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生死抉擇

來的一百多人，一個個農民打扮，看著像流民。他們用的武器木棍居多，偶見一兩把大刀。大牙以他博覽群書的見識，一看就知農民起義的初創階段：沒打過大戶，沒搶過軍械庫。更未獲創業的風險投資支持，全憑自己動手。來人中間一個年輕人，也就二十齣頭。他吆喝著手下，將大牙他們和魏良卿的人一齊包了餃子。

領頭軍戶喊道：「別亂來！千戶大人在此！」

那個年輕人笑道：「千戶大人久等。小爺我順路打一趟劫，來遲一步！」

魏千戶轎子內一聽久等，以為是好事。再一想，我等你幹什麼？我自己咋不知道啊？再一聽打劫兩字，壞了！這幫是賊人。我等你來打劫啊！一時急得冷汗直冒。

軍戶們一看對方人多勢眾，顯然不是來勸架的。便紛紛奮不顧身的丟下武器投降。

一幫貪生怕死之徒，魏良卿氣的直咬牙。

年輕人命軍戶們全部跪坐地上，不許輕舉妄動。

袁三叔看年輕人如此行徑，心中輕鬆了點。敵人的敵人，那就是友軍。他便喊道：

「那位小爺，我們可是良民吶！魏千戶剛才耍橫，打我們吶。你來了正好，幫我們打回去。」

話說袁三叔剛才可沒吃虧，現在見來者人多，開始賣乖示弱了。大牙又學會一招。

那年輕人回喊道：

「良民哥，打人我們不專業，打劫才是我們的行當！你別急，等我幹完這票，會輪到你。」

去個強盜來幫賊，遇到更狠的主了。大牙看看三叔，意思是咋辦？

三叔也沒法。他要多少給多少，希望他打完劫，留條命吧。

洪貴從馬車裡鑽出來問：啥叫打劫？

好學不學！袁三叔忙喝令他進去。

年輕人走近魏良卿的轎子邊，掀開轎簾，一把揪出魏千戶，拖倒地上。

之所以說拖，實在魏千戶太沉了。以年輕人的身材板，提溜不起來。

「喔——好傢夥！得有兩百斤重吧？瞧這肚子，幾個月了？被誰搞大的？」年輕人取笑道。他身邊的人哈哈大笑。

「本來沒這麼重，這幾年缺少運動，讓小爺見笑。」魏良卿陪著小心諂笑道。魏千戶很識趣，落到人家手裡，態度好點，爭取少挨打。

年輕人擰一把千戶肥嘟嘟的巴掌肉，說道：

「嗯，我看是民脂民膏吃多了。怎樣？跟我回去？我包你瘦成閃電，一月之內體重減到一百以下。」

魏千戶趕緊趴地上下跪道：

「一百斤會不會太瘦？小人不敢勞小爺大駕。咱回去一定多走路，效果更好，效果更好！」

「回去？你不肯跟我走？」

「小爺饒命！小爺饒命！」魏良卿不住哀求。

「千戶大人，我真的是請你去減肥。對你身體有好處的。」年輕人指著魏良卿，向著一干手下大聲問道，「他不願意去，你們說咋辦？」

「綁走！」有人回應。

