼樣？」房東問到。他通過了租客，就看房子能不能被租客通過了。

顧梓喻滿意的點點頭，這房子她可以給十一分，多出的一分是給文質彬彬的房東的。

按照談好的價格，顧梓喻預付了三個月租金，簽好合同后，房東把鑰匙交到她手中，特彆強調鑰匙只有一把，不用擔心晚上回家時房東突然出現在客廳。

顧梓喻輕笑，同他的談話很愉快。

公寓鑰匙交到許澤手中的時候，他怔愣了一會，支支吾吾的說：「我現在住的地方挺好的。」

顧梓喻皺眉，有些不悅，「我租金都交了，你想房子放在那裡生灰？」

許澤尷尬的低下頭，欲言又止。

「一個大男人這麼磨磨嘰嘰的幹嘛，給你就拿著。」沈江然白了他一眼，從顧梓喻手中奪過鑰匙，拋給他。雖然知道他們沒什麼關係，但顧梓喻對他的事如此上心，沈江然還是會吃醋，尤其是許澤還不領情。

許澤把鑰匙用力握在手中，戳進了肉里，心裡很不是滋味。

「覺得有負擔，就等搬家了請我吃飯。」顧梓喻拍拍他的肩，好讓他不再多想。

許澤點點，心裡舒服了很多。

「還有我，怎麼說我也收留了你一晚。」沈江然湊熱鬧的探過頭，露出整齊的牙齒。

第二天一早就幫許澤搬出了他現在陰暗潮濕，隱隱散發臭烘烘的味道，環境糟糕至極的住處。

他對衣食住行向來沒什麼要求，何況公寓的條件確實好，放下物品后就隨著顧梓喻、沈江然下樓熟悉環境，順便採購一下晚飯食材。

再熱的天都敵不過顧梓喻想吃火鍋的心，好在樓下的大超市什麼都有賣的，否則她肯定得遺憾一整個夏天。

顧梓喻一點都沒手軟，挑了很多肉類、蔬菜和水果，兩個男人跟在她身後，手中拎著大包小包的東西。

出了超市，顧梓喻給許澤指了指路，轉過左邊紅綠燈就是地鐵站，可以到達他任職的學校，下面那條街是小吃街和商業街，屬於較為繁華的地段。

許澤作為教師，記憶力甚好，不用說第二遍就全部記住了。

走進樓道，眼看電梯門即將關上，顧梓喻大叫一聲：「等一下。」然後小跑上去。

手攔住了差點關閉的電梯門，喘息了一下，正要抬頭向裡面的人道謝，因為她正大力按住電梯的開門按鈕。

倏地一下抬頭，四目相對，兩個人同時叫出了對方的名字。

沈江然也走上前來，快速把顧梓喻拉進了電梯里，並用慍怒的語氣責備她：「來不及就坐下一趟，這樣攔電梯容易受傷。」

顧梓喻倒吸一口涼氣，最近沈江然的情緒還真是陰晴不定，發怒的次數格外多。

許澤不緩不慢的跟上來，看到電梯里的方沫，怔了怔，然後別過臉，若無其事的進了電梯，這輩子，他終究無法再過多直視方沫，因為他軟弱的如一灘水，稍不留神就會淪陷。

顧梓喻看著尷尬的許澤、從容的方沫，又瞥了眼已經按下的電梯樓層，猛然想起房東說的單身女人，原來就是方沫。

她原以為許澤已經放下，可他看到方沫的一瞬間，真情流露的眼神無法掩飾，他終究是放不下。

這輩子，她和林子軒，方沫和許澤，恐怕都走不出這圍堵一生的四角關係。

「我住這裡。」方沫最先開口，從容淡定，目不斜視。

「我也剛知道。許澤他…現在租住在這裡。」顧梓喻回答，透過電梯壁看到方沫不施粉黛的側臉，有些憔悴。

「那兩套都是我雜誌社主編的房子。」

當時這個地段並不繁華，但Penny眼光犀利，覺得會有發展前景，於是一口氣買下了兩戶，其中偏大的一戶早早就以友情價租給了方沫，另一戶換了好幾個租客，又空了很久，才被許澤租下。

方沫知道這並不是誰刻意的安排，而是她跟許澤剪不斷理還亂的孽緣。

電梯門開了，方沫從容不迫的走到自家門前，正準備掏鑰匙，倏地聽見許澤低低的聲音：「一起吃晚飯吧。」他的目光直勾勾的盯著方沫手中拎著的泡麵和罐頭。

方沫回過頭，疑惑的看著他，橘黃的燈光照在他臉上，表情模糊。

顧梓喻也複雜的看著許澤，她本不願叫上方沫，為一頓平常的晚飯徒增尷尬。可許澤不知葫蘆里賣的什麼葯，竟然主動邀請方沫，是因為離了婚，又猛然發現和曾經追求過的人成為了鄰居，他隱晦的感情又開始蠢蠢欲動了嗎？她並不希望事情朝不可收拾的方向發展。

「不了，你們吃吧。」方沫情理之中的拒絕。

可許澤仍未死心，就像最開始追求方沫那般固執，「只是單純的，來自老同學的邀請。」

「是啊，一起吧，我們涮火鍋，人多才熱鬧。」不明所以的沈江然很不合時宜的開口，他的熱情體現在這裡，只會讓方沫更加尷尬。

方沫收回鑰匙，展顏一笑，「好吧。」再拒絕下去，反而顯得她小肚雞腸，不夠敞亮，四個人在一起能發生些什麼呢，就算只有她和許澤兩人，又能怎樣呢，對方都已經結婚，家庭美滿，她又何必對曾經幼稚的情意耿耿於懷呢。

顧梓喻一言未發，她知道方沫內心敞亮，也了解許澤膽小怯弱，可故事主線永遠無法按照想象而進行，她隱隱的擔憂。

跟著進了家，方沫把包放到鞋柜上，這裡整體和她家差不多，都是Penny老公親自設計的。

顧梓喻洗菜、沈江然裝盤、方沫切水果、許澤燒火鍋，不一會，菜擺滿了一桌，火鍋也已經沸騰，正好可以下鍋。

靠門位置擺了一張餐桌，應該是為來客人而準備的，放在不大的客廳卻也不覺得擁擠。

沈江然撬開四瓶啤酒，今天是許澤請吃飯，他不敢削了顧梓喻的面子，所以只買了幾瓶酒，讓顧梓喻可以盡量少喝一點。

「你們喝吧，我晚上還要寫稿。」工作現在是方沫生活的全部，於是象徵性的給自己倒了一杯說，「我就喝一杯。」

沈江然突然噙著壞笑，立馬對著顧梓喻說：「你晚上難道不要碼字？」

顧梓喻瞪了他一眼，知道他的意思，但不會給沈江然任何壓制自己的機會，用力從齒縫擠出一句：「我最近沒開新書。」

沈江然被反駁到可憐兮兮的撇嘴，顧梓喻是下定決心要一醉方休了，幸好酒買的少。

室內熱氣騰騰，很快四個人都出了一身汗，顧梓喻這才想起來把空調打開，她方才居然被火鍋沖昏了頭腦，將這件事都給忘了。涼氣漸漸吹來，才把熱氣散盡。

可能是那日大醉的後遺症，許澤聞到酒味竟有些排斥，其餘人也沒勸酒。

最興奮的莫過於顧梓喻了，又勻出了一瓶夠她喝的盡興，可沈江然就怕了，顧梓喻若執意喝，沖他發起火來，他可真的連話都講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