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候機室里,婁梨和沒有來,陪在季新涼身邊的是韓梁,韓梁見他臉色不好,還以為是昨天求婚被拒絕了,連忙笑道:「幹嘛?不是說就算被拒絕也要一直求下去嗎?怎麼一被拒絕就擺出一副苦瓜臉?」

季新涼搖搖頭:「沒有,求婚沒有被拒絕。」

「什麼?她真答應你啦?」韓梁訝異:「不對,既然成功了,你怎麼這副表情?」

季新涼嘆口氣,道:「沒什麼。」

韓梁摟著季新涼:「你小子快說,到底什麼事!別欲言又止的。」

「我打算拍完這部戲就和去梨和回一趟她老家。」

「什麼?那怎麼行!你的通稿我都給你排到年底了!哪裡有時間啊!」

「就一個星期,哥,我知道為難你,你也知道我跟她在一起不容易···」

「少給我打感情牌!」韓梁連忙打斷季新涼的演技,「我盡量給你排出來···」

「多謝哥!」

韓梁感覺季新涼有些事在瞞著自己,但是看他插科打諢的模樣似乎並不想說清楚。

季新涼當然有心事,早上他才知道,婁梨和的父母已經去世了。

他聽到這個消息的第一反應是:這極有可能就是婁梨和心理問題的根源,那麼他們回去拿戶口,會不會影響到婁梨和呢?

他有些猶豫,但是婁梨和的家鄉又不得不去。

他其實是很煩惱的。

···

季新涼坐上了飛機,婁梨和在家中休息,這是熱戀以來兩人第一次分離,她有些不習慣,好不容易的休息,她又因為身上不適躺回去睡覺。

在不合適的時機睡覺,人就一定會做噩夢。

婁梨和又夢到了那個男人。

這一次,和上次的冷淡不一樣,男人很溫柔地將她摟在懷裡,背靠著他,婁梨和覺得這就是歲月靜好。

她聽到身後的男人柔聲問道:「梨和,你的夢想是什麼?」

「夢想?」少年婁梨和晃了晃腦袋,「當全世界最好的心理醫生,嫁我最愛的人,生全世界最可愛的寶寶。」

「生寶寶?年紀輕輕的,倒也不害臊。」男人輕笑,「那好我問你,你知道怎麼當一個最好的心理醫生嗎?」

「不就是考最好的學校,拿最高的獎學金嗎?有什麼難?」

男人笑道:「最好的學校是?」

「我知道,陵北大學醫學院!」女孩一臉求誇獎的模樣,男子輕輕撫摸著她的臉頰,輕輕落下一吻:「對。那什麼是最高的獎學金呢?」

「不知道啊,不過我想應該會有很多很多錢吧,就像能讓人留學,免掉學雜費的那種。」

男子笑道:「對,你說的都對。」

「你知道這個獎學金?」

男子道:「我聽說陵北大學醫學院的獎學金里最高的是醫致獎學金,拿到這個獎學金的人不僅可以免除學雜還能拿到去D國的留學費用···」

「D國?那不是你的家鄉嗎?」少年婁梨和的眼神一亮,「那你快告訴我,怎麼拿到這個獎學金吧!」

「聽說這個獎學金必須是整個學院最優秀的人才能拿到,要有科研能力,成績還要拿到全校第一。」男子調笑:「怎麼樣,有信心嗎?」

「你放心,我一定會跟著你回D國的!說不定我還能連你的機票都一起買了呢!」女孩陷入了對未來的幻想,自信滿滿地說道:「等我拿了獎學金成了闊太太,你就能帶著我衣錦還鄉!揚眉吐氣!」

男子一聽,面色怪異,從他忍俊不禁的模樣,能看出來他是真的忍的很辛苦。

「你是不是聽不懂什麼叫做衣錦還鄉?」婁梨和問道。

「我懂,」男子說道,「我知道,那是說,很幸福的意思。」

「對!」女孩哈哈大笑。

「等你拿到獎學金,我能去參加你的頒獎典禮嗎?聽說這個獎金的捐獻者很帥很帥,我得看著你,防止你被他勾走了魂啊!」

「當然可以!你必須來!我想讓你看我最漂亮的時候!」婁梨和的眼珠滴溜溜地轉起來,「不過你的消息可靠嗎?這麼有錢的人應該八九十歲了吧?怎麼會帥呢?」

「梨和,你倒是可以自己去確定一下這個老爺爺帥不帥,我想那一天,你一定會很幸福,也會很意外。」

···

一夢驚醒,汗濕夾衣,又忘前塵。

沒有季新涼在身邊,婁梨和的心裡空落落的。

很奇怪,明明他在自己身邊才不過一個多月,卻好像填滿了所有空缺,如今他一走,心裡某個地方又變得空蕩蕩的。

婁梨和知道,自己是在想念他,思念他,兒女情長,愁腸百轉,大約就是她現在的狀態。

都說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不過是痴兒怨女自我安慰罷了,思念是洪水,攔是攔不住的。

