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探花封正

第十七章 探花封正

當夜崔含章把明堂喊來,商議將竹林埋的錢財轉移往何處才能保險。

明堂與眾人不同,當看到崔玄時則鎮定的多,一路上已經聽含章介紹過情況,對於留他在身邊的事情非但不反對,而且極力贊成。用明堂的話說,沒有書童小廝的伺候,怎麼對得起堂堂探花郎的身份。

含章登科一甲的消息,崔府內極小範圍的人已經知曉,明堂來之前還聽到太爺們在商議如何送禮,建陽府溪口千煙洲百年來的頭一位探花郎,今後走到哪裡都丟不了份。

也許自此以後,溪口龍窯的風頭蓋過建陽其他兩口也未嘗可知。

天一黑他們就躲在房間嘀嘀咕咕,三個血氣方剛的小夥子好不容易熬到後半夜,外面已經聽不見炮竹聲響。蒙著臉帶著鐵杴去後院竹林中將東西挖出來。

明堂去屋后,把一早藏在草垛里的板車拉過來,三個人躡手躡腳的把東西抬上車,直奔祠堂後山而去。

受了上次地牛翻身的啟發,含章清楚的記得崔氏祠堂後山谷地與龍窯山脈接壤處,有一種淡紫色的氤氳霧氣籠罩著小片的積雪,那地方隱蔽難尋,人跡罕至。

最重要的是崔含章事後,多次拐彎抹角的跟溪口老輩人打聽,那紫霧罩雪彷彿是憑空冒出的,從未出現於史料記載。

除夕夜的一場大雪給溪口披上了一層白紗,但是上山的路頗為難走,平地上車轍深一下淺一下,爬石階的時候崔玄在前把住方向,明堂與含章兩人各抬一邊,若非是他們三個都有一身膀子力氣,還真的弄不上來。

饒是如此,三個人累得氣喘吁吁,渾身大汗淋漓,忙活到後半夜,總算是把東西轉移了埋藏地點。

只是含章怎麼也找不到那片紫霧罩雪,本來還想著給兩位兄弟看看新奇玩意的。三個人又把一路上的車轍印全都用雪抹乾凈蓋起來,最後累的躺在一塊斷崖石上不想起來。

未休息片刻,明堂抬頭。

看到山的盡頭與黑夜連接處,驀然裂開一道縫隙,一縷霞光先鑽了出來,霎時間,好幾道紅光同時射出來,漸漸的那方天空紅了一大片。

連帶著天空下的山峰也跟著紅燦燦,紅中透著紫霞,紫霞下的這片紅,色彩亮麗的逐漸放大成橘紅,金紅,緩慢上升,逐漸變成小弧,半圓,然後微微一個跳躍,拖著一抹瞬息即逝的微光,一輪圓圓的彤紅的太陽戳破雲團,嵌在天邊。頓時金光閃耀,萬道金光射向整個溪口的山山水水,群山從頭到腳彷彿披上了一件金色的大氅,呈現出它半裸的秀美身軀。這絕美的溪口日出看呆了明堂三人,尤其是滿山遍野都是大雪覆蓋下,折射的金光恍若間身處西方佛國,心神為之震撼。

兩人還沉浸在金光佛國的震撼中時,崔玄喊兩人快看遠方水潭裡有一個頭上長角的怪物也對著紅彤彤的太陽在流哈喇子呢,含章二人順著崔玄指的方向看過去,水潭裡什麼也沒有。

明堂拍拍崔玄的肩膀說,「兄弟,幻聽了吧。哥們雖然土生土長的,也是頭一次見到溪口日出,著實被震撼了一把。」

崔玄的眼神之好是出了名的,浪里小白條不禁是說他水性好,還因為這小子在水下的視力更好,根本不受水壓的影響。所以讓他潛入水裡,比陸上還自在,七拐八拐眾人都跟不上他了。

所以他堅信剛才沒有看錯,但是明堂與含章兩人則什麼也沒有看到。日出后,就聽見溪口的公雞打鳴了,雄雞一啼天下白。勤快的燒窯人,即便在春節里也睡不得懶覺,很快就有人家的煙囪上青煙裊裊。

