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透徹

第26章 透徹

生活就像永不停歇的馬車,中途會有人離去,會喜、會悲,可這就是人生。

顧梓喻抬頭望向天空,滿眼憂傷,墓地越是寂靜,悲傷就越是濃郁。她沒有辜負林子軒的遺願,她把整個一班都帶來看他了,即使現在他們天人永隔,遇見了,也錯過了,即使不能好好的道別,也不後悔曾遇見一場。那時候的歲月就像一場夏日的大雨,就算渾身都濕透了,也想再淋一回。

出了林子軒的墓地,所有人都變得沉默,誰都無法清楚的得到一個答案,林子軒的死亡是對他的救贖,還是對所有人的殘忍。

時光改變了太多,所以很多人寧願回到以前,可那些最真切,最簡單的日子真的再也回不去了,我們最終還是輸給了揮淚又含笑的青春。

禮宇執意送顧梓喻登機。

送走女友后他點燃一支煙,顧梓喻朝他伸了伸手,示意她也要一根。

禮宇的表情頗為震驚,不可置信的脫口而出:「你怎麼抽煙?」

從他的語氣中顧梓喻聽出了費解,彷彿女人抽煙就是大逆不道的事情,另她皺眉,「女人不可以抽煙?」她反駁禮宇一直不曾變過的大男子主義。

禮宇怔了怔,無話反駁,只好拿出一根,猶猶豫豫的遞給她,顧梓喻接過煙的手勢熟練利落。

方沫走在旁邊,她們要乘同一航班回北京,她始終一言不發,眼神從顧梓喻點燃煙的那刻,滲透出很多複雜情緒。

「真沒想到,有一天你們兩個還能走在一起。」禮宇深吸一口煙后,突如其來的感慨讓方沫措手不及。

她找不出一句話回答。禮宇曾狠狠痛斥過她的蛇蠍心腸、自私自利。

「你沒想到的事情有很多。」顧梓喻淡淡地回應。

「你這次得好好珍惜。」禮宇看向方沫,意味深長的說。既然顧梓喻都沒說什麼,他也不好再說什麼。

且行且珍惜,這五個字無論對什麼事,於什麼人,都永遠試用。

登機前,禮宇輕輕將顧梓喻擁入懷中,摸了摸她的秀髮,心中蒼涼,再見又不知是何年何月。

顧梓喻也輕鬆拍拍他的背,安慰他,他從來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可自己的消失和逃避讓他害怕了。

「你和她要幸福。」顧梓喻由衷的祝福,他們這一對必須要一直牽手,走到生命的盡頭。

「一定會的。」禮宇保證。

因為失去了,所以才想把一份天長地久,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愛情寄托在他們身上。

不負此生很難,不負彼此就夠了。

回北京后,很快就忘記了緬懷曾經時的惆悵,顧梓喻參與設計定製版實體書模型,用自己全部心意回報每一位讀者的喜愛。而方沫向雜誌社推薦了一位很能潛力的編輯做副主編,自己終究不是適合領導人的人,做一個普通編輯,寫自己想寫的文章,這才是她想要的。