婁梨和想了許久,終究還是前去醫院請假,理由:婚假。

前一天,大家才剛剛得知婁梨和有了男朋友,轉天就來請婚假,這實在是太誇張了。

主任將婁梨和喊道辦公室想要了解了解情況。

「梨和啊,我聽說你想請婚假,恭喜你啊!」

「謝謝主任。」

主任又道:「不知道你的愛人是做什麼的?」

「他···算是打工的吧···不是同行。」

主任點點頭:「那很好,要是同行很辛苦啊,是這樣的,我找你來一方面是想了解一下,一方面是建議你不要在這個時候請婚假。」

婁梨和等著主任繼續說。

主任見婁梨和一臉淡然,便開口道:「咱們科室是院內大力扶持的,院長也很重視,今年引進了杜辛顏大夫和你兩個高級人才,是想要讓你們成為科室的中流砥柱,將來獨當一面,你也知道,第二醫院正在建,落成指日可待,到時候你和杜大夫一定會有一個人去那邊開闢山河,這是你和她的戰爭,你懂嗎?」

婁梨和道:「怎麼說?」

「我這個人,年紀大了,就從一線半退,但是看人我可是很準的,」主任笑起來像足了老狐狸,「杜大夫和你關係很差,雖不說是水火不容,但是至少也是針尖對麥芒,我看得出來你也是極力地避讓,但是戰爭里總是退讓是在拿自己開玩笑,你懂我的意思嘛?你想想,將來如果杜辛顏去了第二醫院成為正式大主任,而你留在這裡只能等待我退休才能升為大主任,往後你們一起開會你就要低人一定,即便你心寬似海,但是杜辛顏卻不是什麼知止慎行的人,一朝得勢誰也不知道會是何種光景,你懂我的意思嗎?」

主任的話,有些針對杜辛顏,是為了挑起婁梨和敏感的神經,這是一個上位者為了團隊發展慣用的手段。

婁梨和心知肚明,也很清楚,其實主任說的也沒錯。

到底是去見愛人,還是放棄事業,婁梨和第一次面對這種兩難的抉擇。

之所以兩難不是天平的兩端孰輕孰重,而是婁梨和無法像過去那樣心無旁騖地再選擇工作和事業,季新涼的分量已經重要到足以和她的事業心匹敵。

她真的和以前不一樣了。

婁梨和沒有一口應下,只是說自己回去想想。

主任嘆口氣:「年輕的時候以為愛情是一切,我很欣賞這樣至情至性的人,但是孩子你要明白,人是活在網裡的,網下面是萬丈懸崖,如果你不積極地區編織你的事業,當你引以為傲的愛情變成過去,你就沒有能夠自救的方法,到時候就會落入深淵,難以翻身。」

主任很喜歡婁梨和,有能力,也懂進退,這才和她說了這麼多。

婁梨和也不是不知好歹,連忙道謝,這才離開。

···

不能把一心撲到季新涼的身上,婁梨和明白了這一點,或許現在不過是熱戀的錯覺,她才會覺得離不開。但是世事瞬息萬變,歷史上多少美妙的愛情不都是激情之後夭折半途嗎?

主任的話,像是一盆冷水,讓婁梨和暫時冷靜了下來。

等回到家,婁梨和似乎又開始能夠習慣這個公寓,習慣一個人。

有時候,思念,悲傷,肝腸寸斷,千迴百轉之後留下來的,彷彿是一種錯覺。

錯覺既然帶著一個錯字,那就必須知而能改,這就是人的自愈力。

簡單地煮了晚餐,樓梨和一個人吃,一個人收拾,一個人洗漱,一個人睡覺。

從兩個人到一個人,習慣或許並不難。

大概是白天睡多了,晚上婁梨和有些失眠,翻來覆去。她帶著枕頭去了季新涼的卧室,換上他的睡衣,躺在他的床單上,一翻身肩頭就被一個尖銳的東西撞得肩頭疼,扭身拿起來一看,是她之前給季新涼的日記本。

其實這些日記本,她自己是很少翻看的,因為她根本不記得自己這麼喜歡胡安柚,而且這裡面的文字矯情又刻意,看著好笑,之前只不過是看季新涼很好奇才給了他。

似乎,他們在一起,總是季新涼付出比較多,婁梨和想到九聯圩的月牙亭,他照顧自己一夜,後來在陵北因為自己的事情,被曝出緋聞,承擔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但是他從來沒有說過什麼,不埋怨,也不計較不告訴自己損失了多少,也不告訴自己有沒有受到傷害,他們在一起時水到渠成,但是她還是對他有些愧疚···

