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進展

第9章 進展

第二天早上,酒吧沒有開門,放心不下的梁昕去了顧梓喻的家,一張疲憊的臉,眼睛裡布滿血絲,一開門,渾身的酒味就衝進了梁昕的鼻腔,看樣子又是一夜沒睡。

顧梓喻放梁昕進門,她隨意的踢開擋住路的空酒罐,窗戶關的死死的、窗帘拉的死死的,滿屋子令人迷醉的酒味。梁昕拉開窗帘,刺眼的光迅速折進顧梓喻的眼睛,照的生疼。

「手怎麼了?」顧梓喻倒在沙發上,有點沮喪的問。

「沒事。」梁昕拉了拉衣袖,手背上是昨天被記者圍堵留下的抓痕,那些記者為了挖料也是夠狠的。

梁昕幫忙收拾起滿地的啤酒罐,「你少喝點酒,本來就有胃病。」

顧梓喻不耐煩的別過臉,像一隻摔斷腿的野豹,褪去一身野性,只剩下無助。

梁昕的心沉了沉,給顧梓喻蓋上毯子,「睡一會吧,至於其他的,養好精神再說。」順手把碎發挽到顧梓喻耳後。

熬了一晚,顧梓喻的眼皮終於支撐不住,喘著低氣,安靜的睡了過去。

梁昕流下眼淚,連顧梓喻都沒哭,她卻哭了,因為網上發酵的輿論,顯然是有人在幕後操控,而跟風的那群人,永遠不知道顧梓喻是多麼的努力,他們不辨是非的指責,是在毀掉一個人的職業生涯。

顧梓喻的手機響起,為了不打擾她,梁昕幾乎是立刻接下,走到陽台,「喂。」

「梁昕?」是張編輯。

「梓喻睡了。是不是抄襲事件有進展了?」梁昕迫不及待的問。

「是有進展了,不過更加嚴重了,很多購買過梓喻小說的讀者,聯名要求退款,打擊盜版。」張編輯沉重的回應,最後還罵了句髒話。

梁昕沒了聲音,空氣都是凝結的,真的是該死!

「那個歌詞的原作者不是你酒吧的駐唱嗎,能不能請他出來給梓喻澄清,梓喻太固執己見,不能再讓她任性下去了。」張編輯繼續說。

「好,我知道了。」掛掉電話,梁昕惡狠狠的罵了一句。

梓喻,你要相信我們。

就算全世界的人都不相信你,我們都相信你。

你也要相信我們。

梁昕摸了摸顧梓喻的臉頰,把她全部的酒都收走,便出去了。路上,給沈江然打了電話。

「現在能來一趟酒吧嗎,梓喻的事情發展的更嚴重了。」梁昕揉揉太陽穴,心情煩躁。

沈江然到的比梁昕還早。

「到底怎麼了,電話里也沒說清。」沈江然跟在梁昕身後,急不可耐的詢問。

「梓喻銷售出去的小說被要求退款,目前已經高達十幾萬冊。」梁昕一邊開門一邊回答,眼睛里還有殘留的淚水。

掛上暫停營業的牌子,剛要關門,一隻戴著粉色手鏈的手拉住了門把,順著手臂看上去,梁昕警惕的叫出她的名字:「方沫?」

「我不是來鬧事的。」方沫舉起掛在脖子上的工牌:星光雜誌社編輯。

梁昕半信半疑,還是放了她進來。

進門看見沈江然,兩個人眼神有一秒鐘的對視,氣氛有些微妙。

梁昕倒了三杯水,她要保持絕對的清醒。

「你來幹嘛?」梁昕對著方沫,語氣不太友善,上次方沫大鬧的情景還歷歷在目。

「我想幫顧梓喻。」雖然很不想承認,但方沫確實是來贖罪的,拖了太久的罪孽,她怕再不還就還不清了。

梁昕和沈江然都有些訝然,方沫這陰晴不定的態度叫人摸不著頭腦。

「你怎麼會這麼好心?」梁昕蹙眉,還是不相信她。

方沫反倒無所謂,輕輕地聳肩,「我如果有壞心,今天就不會來,直接寫一篇跟風的報道就好了,還能讓我的文章火一陣子。」她的話聽起來有些刺耳,但不無道理,現在的人,為了跟風和利益,已經不在乎真相。人性的黑暗在光鮮亮麗的外表下,肆意的生長著。

