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走還是滾

夜裏十一點，還沒有輪到顧笙歡的戲份。顧笙歡抱臂站在場外，冷眼看着那頭男主角和女二號為了女主的事嘶聲力竭。

飾演男主的是當紅小生莫言松，演技還不錯。在這演技尷尬的娛樂圈裏，莫言松不錯的算得上是「翹楚」了。而女二是當紅小花楚輓歌，楚輓歌是娛樂圈的特立獨行。

紅得突然，演技全無。

但粉絲數量很龐大，直逼四大花旦之一的謝柔。而且她粉絲十分瘋狂，但凡網上有一點關於楚輓歌一點不好的言論，必將問候你祖宗十八代，必要將你祖墳刨了才肯罷休。而更誇張的是，一個月三十天，楚輓歌上熱搜的次數平均為一個月40次，且每逢楚輓歌有新戲上映，微博熱搜必被楚輓歌屠幾輪。

這瘋狂勁兒，楚輓歌若稱第二，無人敢稱第一。

不過，這些和顧笙歡都沒有關係。她只是個一百三十八線外的小透明，誰上熱搜誰又紅了，她都不關心，她只關心今晚她的戲份能不能拍完。

可是看莫言松和楚輓歌的架勢，今晚怕是輪不到她了。

顧笙歡也困了，懶得等。

她想了想，走到陳導旁邊，說了句。「陳導，看這架勢，男主和女二的戲份今晚是拍不完了。這樣，我就不在這裏浪費時間，先回去休息了。」

陳導撇了她一眼。

眼前的女孩子文文靜靜的，一張小圓臉，剪著個學生頭，身上穿着白襯衫藍裙子。校裙長短適合，裙擺垂到她膝蓋往上十厘米，腳上穿着一雙白色帆布鞋。從裙擺到鞋子，一大截白光光的腿。她身高也就一米六，兩條腿就站了身高的一大半，所以即使不是很高，但身材也十分惹眼。女孩的年紀不大，十六七歲左右，穿着一身校服，像是學校里老師眼中的三好學生。

實際上，顧笙歡也是三好學生，只是突然叛逆。不聽學校老師的勸告，瞞着家人，毅然決然進了娛樂圈。

「你再等等，這一幕戲很快好了。」

顧笙歡說：「這一幕戲拍了有兩個多小時了吧？」

陳導不知如何回答，又聽面前的小姑娘說：「楚輓歌演技尷尬也不是一回兩回了。前面的戲份陳導都沒有較真，現在又何必較真呢？再說您較真，她演技也一如既往的尷尬，何必浪費大家時間。」

不料小姑娘那麼直言不諱，陳導尷尬不已。

顧笙歡可不管他，她看向燈光下的莫言松和楚輓歌，場上莫言松已經快被楚輓歌折磨瘋了。但導演讓重新來過，他也只能陪着對方繼續聲嘶力竭。看着這場景，顧笙歡冷冷地說：「她沒腦子，你一個導演也要跟着鬧么？」

被年輕小輩教訓，陳導臉色青白不定，想要訓斥顧笙歡幾句，可女孩清清靜靜的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模樣，倒讓陳導不好發作。

「你走。」陳導陰惻惻的說。

顧笙歡眉頭一皺，怕自己理解錯，問：「是讓我回去休息還是滾蛋？」

陳導一噎，怒道：「滾蛋！」

「哦。」顧笙歡慢騰騰的哦了聲，朝陳導伸手，「您把這兩天的工資給我結了吧。」

陳導氣得差點要翹鬍子，但想到顧笙歡還是個學生，跟個學生計較閑得他太沒風度。只得忍氣吞聲。「工資不是我發，你找發工資的人去。」

「我知道不是你發，只是怕你們賴賬，想要你先墊付而已。」顧笙歡說。

顧笙歡是在影視城裏閑逛著碰運氣找群演工作時被工作人員抓來臨時救場的，聽說飾演這個角色女孩子無緣無故爽約了，他們也是臨要換人上場時才發現對方沒來。所以情急之下抓了顧笙歡來，還承諾一天給她一百二十元，她戲份一完就以現金結給她。可是現在戲份還剩一點，她就被掃地出門了，顧笙歡想先把自己這兩天的工資拿到手再走。

不過眼看陳導耐心都要耗光了，顧笙歡不想因為得罪他而白忙活了兩天。略一思索，她轉身向場務小姐姐借了筆紙，刷刷寫下自己的銀行卡號，開戶行，手機號和姓名，將小紙片強行塞給陳導。