「小哥，你要他減肥效果顯著，我有一招立減八十斤！把他四肢卸了！」袁老三笑著沖年輕人喊道。落井下石這種事情，怎麼能少得了我袁老三？他是城隍山上看火燒，不嫌事大。

「哎——，你這主意不錯！」年輕人笑著，遠遠的沖袁敬忠一豎大拇指。

「拿刀來！」他說著接過一把大刀，作勢要砍。

「別——！」魏良卿殺豬似的叫一聲，撲到地上。

哥們嚇暈過去。

「綁了帶走！」年輕人下命令道。他的手下立馬將千戶大人手腳分開綁縛，中間拿根轎杠穿過，像抬豬一般。六十多人將魏千戶及一干手下一應物品先行押走。

什麼東西都沒留下，果然是賊來如篦。

這擔豬肉價值不菲，至少值幾萬兩，大牙保守估計。

這兄弟發財了。

年輕人肩頭扛著大刀，慢悠悠過來處理四輛馬車的事情。

袁老三放下刀，交給熊辰豪。笑著向年輕人行禮道：

「感謝小爺搭救。」

年輕人一擺手說道：「這裡的人們都誤會我，說我是打劫的。其實啊，我就是一個收稅的。你車裡可有什麼貴重物品？」

「貴重物品？金銀算嗎？」大牙小心的問道。

袁老三一聽熊辰豪這話，直皺眉頭。

傻孩子，有你這麼問的嗎？

一聽有金銀，年輕人當然要的。

大牙覺得，此人連魏公公的大侄子都敢綁票，絕對不是好人。但也不算壞人。倒是可以乘機結實一下，花點錢也值得。

熊辰豪便從懷裡掏出十一個金戒子。他藏下一個，得為洪貴留著。

年輕人一手接過十一個金戒指，掂量掂量。一個一個放嘴裡驗過味道。然後點點頭，笑呵呵說道：

「嗯，不錯不錯！你這孩子年紀不大，挺懂事。我看好你哦，能成大事！」

確實能成大事，給他座金山銀山都能給你敗光嘍！三叔直搖頭。孩子，你眼見的露富啊，知不知道江湖險惡？

袁老三趕緊說道：「小爺，我們沒別的東西了。四車都是人，前往洛陽投奔親戚去的。這是路引，請小爺過目。」說著遞上路引和牙牌。既然是來收稅的，那便規規矩矩的來，遞上假身份證。

「我不識字，收起來。車裡有啥啊？」年輕人收好金子，很有禮貌的問道。

四車人而已。又問有沒有大姑娘。

大牙一驚，難道他們劫色？大姑娘我可變不出來。

袁老三說當然沒有。

「張七！給這位爺說說規矩。」年輕人向身後人喊道。後面立即應聲跑上一個小夥子，站袁老三、熊辰豪跟前。那人瘦長個頭，不苟言笑的說道：

「馬車一輛五兩銀子，四車合計二十兩銀子。運送貴重物資，照市價一成抽成。如有大姑娘，一人照收五兩銀子。」

大牙一聽這稅則，好複雜！不僅收財產稅（馬車），還收流轉稅，雖然抽一成不算高。奇葩的是人頭稅，只針對大姑娘。難道大姑娘會升值？也對，他們會生育下一代，等同於有增值空間的商品。