「那你要怎麼幫?」梁昕暫且相信她。

方沫看向沈江然,「你暫時不用出面澄清,現在輿論都是一邊倒,出去了也會被當成水軍,對顧梓喻一點幫助都沒有。」

「你有更好的辦法?」

「當然!」方沫露出自信的笑容,從包里取出一個文件夾,上面是Zoya和一個男人摟摟抱抱,親密無間的照片,每一張都拍到了兩個人的臉,「這個男的是顧梓喻公司的核心人物,陳鵬,有一個結婚二十年的妻子,摟著的這個是公司主編Zoya,他們的婚外情持續了一年多,本來我們雜誌社是要爆料的,但被高價壓了下來。」

「這個卓婭一直看不慣梓喻,常常針對她。」梁昕摸摸下巴回憶起:「卓婭以前有一個力捧的作家,公司卻把唯一一個成立個人工作室的名額給了梓喻,那個作家一氣之下跳槽,還黑了卓婭一把,之後只要梓喻有一點風吹草動,卓婭都會添油加醋。」

「那就對了。」方沫打了個響指,「Zoya肯定跟這件事情脫不了關係。」她抬頭,對著天花板望了一圈,「先調一下二月十七號的監控。」

監控室,二月十七號一如那天,顧梓喻坐在靠近舞台的地方,沈江然站在台上,梁昕圍著酒吧,忙忙碌碌。

「這裡倒回去一下。」

一位穿著紅色連衣裙的女人,在監控中像一抹鮮紅的血液,靠在男朋友旁邊,拿出手機,一直到演唱結束才收起來。

「喂,幫我查一個人。」方沫摸出手機,有些振奮的對那頭說,她覺得,已經離真相不遠了。

顧梓喻醒來時,蓋在身上的毯子已經滑落在地,只剩被手壓住的一角,然後手揉上發澀的眼睛,那一角也掉落在地。她撿起毯子,用力抖落掉上面細小的,略透明的灰塵,覺得自己和渺小、無力的它們並無兩樣。

顧梓喻想喝酒,可是找了半天連一個空罐子都沒看到,只好放棄。胃突然疼的難受,許是一天未進食的原因,她覺得渾身無力,頭上立刻布滿了密密麻麻的細汗。用盡全力到茶几下拿出了胃藥,家裡沒有水,她只好皺著眉頭,硬生生地把藥片吞下去,藥片劃過喉嚨的時候,像一把小刀劃出了一道長長的口子。

由於在雜誌社工作的原因,方沫有很多人脈關係,視頻里那個女人的資料不到一天的時間就被找了出來:姚夕,二十三歲,護士,沈江然的粉絲。

他們決定讓沈江然約她出來,時間定在了第二天下午兩點。

「你要不要跟我去看看梓喻?」送走方沫,梁昕準備關門,卻發現沈江然遲遲不離開,吞吞吐吐的樣子。

「可以嗎?」沈江然一驚,但很快驚喜就變成了淡淡的低落,上次,顧梓喻連家門都沒讓他進,他們昨天還發生了那麼激烈的爭執。「還是算了吧。」

「走吧。」梁昕強行拉上沈江然,知道他擔心她。

計程車上,沈江然打開車窗,把手搭在窗口,感受不斷吹來的微涼的冷風。周圍汽車鳴笛,沈江然卻覺得很安靜,那些被慢慢牽扯出的情緒,在遙遠看不到終點的世界,待倦鳥歸巢后散落在遠方。

