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八八、西夷人

厲復行識人善用。

廖二和李老三都是窮苦人家出身，說話不像朱允鳴那樣，隨時可能會蹦出個文縐縐的詞，他兩人性子也直，也好和人家長里短的侃大山，因此，兩個人到西夷谷附近轉悠了一圈，很快就見到了住在附近山坳里的山民。

他二人借口路過，請求借宿一晚。淳樸的山民收留了他們，他兩個人就懷着十萬分感激的心情，和人家拉東拉西地聊，不過一袋煙的工夫，就混熟了。

山民完全沒有懷疑他兩人別有動機，被他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奉承著，又見他們拿出了很多山裏見不到的稀罕物送他，以作「答謝」，很快就沒把他們當外人看待了。

他二人又跟着山民一家吃了個晚飯，吃飯時，大家一起，熱熱鬧鬧地說了好一通話，他二人又瞅著空子，把話題往西夷人身上引，山民一家完全就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了。

據山民說，西夷人常常出谷，和他們交換些五穀、菜蔬和獵的的野味。

西夷谷內地形複雜，山間又多毒蟲猛獸，外人若是無西夷人當嚮導，入了谷中，多半會迷路，輕則在山裏亂轉，不得出口，重則葬身於毒蟲猛獸腹中。

谷中適合耕種的土地並不多，卻長有不少功效十分厲害的草藥，既有可以醫人的藥草，也有可以毒人的藥草。

附近的山民都稀罕西夷人手裏可以治病救人的藥草，願意拿出自家耕種的五穀和菜蔬，和西夷人交換，在把藥草背到稍遠點的市集上，可以換上一大筆錢。

剩下那些能毒死人的藥草，山民們就不敢要了。

西夷人手裏剩下許多的毒草，他們世代居住谷中，早就清楚每種毒草的特性，懂的如何煉化毒草。因此，西夷人制毒使毒的本事，是十分厲害的。

他們在谷中設置的防禦機關，大多都塗了自製的毒藥，外人不知輕重，不小心觸發了他們的防禦機關的話，十有八九要把性命丟在西夷谷里的。

山民還說，據說谷中有一大汪溫泉，形成一個溫水的小湖，湖水常年不減，水汽蒸騰出來，在谷內形成一團時濃時薄的霧氣。

西夷人都愛在這個溫水湖裏泡澡，娃娃剛出生，就來湖裏洗個出生澡，滿月時洗個滿月澡，百天時洗個白天澡……

「西夷人忒愛泡澡了，有時候他們出來跟俺們易貨，一時半會湊不到他們要的貨，讓他們在村裏住下，多等幾天，他們都不願意，直嚷嚷着，說什麼該趕回去泡澡了。嘖嘖，俺們一輩子就洗三回澡的，他們月月都洗，也不怕把皮搓禿嚕了。」山民對着廖二和李老三，無比感慨於西夷人的潔癖。

至於西夷人偏愛泡澡的原因，山民也跟廖二說了。

說是西夷人的大祭司要求的。

西夷的大祭司說，他們這一族人的祖先曾犯過大錯，受到了上天的詛咒，身上天生帶着不潔，必須用世間最乾淨的水，時時洗滌身體，才會避免詛咒發作，暴斃而亡。

西夷谷的溫水湖，就是西夷人的祖先歷經千辛萬苦，尋遍萬水千山，找到的世間最乾淨，能夠洗滌掉他們一族身體污垢的泉水。

西夷人，每逢雙月，便要在溫水湖進行一次全族的洗滌儀式。儀式由大祭司主持。

屆時闔族不分男女老幼，又要褪盡衣衫，將全身沒入湖水裏，泡上足足一個時辰。期間還要用心聆聽大祭司的禱詞，誠心的向上天乞求寬恕。

一個時辰過後，儀式才算完畢。

因為西夷人人口也不少，溫水湖就那麼大點，全族的人排著隊依次進入湖中泡澡，秩序井然，每波都要泡足一個時辰，於是這泡澡儀式，每次都要持續三天以上。

這對大祭司來說，是件相當辛苦的工作。西夷的大祭司十分勤勉，每次泡澡的時候，都將禱詞念得十分誠懇，而全族這些年來都沒出現過暴斃而亡的人，大家都覺得，這是大祭司祝禱誠心的結果。

於是，大祭司在西夷國里，地位相當卓然，即便是西夷國的王，在百姓心中，地位也要僅次於大祭司。

然而，就是這麼重要的大祭司，兩個月前，突然遇刺身亡了。

大祭司死的很慘，死在自己家裏，胸口插著一把尖刀，人倒在血泊之中，鮮血流的到處都是，被人發現的時候，屍身已經涼透了。

負責向上天祝禱，乞求上天寬恕的大祭司一下子沒了，西夷人一下子就失去了生存的希望。他們都覺得，沒有了大祭司，他們這一族的人就都逃不開被詛咒，被懲罰，暴斃而亡的命運了。

大祭司明顯是遭到了歹人的暗算。那個歹人，分明不只是是要害大祭司，他是要把西夷一族都滅了呀！

西夷人憤怒的要報仇。他們覺得，反正他們已經沒有了活下去的希望，他們這一國很快就會滅亡的，那他們也一定要找出殺害大祭司，暗算一國人的兇手，勢必要在滅國之前，殺了兇手，為舉國陪葬。

西夷人很快就查出了是誰殺害的大祭司。

因為線索實在是太明顯了。插在大祭司胸口的，那把致命的匕首，刀柄處，刻着一個小小的「祁」字。

西夷人照着這個線索查下去，便把嫌疑人鎖定到了陳國的祁王，厲復行身上。

他們知道厲復行是陳國的戰神，知道陳國的政局被厲復行把持着，知道厲復行武藝高強又擅用雷霆手段，便得出結論——看來，是陳國對西夷虎視眈眈，一心想要吞了西夷，便想出了這麼一條毒計。

陳國的祁王藝高人膽大，竟能一個人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入西夷谷，繞開谷中設在各處的機關，趁夜溜到大祭司房中，趁其不備，殺了大祭司。

這樣一來，西夷人無法向上天送達悔過之意，就剩下闔族覆滅的下場，等到了那時，陳國人進入西夷谷，便是真正的如入無人之境了。

西夷人覺得，這個理由很站得住腳，而厲復行也真的有這樣的本事，他們的推測不會錯。

於是，憤怒的西夷人便傾巢出動，是要和陳國同歸於盡，和陳國的祁王同歸於盡，為大祭司，為所有的西夷人，報仇！

最後，廖二有些拿不準地又補充了一句：「還有個事情……屬下也不知道和這次的事有沒有關係，不過還是說出來給主子聽聽吧，主子腦子靈光，想事情比廖二想的周全，或許廖二沒看出來的關係，主子就能看出來呢。」

厲復行看着他，淡淡「嗯」了一聲，算是准許了。

廖二摸了摸腦袋，如實說道：「那家的山民說，西夷人選擇大祭司和西夷王其實是有關係的，他們的大祭司，就是西夷王的女兒。」

厲復行腦海中閃過一道光，他好像抓住了什麼，忙確認道：「廖二，你的意思是，死掉的那個，是大祭司，也是西夷國的……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