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往事如煙

是夜。

權相府的廚房內熱鬧異常，從傍晚開始幾個廚娘和丫頭就開始忙碌，從開胃小菜、冷盤、熱菜到飯後點心一應俱全，這一頓的開銷抵得上權相府平日里七八日的開銷了。韓淵洵對吃食沒有特別的要求，平日里只需一葷一素兩個菜即可，可是府里有一位對吃極講究的人，那就是韓淵洵的養女，瑩語郡主。

那年已過了立冬，韓淵洵剛下了朝，轎夫抬著轎子慢慢的往回走，韓淵洵正想著早朝皇帝說的事情，卻聽見墨離說了一句，「怎麼連這麼小的孩子都欺負！」聽起來很是義憤填膺，韓淵洵輕笑道：「比你還小嗎？」

墨離道：「大人，那孩子看起來也就兩三歲，好像是個沒爹沒娘的。」

「是嗎？」韓淵洵忽然心中一動，喊道：「停轎。」

轎夫停下后，韓淵洵從轎子里走出來，問道：「在哪？」

墨離指著東邊的一個小巷子道：「就在那，大人。」

「帶本相去。」

墨離帶著韓淵洵來到小巷子前，今日有些陰天，所以在遠處看不大清楚，走近了一看，果然有兩個半大小子在用石子打一個小孩，那小孩只穿了件單衣，也不敢反抗，就縮在牆角忍著，竟也不哭，只是一動不動。

兩個小子一邊打還一邊說，「你這個野孩子，還敢在這，你爹娘都不要你了，你就死了算了，還想偷東西吃，真是不知死活。」

韓淵洵聽了眼神立刻冷了下來，他沉聲道：「墨離，打死這兩個不知死活的。」

墨離卻有些為難，道：「大人，這大街上，我要是把他們打死了，您又得被那些個言官參上一本了。」

「怎麼？本相還怕那些言官？」

墨離趕緊道：「大人當然不怕，不過墨離還有個更好的辦法，大人看著便是。」說完，他幾步便走到幾個孩子身邊，趁那兩個小子還沒察覺，伸手便點了他們的穴道。

兩個小子被人偷襲，竟一點也不怕，還在叫囂，墨離喝道：「閉嘴，再說這些難聽的，我就不客氣了」。兩個小子見韓淵洵穿著官服，心知這是個當官的，心下便有些害怕，不敢再說什麼了。

韓淵洵幾步走到那個被欺負的孩子身邊，蹲了下來，輕聲道：「你餓了？跟我回家，我家有很多好吃的。」

小孩緩緩抬起頭，臉上髒兮兮的，表情有些怯懦，只是看著韓淵洵，還是不敢動，他身上穿著單衣，已經凍得瑟瑟發抖。韓淵洵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拍拍他的頭，聲音輕輕的，「別怕，以後我做你爹好不好？」

小孩似乎還有些不太明白，他怯怯的說道：「你是我爹嗎？」

韓淵洵笑道：「我是你爹，從今天開始，不會再有人欺負你，只有你欺負別人。若再有人拿石子打你，你就告訴爹，爹把他們都殺了。」

這話一說，兩個小子臉都嚇白了，要不是被點了穴，真想拔腿就跑。

墨離卻一臉震驚，他跟在韓淵洵身邊這些年，還從未見這位清冷的權相大人對誰這麼溫柔過，而且大人說要當這個小孤兒的爹，大人可是還未娶妻啊。

小孩只聽懂了「我是你爹」這句，他皺著眉想了想，小心翼翼的伸出手，「爹？」

韓淵洵拉著小孩的手，「對，我是爹。」他領著小孩回了轎子里，對墨離說道：「讓那個兩個站到天黑，敢亂動就殺了，派人過來看著。快回府，再找個大夫過來。」

「是，大人。」墨離應聲道，又對轎夫道：「回府。」

回到權相府，梳洗一番又換了身乾淨衣裳，府里的管事嬤嬤將孩子送到韓淵洵面前，韓淵洵愣住了，這竟是個女娃娃，生得白白凈凈，眼睛大大的，十分可愛。她一見韓淵洵，立刻撲到他懷裡，聲音糯糯的，喊道：「爹……」韓淵洵聽了，心中一軟，應道：「哎，爹在呢。」女娃娃抬起頭來，眼睛亮得像天上的星辰，她咬著嘴唇，猶猶豫豫的開口，好像有些不好意思，「爹，我餓了。」

韓淵洵抬頭問管事嬤嬤，「飯菜準備好了嗎？」

管事嬤嬤姓徐，立刻應道：「回大人，廚房已經準備了幾樣小菜和白粥，小姐餓了好些時候，需得先吃些清淡的。」

韓淵洵點頭，道：「好，趕緊呈上來。」

徐嬤嬤應道：「是。」說完趕緊去了廚房。

韓淵洵講女娃娃抱起來讓她坐在自己的腿上，柔聲道：「喜歡這裡嗎？」

女娃娃道：「喜歡，爹在哪我就在哪，爹喜歡我就喜歡。」

韓淵洵道：「爹姓韓，叫韓淵洵，是當朝權相，你叫瑩語，是爹唯一的女兒，你喜歡什麼爹就給你什麼。」

瑩語抱著韓淵洵的腰，說道：「瑩語最喜歡爹。」

韓淵洵一邊笑一邊揉著她的頭髮說道：「真是個乖孩子，不過爹不要你做乖孩子，你要做個霸道的人，你要有學識有見地，做個女中豪傑。知道了嗎？」

瑩語似懂非懂的點點頭，「瑩語知道了，」她轉頭看見僕人們已經把小菜和白粥都擺好了，「爹，瑩語餓了。」

韓淵洵講瑩語交給徐嬤嬤，自己也坐到桌邊，「你餓了很久，不要吃多，一會兒餓了再吃。」

瑩語已經開始吃了，只「唔唔」的點點頭。

這一年，韓淵洵二十八歲，是他做權相的第一年，邑煬無數的名媛小姐知道他多了個養女后傷心欲絕，因為從那開始，韓淵洵對所有要介紹親事給他的人說，我已經有了女兒，不需要妻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