「你們這是哪裡的規矩，收這麼多稅？」袁老三表示有點難以理解。

「老兄，我們的稅一點都不高。你想想官府過橋過路，每處關卡都設稅官收稅。我們只收一次，絕不會重複收稅。」年輕頭領說道。

大牙想他說的確乎有道理，不對！你們只收一次沒假，可別地你們想收，也沒辦法呀。

袁老三想想他們沒像對付魏千戶那樣給你綁了。沒給你銀子金子全部搜走。已經算很客氣，稱得上劫匪中的良心了。

再說一切明碼標價，童叟無欺。不就二十兩銀子，給他就是。

他正要叫熊辰豪付買路錢。那位年輕人忽然說道：

「等會，我車裡看看。」說著走向第一輛馬車。

「小哥，真沒有貴重物品。」袁老三跟著勸導道。

年輕人可不管，一把掀開車帘子，往裡面剛一瞧，便喊道：

「爹。」

「小爺，你想看就看唄，別叫的那麼客氣！」袁三叔回應道，無緣無故收一個兒子，多過意不去。

誰知車廂里飛出一隻黑布鞋，不偏不倚正中年輕人臉面。

「不識好歹的東西！什麼人的錢你都搶？」陳老漢的聲音。

大牙和三叔同時反應過來，此處還真有一個爹。

年輕人撿起地上的鞋，重新恭敬的遞迴車廂內。陳老漢一家從馬車上下來。後面兩車叔伯嬸嬸們也下了車，年輕人與他們熱情的一一擁抱相認。唯有陳老漢綳著個臉，不是很高興。

「老三，你咋能幹攔路搶劫的事？」他爹質問道。

「爹，我們是青龍山的賊。不幹攔路搶劫，難道攔路送茶水？」陳老三不服氣的說。

大牙想想陳老三說的有理，山賊就得有山賊的樣子，干該乾的事。不然成何體統！

袁三叔也替他說話：「老漢，你兒子不叫攔路搶劫，他們叫收買路錢。此事兩廂情願！」

「買路錢？還不是一回事！」陳老漢不滿道。

「爹，我的事你先別管，兒子自有分寸。你們先跟我回山寨再說。」

說完他招呼那位報價的張七，幫著趕車。山頭的弟兄們，知道是陳太爺來了，紛紛來幫忙趕車，熱乎的不得了。

一行人重新上車，向青龍山進發。陳老三知道袁敬忠他們送父母們過來，心中十分感激。他把金戒子悄悄還給熊辰豪。眾人隨車來到山腳下，陳老三一定留三位恩人上山住段日子。本來袁三叔想跟著車輛原路返回，無奈陳老三太好客，人多勢眾難脫身。三叔只好先打發車隊回去。他們三人跟隨上山再說。

大明朝沒有電燈，沒有手機，更沒有電視娛樂節目可看。山寨里的晚上，除了吃飯喝酒，似乎沒別的事情好做。袁敬忠跟陳老三他們喝的不亦樂乎。大牙不怎麼喝酒，帶著洪貴，跟陳老三一家道聲得罪。由張七領著，先回一間草廬休息。洪貴小孩子，路上五、六天旅途顛簸，一挨床便睡著。大牙經過街市時，買了兩本古籍。一本《水滸傳》，一本王世貞的《皇明盛事述》，靠著燭光看書聊以打發時間。

大牙如今慢慢適應了熊辰豪的身份。他覺得魏良卿落在山寨，官府可不敢掉以輕心，絕對會發兵來要人。以陳老三手上兩百號人，想守住山寨，不太現實。他的身份雖然是熊廷弼的兒子，不過大牙對為熊廷弼報仇雪恨，沒多大興趣。他對魏忠賢談不上喜歡，也談不上仇恨。只不過現在他是熊辰豪，理應對陳老三抓住魏忠賢的親侄子感到高興，恨不得一刀結果掉。

然而，結果魏良卿以後呢？是不是繼續滿天下跑路？即使你知道三年後魏忠賢要倒台。那又如何？能確保熊辰豪挨得過魏忠賢的刀片？別三年沒到，魏忠賢沒倒，自己先咔嚓掛了，那太不值當！

如果說之前結識張之極，是為三年後考慮，可三年你得熬的過去呀。再說張指揮三年後會不會認你這個人，殊難預料。大牙既要考慮長遠，也得照顧眼前。

大牙打定主意，魏良卿不能死，自己得救他。後面三年他會一直陞官，陞官速度如火箭一般，最後升到寧國公加太師。這王者榮耀，終大明一朝都屈指可數。魏良卿一時的地位，凌駕於其他國公爺、文臣武將之上。如果能傍上魏良卿的大腿，通過銀子打動魏忠賢，那可就順風順水嘍。

投靠殺父仇人魏忠賢，大牙這個路數真是沒誰了。沒心沒肺、下三濫到了極點。可以說是會引起人神共憤的。大牙猶豫再三，猥瑣是猥瑣了點，可眼下能活命最重要。等自己有了基礎，歷史關頭馬上轉向，說不定三年後又上一個台階呢？反正歷史是人寫的，到時候救一把幾個東林黨大佬，不就漂白了嘛！

銀子他不愁，隨身帶一個印鈔機一樣的複印機。走遍天下無人可比。關鍵需要說服兩個人：袁敬忠和魏忠賢。

咋兩人都帶個忠字呢？真是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