一整天,顧梓喻都呆在工作室,和設計師們討論模板設計。梁昕還因為這事嘲笑她,說她一會要寫歌,一會要設計,簡直不像個作家了。

顧梓喻很想趕緊把模板定下來,但討論了一下午,設計師們都累了,於是讓他們都回去了。

她拿出一瓶水,坐在一堆稿紙面前,認真的篩選。

不知為何,她總能想起當時在創作《海潮》時,林子軒就坐在她身邊,對著她的稿紙進行指導,不懂裝懂的樣子。

那時年少,對未知的未來充滿美好的期待,但誰都沒想到會是如今的結局。

她使勁甩甩頭,不想再讓自己想起悲傷的過去,可有些記憶已經深入骨髓,即便用大水刷洗也未必洗的乾淨。

她正準備收拾東西離開,一個身影步入她的視線範圍,是沈江然。他帶著笑意的眸子一直盯著顧梓喻,讓顧梓喻下意識摸了摸臉,問道:「幹嘛這麼看著我?」

「好看。」他嘴角噙著玩世不恭的壞笑,得意的說。

顧梓喻清秀的長相併沒有什麼特別之處,但在沈江然眼中卻很特別。

「好吧。」顧梓喻聳聳肩,全當他說的是玩笑話。「你怎麼來了?」

「不是說好來接你,做你的私人保鏢嗎?」沈江然提醒她。這可是他的頭等大事。

顧梓喻捂嘴輕笑,「都已經過去兩天,你這個保鏢也太負責了。」

「那看在我這個保鏢這麼負責的份上,顧作家,可以走了嗎?」他柔聲說,笑容淺淺的像春日裡藍色的碧波,讓人心曠神怡。

「走吧。」顧梓喻展顏一笑,拿好東西,走在他的前面。

說是送顧梓喻回家,但還是被顧梓喻帶頭去了酒吧,雖然現在去那裡討杯酒喝是不太可能了。摸了摸包里的幾張草圖,還是挺想聽聽梁昕犀利的意見的。

他們還沒抬腳邁進酒吧的門檻,只見兩排穿著黑色西裝的壯漢,帶著黑色墨鏡,頗像香港電影黑社會老大的小弟們,佔據酒吧門口兩邊的地盤,不苟言笑,讓裡面的客人不敢出來,外面的客人不敢進去。接著,一輛銀灰色奧迪出現在酒吧門口,車上下來一位穿著銀色西裝的男人,抱著一大束紅色玫瑰,朝酒吧走去,只聽見兩排壯漢都很恭敬的叫了聲:「趙哥。」

顧梓喻下意識和沈江然對視一眼,用唇形問道:「什麼情況?」

沈江然意味深長地沖她眨眼,從他的眼神中顧梓喻看出他一定是知道「軍情」的人,而且知道的還不少。這讓顧梓喻在心中苦笑,到底誰才是梁昕最好的朋友啊。

顧梓喻輕輕邁著步子走進酒吧,和沈江然坐在不易被察覺的角落,有滋有味的欣賞著男人即將帶來的一場大戲。

趙霄抱著花走近梁昕的時候,她正面對著酒櫃擺放剛進的酒,聽到身後的騷動才轉過頭,一回頭,臉差點撞在花束上。

遠處的顧梓喻看到這一幕,忍俊不禁。

梁昕輕擰眉頭,看看趙霄,又看看門口那些壯漢,語氣頗為不滿的問道:「你這是幹嘛?」

「梁昕。」趙霄好像第一次跟別人表白似的,顯得緊張不已,猛然向前一步還撞到了吧台上,疼的面部扭曲,引發哄堂大笑。「我喜歡你,做我女朋友吧。」他還是堅強的把台詞說完了。

「對不起,我不喜歡你。」梁昕鄙夷的打量他,從第一眼對他的印象就不好,高調、油膩,恰恰是她最不喜歡的類型。

她對感情一向乾脆利落,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從不拖泥帶水。

這麼直白的拒絕也沒讓趙霄死心,堵住梁昕的出路,依舊大膽的把花塞進梁昕懷中,「你不喜歡我是你的事,但我喜歡你是我的事,你可以拒絕我對你的喜歡,但不能拒絕我對你的追求。」他大聲的說,目光堅定,這偶像劇般的台詞從他口中說出雖然不太養眼,但也讓人小小感動了一把。

可如果梁昕是那麼容易被感動的女人,就不會守著一份被背叛的感情這麼多年了。

「我說了我不喜歡你,也不會接受你的追求,麻煩你趕緊把門口那堆人帶走,別再影響我做生意。」梁昕氣急敗壞,趙霄完全沒理解她的意思。

這大抵是梁昕同趙霄說過字數最多的一次話了。

趙霄錯愕,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昕姐的話有點重了吧…」一旁的沈江然看著都有點心疼這個勇敢求愛的中年男人,大概是兩人之間有種默契的共鳴吧。

