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有緣
聽著蔣苓問話，傅章想也不想地答：「我阿爹叫我叫的呀。」
要說梁朝男女之防較之前朝鬆動很多，更有過長公主攝政一十六年，待得少帝及冠之後才還政的故事，所以看著兩個小孩子坐在一起說得旁若無人，也沒人覺著有甚。
獨有林氏，起先還笑吟吟的，待聽著傅章舉出七叔來，眼角跳得跳，做個若無其事的樣子道：「八郎，你坐那裡，叫蔣家四娘回來坐哪裡呢？」
也是巧，林氏才說完，蔣茉就與傅蘊秀手拉著手兒進來，在門前時，臉上都有些笑容，進得枕流堂，兩個都鬆了手斂了笑容，各自往嫡母面前來。
傅章正和蔣苓說得開心，看著蔣茉進來，他就是再頑皮些也知道自家不好占著位置，雖然心裡不喜歡，還是跳下椅子，往林氏身邊去，走了兩步又折回身：「三姐姐，你可別忘了。」看著蔣苓點頭，這才往回走，與蔣茉擦肩而過時連著眼角也不暼下。
蔣茉緩步行到岑氏面前，喚了句阿娘，又說：「兒與蔣家姐姐說話，一時忘了時辰，叫阿娘久等。」便是她語氣活潑，臉上到底少了笑容，瞧著就有些可憐相。
岑氏臉上有些笑：「來了？坐罷。」
蔣茉答應聲，又喚過姐姐，這才安安分分地坐到了蔣苓下手，一眼瞥見蔣苓手上多了個彈弓，不免多看了兩眼。
蔣茜看看蔣茉，把帕子掩一掩唇，做個阿姐模樣與蔣苓道：「你這孩子還不怕么？叫阿蘭與你收起來。」
這話旁人聽著，也不過是尋常阿姐吩咐妹妹的話，聽在蔣茉耳中，她是有心病的，臉上通紅，低了頭不敢出聲。
蔣茜肖似趙氏，生得好一雙桃花眼，容貌嬌艷，也虧得從小兒教養了，是以舉手投足端端正正，勸誡蔣苓幾句時，眉頭挑著，更是明艷。瞧在幾家夫人眼中倒是覺著她直爽可愛，便是庶出又怎麼樣呢？這等有甚說甚的，才是性子直爽，且瞧著得嫡母喜歡不說，姐妹情分也好，不然怎麼蔣家三娘會跑了去找她，可見為人。
更有看著自家身份，知道求取嫡長女算是高攀，求取一庶女，倒不是不能，一時往蔣茜身上看的眼光就多了些，只蔣茜哪裡知道。
又說蔣苓蔣茉姐妹兩個，樣貌上一個神氣一個秀麗，便是用飯也是一樣，蔣苓是夾給她吃甚吃甚，半點也不挑剔，還要自家剝蝦殼，吃得一碗飯還要添些，倒顯出她下手的蔣茉斯文秀氣來。
一時飯畢，僕婦們上來將殘羹撤去，夫人們回扶疏堂吃茶。
因著天興帝近來脾性古怪，哪個也不敢提及外頭的事，只說哪家綢庄新進的提花綢顏色鮮名，花樣別出心裁；還說哪家銀樓的手藝大不如前，想是走了老師傅的緣故，倒也熱熱鬧鬧，又把家事兒女比出來說話。
傅蘊梅之母羅氏且不知女兒與蔣家女兒間的糾葛，吃了幾口茶就以蔣苓活潑可愛為引子同岑氏說話，又笑說：「瞧三娘吃得這樣香甜，我們的胃口也開了。」
卻是羅氏的長子今年也有十三了，正到了相看的時候。羅氏自是瞧上了魏國公府。
一則，魏國公府家裡清平，只得一妻二妾，從無甚寵妾滅妻，妻妾不睦的消息傳出來，在勛貴中已算得門風正的了。
二則，岑氏實在是個好母親，只看她待幾個庶女的態度就知道，這樣的母親教導出來的女兒，自也不能差了。
羅氏倒也只得自家與魏國公府差著門第，岑氏長女蔣芳雖是色色都好，可好端端的哪家的嫡長女肯往低了嫁？便是不高嫁，也要門戶相當，自家必是攀不著的。蔣茜倒好想一想。
雖蔣茜是庶出，可樣貌好，性子也不差，且瞧著是個受寵的，就動了心。只這樣的事，再不能貿貿然開口，好在蔣茜還小，且不到說親的時候，倒還能看一看。
羅氏既存了這樣的心，因看著蔣苓和傅章兩個肩並肩地坐在一處說話，一旁蔣茉眼巴巴的看著，連著嘴也插不上，有意要再看蔣茜心胸，故意把蔣苓蔣茉兩個來問蔣茜，笑說：「蔣三娘倒是活潑。」
蔣茜心下不喜蔣茉，可也不會在外頭落半個不是，還笑：「三妹妹活潑，四妹妹安靜，湊在一起倒是好。不然兩個都活潑了可要鬧得人頭疼；兩個要都安靜又太靜。」
這話落落大方，憑誰也挑不出錯來。羅氏聽著自然也滿意。
夫人們都是在家裡主中饋的，都不好出來太久，說了會閑話以後紛紛告辭。唯有岑氏與林氏交好，又留了會，說了回私房話，眼看著日頭往西，不能再留，這才告辭，林氏帶了兒女親送至二門。
傅蘊慈雖不大喜歡蔣茜，和蔣芳倒是說得著，還約了過兩日再接蔣芳過來做客，
可傅章好容易得著個年歲相若，長相可愛，又說得來的玩伴，正是高興的時候，驀然看著她要回去，心中如何捨得，拉著林氏的袖子，眼巴巴地看著蔣苓，大眼裡噙了淚，嘟了嘴，一副受了大委屈模樣，叫人看著好笑。
雖蔣苓替蔣茜投壺多少傷了傅蘊慈那些人顏面，可蔣苓與蔣茜是嫡親姐妹，互相護持也是應該的。要蔣苓看著了還撒手不理才叫人心寒呢。所以傅蘊慈倒是一些也不惱蔣苓，看自家弟弟捨不得她，蹲下身，笑著捏了捏他的鼻子問：「那把你蔣家三姐姐留下來好不好？」
傅章用力點頭，大滴的眼淚跟著他的動作落下來，只他倒也曉得男孩子不好哭的，反手又把眼淚抹掉，抬頭盯著林氏看，一副您就答應了吧的模樣
林氏摸了摸傅章的頭：「留你蔣三姐姐我們家，你岑姨母捨不得，會哭的。要你捨不得她，不若你跟了她們家去，我也好鬆快些。」
傅章一下楞了，便是他再喜歡蔣苓，也不過是個玩伴，怎麼能超過林氏這個親娘去，嚇得哭了出來，返身將林氏的腿抱住，把臉埋在林氏裙內，再不提要蔣苓留下的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