當這種對方付出比較多的想法出現,就沒有任何人能夠心安理得,因為沒有人是鐵石心腸。

婁梨和第一次在愛情里覺得良心難安。

季新涼啊季新涼,你是病毒啊,讓我好不容易降下去的體溫,去而復返。

婁梨和知道自己是病了,既然是病了就不可以諱疾忌醫,婁梨和嘆口氣:「良藥遠在天邊,想要拿到可是要付出不小的代價啊···」

··

轉天,主任就收到了婁梨和的請假申請,理由是:病假。

假條的背後寫著一句:「相思病難已。」

「終究還是個孩子啊···」

主任嘆一口氣,留下了假條,但是告訴別人的依舊是婁梨和請了婚假。

···

韓梁正在辛辛苦苦地安排調整季新涼的業務計劃,心裡抱怨季新涼不在身邊還給自己找事,此時,他接到了婁梨和的電話。

「喂,婁小姐,請問有什麼可以幫您的嗎?」

「韓先生,我想問一下,新涼的劇組在哪裡?我想去找他。」

韓梁一聽就眼冒金星,暈頭轉向,「婁小姐,您是想探班嗎?」

「不,我只是看看他。他可以不用知道。」婁梨和這樣說道。

韓梁沉思片刻,還是開口說道:「婁小姐,這話我不該說,但是還是想提醒您,雖然新涼結婚是遲早的事,但是對於他來說也是宜遲不宜早,即便是思念,還是請您低調些,好么?」

婁梨和道:「您是說,我不應該這個時候去看他嗎?」

「當然不是,」韓梁道,「只不過我想這個時候您應該好好工作,等著他回來。」

「如果工作能留住我,我就不會給你打這個電話了。」婁梨和道,「您告訴我地址吧,我就遠遠看一眼。」

能讓婁梨和說這樣的話,已經算是低聲下氣,韓梁也不好再說什麼,便告訴她:「靖西市,澤寧鄉,拍攝地點在澤寧高中舊址。劇組人員和演員住在高中對面的小圍樓五樓。梨和的具體房間是505號。」

婁梨和放下電話,嘆口氣笑道:「居然就這麼住在了戶口本的隔壁,如果他知道了,該不會鑿開牆壁去拿吧?」

應該是會的,畢竟小圍樓這個公寓很舊,住的人也很少,牆壁建造薄得像紙,一點聲音都隔斷不了。

···

結束一天的工作,季新涼晚上和同事們在在房間里小酌。

大家開始聊這周圍的風景,副導演道:「聽說澤寧這裡的碼頭風景很好,還是歷史遺迹,只不過很少有人知道,也很少有人來這裡參觀,咱們找機會去玩玩吧?都來這裡三四天了,悶在這裡怪煩的。」

季新涼興緻缺缺,但是也還是順水推舟點點頭。

他沒什麼心情出去遊玩,每天一閑下來,腦子裡都是婁梨和的影子。

婁梨和是冷淡點,但是怎麼會連著連三天都不給自己電話呢?每次拍戲都很晚,他怕打攪她休息,也不敢主動打過去。

該不會她把自己忘了吧?季新涼覺得很有這個可能,那可是婁梨和,不是別的女人···

想來想去,季新涼實在是忍不住,等大家走了,他抄起電話,毫不猶豫地打電話給了婁梨和。

但是她始終沒有接,季新涼雖然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卻還是忍不住失望,但是正當他打算放下電話,卻猛然發現,隔壁傳來熟悉的鈴聲,當他的手指不小心點到掛斷,那鈴聲也隨之戛然而止。

季新涼的心隨著猜測狂跳,他忍不住再次撥過去,鈴聲再次響起,再掛斷,鈴聲再次消失。

反覆試了兩三次之後,隔壁傳來敲擊聲,並且一直在移動,季新涼隨之來到卧室的陽台,看到的是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的人:婁梨和。

她正靠在陽台小欄邊笑意吟吟地看著自己,嘴裡卻嗔怪:「大半夜的擾民,你該怎麼賠償?」

「你怎麼在這裡?」季新涼愣了愣,他可是直到劇組幾乎把整個五樓都租了下來,除了兩間被人買下來的房子以外,而且為了保證自己的清凈,導演特地把自己的房子安排在那兩間空屋子的隔壁,而婁梨和現在住的,正是其中一間。

「你猜?」婁梨和眨眨眼。俏皮可愛。

季新涼愣愣地說道:「不會你就是屋主吧?」

「猜對了!」

季新涼又問道:「那你怎麼回來的?不會是來找我吧?」

「明知故問!」婁梨和瞪了他一眼。

婁梨和千里迢迢來找自己!我的天!季新涼被這個驚喜砸的暈頭轉向,恨不能跳過去摟著婁梨和轉圈。

要知道,當初在九聯圩,就算兩人距離不到一公里,婁梨和都從來沒有主動找過自己···

「你站著別動!」

季新涼突然大吼一聲,嚇得婁梨和一愣,就看到季新涼爬上了欄杆,像個猴子一樣翻過了相隔不到一拳的陽台,出現在了自己面前,然後一陣天旋地轉,她就被他摟在了懷裡。

季新涼被巨大的驚喜沖昏了頭腦,婁梨和卻還有一絲理智,拍了拍他:「進屋吧,要是被你同事看見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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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種渴望不容許逃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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