「對待感情就該這樣,喜歡就在一起,不喜歡就拒絕,乾脆利落,不留後路。」顧梓喻反而很平淡,她完全懂得梁昕的處境,因為她們是一種人。

「換成你,也會這樣嗎?」沈江然的目光突然深沉,牢牢鎖在顧梓喻身上,久久未收回。他在期待,又害怕答案。

「當然。」顧梓喻不假思索的回答,如她所說,乾脆利落,不留後路。

沈江然不動聲色地低下頭,自嘲的笑笑。

女人果然是一種深情又絕情的動物,一旦深情的把一個人填滿心口,就會絕情的對另一個人兵戎相向。

趙霄把門口的人都遣散了,他害怕梁昕一氣之下真的一點餘地都不給他留了。

梁昕雙眼帶著怒火的瞪他,隨手把大束的玫瑰花丟在吧台上,咬牙切齒的說:「你還不走?」

酒吧的客人已經把喝酒的目的變成了看戲,只不過梁昕這個主角,當的不情不願。

「梁昕,請你給我一個機會,讓我照顧你。」趙霄始終保持著微笑,他對梁昕,比簽一個幾千萬的合同還要上心。

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世界上哪會有那麼多兩情相悅,你情我願?

「你難道聽不懂嗎?我不會給你任何機會。」梁昕話說的決絕,動作也很決絕,用力抱起那一大束象徵愛情的紅色玫瑰,塞回趙霄手中,引起眾人一片唏噓。

顧梓喻終於站起身,朝他們走去,她怕再這樣鬧下去,這條街乃至下條街都記住梁昕這個「絕情人」的名字。

她走上前,輕輕摟住梁昕的肩,不緩不慢的對趙霄說:「你先回去吧,感情的事情就像吃熱豆腐,越急越吃不到。」

她看得出,趙霄還有很多話在喉嚨里打轉,堵在那裡不知道怎麼說出。

趙霄對顧梓喻並不眼熟,但從與梁昕親昵的動作上看,她們應該是好朋友,所以也只能作罷。

「希望你能好好考慮一下,我不會放棄的。」他丟下這句話就在眾人的目光注視下,頹廢的走開了,走到門口時又將花束輕輕靠門放下,他隨便梁昕怎麼處理,但他送出去的花和給出去的感情不會輕易收回。

那輛銀色奧迪帶著留戀,緩緩開出這條街。

趙霄走後,梁昕長舒一口氣,煩躁的撩著頭髮,原本柔順的髮絲被她弄的一團糟。

「好了,都打發走了。」顧梓喻安撫她,她這般反應確實看得出她很厭煩剛才的男人。

「他下次還會來,打發的掉一次,打發不了次次。」梁昕煩躁的說,像心愛的高跟鞋粘上了黏人的橡皮糖,想盡辦法都甩不幹凈。

「你放心吧,像他那種渾身散發有錢人氣質的男人,哪會真的一心一意對待一個平凡女人?等你拒絕的多了,他自然而然就把目標換做別人了。」

有錢的男人從來不缺投懷送抱的女人,很多女人都情願嫁給一個沒有愛情的有錢男人,也不願意用青春去奉陪什麼狗屁愛情。但梁昕就不一樣,對她來說,愛情是一種信仰,不散發銅臭味的信仰,所以就算趙霄明日就去找了其她女人,她也不會有一丁點可惜。沒有錢可以掙,但沒有愛情,是什麼途徑都掙不來的。

她細細品了一口酒,「但願如此。」

「一定如此。」顧梓喻自作主張給自己倒了半杯酒,還洋洋得意的同梁昕碰杯。「不過,這麼優質的男人,你真捨得放手?」

梁昕鄙夷的看了眼她,「你什麼候也變的這麼膚淺?」明明比她年紀還小很多,卻總是一副老成的模樣。

「我也是替你著急。」顧梓喻晃晃杯中金黃色的液體,低低的說。

「我都不著急,你急什麼?」梁昕反問,覺得她最該著急的對象應是自己。

對比顧梓喻,她活的更通透,更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麼。

而顧梓喻只知道自己失去了什麼,卻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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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不到海潮退去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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