昏黃的燈光下,顧梓喻的五官朦朧而又清晰,她不喜歡太亮眼的光芒,所以家裡裝的都是橘黃色的燈光,像被暖色包裹的神秘。

看到沈江然,顧梓喻倏地一愣,「你怎麼也來了。」她的語氣冰冷,眼神也沒有溫度,昨天留下的紅印還在手腕上沒有徹底消下去。

沈江然像失了靈魂般的驚慌失措,半晌沒有說出一句話。世界在這一瞬間格外安靜,安靜的讓沈江然依稀聽見了四年前,顧梓喻趴在林子軒的遺體前,撕心裂肺的哭泣。

「是我拉他來的,怎麼說他也擔心著你。」梁昕開口緩解他們之間的微妙氣氛。

但顧梓喻站在門前,絲毫沒有要邀請他們進去的意思。三個人就站在空蕩的走廊,隔壁鄰居拎著垃圾出來,用奇怪的眼神打量著他們。

「進來說吧。」她還是移開了身體,她當做天堂的聖地,其實就是人間一處四四方方的牆壁罷了。

顧梓喻家沒有多餘的拖鞋,沈江然只能隔著單薄的襪子踩在顧梓喻冷冰冰的地板上,上次來還是因為顧梓喻醉酒。他還挺意外顧梓喻會讓他進門,這明顯就是為了紀念林子軒而裝修的房子,兩室一廳一廚一衛,光看陳設真的會以為這個家還有一個男主人。

沈江然坐在沙發上,沙發有明顯的下陷,應該是顧梓喻經常坐,或者睡在上面。

「我給你帶了晚飯,還有一些熟食和牛奶,酒就別再喝了。」梁昕拎了滿滿一袋,取出一份晚餐和一盒牛奶,把剩下的食物塞進了空蕩蕩的冰箱里,「一日三餐也要按時吃,牛奶倒在碗里,放微波爐里轉一圈就可以了。」梁昕有時候比顧梓喻的媽媽還要嘮叨。

「知道了。」顧梓喻敷衍的回應。

「晚飯好像有點涼。」梁昕摸了摸塑料飯盒,因為密封性不好,又被風吹了一路,已經不太熱,「我去給你熱一下。」說完她就進了廚房,嫻熟的從門左邊打開了燈。

客廳只剩下顧梓喻和沈江然兩個人大眼瞪小眼。

「昨天的事,對不起。」沈江然昨夜思前想後了一晚,彷彿陷入了一道難解的迷題,他到底是因為顧梓喻不讓他幫忙而生氣,還是因為顧梓喻待他如陌路人而生氣,最後都只得出了一個答案:他不該傷害顧梓喻。哪怕她凌厲的言語如同剛磨好的利刃,毫不猶豫地扎進他心臟最柔軟的地方,他也該用雙手擋住,不讓她沾到一滴血腥,而不是條件反射的拔出刀再把尖銳指向她。於是無意識的重複了一遍:「對不起。」

「說了對不起就可以兩清了嗎?」顧梓喻波瀾不驚的看著她,有時候,自己都覺得自己是真的心狠。

沈江然顯然沒預料到顧梓喻是這番回答,心臟猛然抽痛,卻故作鎮定,讓自己看起來沒有那麼狼狽,「你說兩清,就兩清吧…」他的語速緩慢,語氣沉重,然後快速逃離顧梓喻家,只有地板上模糊不清,轉瞬即逝的腳印,證明他曾經來過這裡。

「江然怎麼走了?」顧梓喻端著熱好的晚飯出來,看顧梓喻陷在沙發里,不知在想什麼,眸子空洞出神,環顧一周,發現沈江然不知何時已經離去。

顧梓喻像受驚的兔子,回過神,「啊?嗯…」斷斷續續的,語不成句,不過幸好,她不在狀態的大口往嘴巴里塞著飯菜,動作如機器人般生硬,但也好過一口不吃。

沈江然乘電梯下樓,心裡說不出的滋味,放棄嗎,太不甘心,不放棄嗎,又沒有糾纏的理由。

你說世界多不公平,但世界本就不是公平的,就像一升的冷水加熱不出一升的開水,沒有誰對誰錯,因為你是蘋果,而對方喜歡梨,無論怎樣都不被對方需要。

他和顧梓喻就像潮漲潮退,雖不同,卻都是心甘情願的拍打那無動於衷的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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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不到海潮退去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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