做完一切后，她十分有禮貌的給陳導鞠躬，標準的九十度。

然後漠然的離開了。

顧笙歡住的旅館和拍戲的地方離得很遠，她前兩天拍戲時都是擠公交車過來的。但是現在天色太晚，公交車早就收工了。影視城附近倒是有計程車，不過顧笙歡覺得太貴，心裏衡量了一下距離，決定走回去。

回到旅館時是深夜十二點半。

她看到手機上有個未接來電，是哥哥顧承翌打來，時間顯示電話進來的時間是十點左右。

皺眉盯着手機看了會兒，她將手機往床一扔，拿了睡衣進浴室。洗澡的時候也不知道想的什麼，竟然被水嗆著了，顧笙歡咳得兩眼通紅。

等洗好澡出來，她才給哥哥回電話。

也不管現在是深夜十二點，也不管對方睡沒睡，她就閉着眼摁著那一串爛熟於心的數字，固執的聽着手機鈴聲等對方接起電話。

手機鈴聲停，她繼續撥，第三次后，顧承翌終於接通。

「阿笙？」

電話那頭的男人聲音喑啞，透著情*事後的餘韻。

顧笙歡坐在床上，她雙手抱膝，頭埋在手臂里，而手機就丟在腳邊。她開的是免提，即使離得有點遠她也能聽見。

「嗯。」

她應了聲。

「這麼晚了還不睡，是找我有要事？」

「沒，」顧笙歡有些生氣，伸腳踢了踢手機，將它踢遠些。她細細的聲音響起，通過手機傳向另一頭，更覺得模糊。「不是哥找我嗎？」

顧承翌這才想起他十點給她打的電話來，和顧笙歡說了聲抱歉。他才問：「你怎麼那麼晚才接電話？」

顧笙歡不想答，反而問他。

「哥在幹嘛呢？」想到他聲音不大對，顧笙歡雖氣他，但還是關心的問。「你聲音好喑啞，是不是感冒了？」

顧承翌尷尬，看了眼還躺在自己床上抱着自己磨蹭，一臉通紅的女人。吶吶的說不出話來。

「哥，你睡了？」

顧承翌順着台階下，「嗯，阿笙早點休息。」

顧笙歡咬咬唇，「不想睡。」

那頭顧承翌剛想掛斷，聽她悶悶不樂的聲音，掐電話的舉動硬硬生生停了。

顧笙歡七歲以前跟他和奶奶一起住在鄉下，因為她長得可愛，嘴巴又甜，鄉下的老人們很喜歡她，奶奶更是把她寵上了天。所以她很調皮，靠在一張嘴，一對淺淺的酒窩在村裏「行騙」。她七歲時奶奶去世，爸媽將他們接到A市，顧笙歡也不怕這陌生的城市，依然到處「坑蒙拐騙」，把軍區大院裏幾個小子蒙得一愣一愣的。可是也不懂怎麼回事，等顧笙歡長到十六歲，她就變了，她變得乖巧懂事，對誰都笑着，可總讓人覺得清冷，而她眉眼間總有揮之不去的憂傷。

顧承翌沒在掛斷電話，「被人欺負了？」

「沒有。」

「那阿笙怎麼了？」

「想家。」

顧承翌好笑又好氣，「想家就回來，好好的跑去演什麼戲！」

顧笙歡說：「戲子無情。」

顧承翌說：「戲子怎麼就無情了？」

顧笙歡說：「逢人就做戲。」

顧承翌皺眉，不大明白妹妹怎麼就得出這個結論。他扯了褲子隨意套上，伸手摸了摸女人的臉，示意她先睡，自己則下床，握着手機走到落地窗前。拉開窗帘，窗外燈火輝煌，照得黑夜如白晝。

「阿笙，你這想法是不對的。凡事有好有壞……」

顧笙歡打斷他，「哥哥要教育我嗎？」

聲音悶悶的，聽起來不大開心。顧承翌妥協，「好，我不說。那你什麼時候回來？」

顧笙歡說：「不清楚。」

「玩夠了就回來上學。」

「再說吧。」

顧笙歡神色厭厭的，盯着手機的雙眸都充滿了疲憊。

「我困了。」

「早些休息。」顧承翌叮囑，「女孩子不要熬夜。」

顧承翌掛電話，顧笙歡順手又撥了過去。對方剛接起，就聽顧笙歡埋怨的聲音傳來。

「我心情不好，哥哥都不會給我講睡前故事願嗎？」

話說完，也不等顧承翌反應，自己掛了電話。顧承翌再撥過去，手機里是冰冷的女聲提醒：您撥打的用戶已關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