三人從另一條路下山,一路上明堂叮囑崔玄以後練好拳腳功夫,打鐵還得自身硬。

百無一用是書生,崔含章手無縛雞之力,以後的安危全繫於你一身。

崔玄其實是會拳腳的,但是電光火石間便被黑衣人幾下打傷后,心裡大為受挫,明白自己頂多也只能算是花拳繡腿,但是苦於沒有名師指教。

說起拳腳,崔明堂的天資明顯高於眾人,明堂所練出的燒窯十把式,不僅長氣力而且威力十足,私下裡已經可以跟護院切磋而不落下風了。

明薇沒罵錯他,讀書不行但是對拳腳棍棒較為痴迷,尤其喜好鑽研些機關算術,尤其對買賣生意更是無師自通。用樓先生的話說,不必拘泥於讀書考取功名一條道,諸子百家,家家精彩。

明堂自告奮勇當起了崔玄的拳腳師傅,口裡吹噓著練好燒窯十把式,走遍天下都不怕。

這話很吸引崔玄,他心中藏有千仇萬恨,想著就是拜師學藝,有朝一日能夠為公子老爺報仇雪恨。令明堂吃驚的是,崔玄這小廝天資極高,又能吃苦,練起來如瘋魔一般,往往招式用老而不收,直接以命換命。

練其燒窯把式來,崔玄整個換了個人似的,不過這樣,崔明堂越是滿意。

含章雖然練起來也破有章法,但是明顯不能打。

用樓先生的話說,他得練法,你得打法,若是兩者結合起來,恐怕神光朝又多了位數一數二的高手。

以後有崔玄在含章身邊護衛,保命的幾率總是大一些了。

時光荏苒,春節的假期一晃而過。陸陸續續的開始恢復上窯,雖然外面仍有積雪未化,但已經是立春日。溪口還流行著打春的習俗,扎春牛,鞭打之。一年好時節,祈求個風調雨順。

陽和起蟄,品物皆春。太康城裡已經熱鬧起來,複印開朝後禮部雖然人手緊缺,但是運轉起來不能出絲毫差錯。聖上欽點上榜一百零三位的老爺都是寶貝疙瘩,尤其是一甲三人,日後更是神光朝的棟樑。

這些進士老爺,每一個都是過五關斬六將,一路從院試,鄉試,大試中殺出來的佼佼者。初六日,天朗氣清,五十多名金羽衛攜帶榜單從太康出發奔往全國一十五個州府報捷。

河間武城董寶珍董老爺高中一甲第一名,狀元是也.......

嘉湖吉安顧鼎臣顧老爺高中一甲第二名,榜眼是也.......

建陽溪口崔含章崔老爺高中一甲第三名,探花是也.......

駿馬傳喜報,高聲喧四海。這金羽衛響亮的嗓門在各州府響起來,神光上下容光煥發。各州府衙門第一時間收到榜單后張貼告示,城中百姓爭向傳頌。

當建陽府衙役敲鑼打鼓的進入溪口崔家送喜報時,崔含章正跟著父親在窯口上打漿,兩手泥巴,褲子捲起到大腿上,七八個人正乾的熱火朝天。

只見有個半大小夥子跑來:「含章哥,你高中探花了,送喜的官差老爺們都在你家等著呢。」

崔含章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今年北獄遭了罪,哪敢想還能登科中第。

倒是崔父笑的合不攏嘴,一拍含章的頭,「好小子,給爹長臉了,走,快回家去。」

一起打漿的幾個人也放下手裡的活計,抬起崔含章就往家裡跑,一路上得知消息的鄉鄰都從四面八方湧入崔家小院,只見里裡外外幾層人,圍的水泄不通。人實在太多,有些人只好遠遠站在山頭上張望。

威風凜凜的金羽衛手持榜單,建陽府衙役抬著御賜『進士及第』匾額,後面一眾府樂吹吹打打。見到崔含章人到,金羽衛親自把榜單交給他,口中稱賀「恭喜崔老爺摘得探花。」

府衙等人把匾額交給崔父,在眾人的幫忙下直接掛到正廳堂上。

明堂則負責給太康使者及府衙等人謝禮,為府台大人及學政大人均是一箱厚禮備好,連帶今日眾在場眾鄉鄰全都是人手禮物一份,看著他井井有條的安排事務,含章心中感激。

兩兄弟照過眼神,彼此心領神會。

不過明堂還是趁著間歇走過來耳語一句:「這都是我姐安排好的,我就是個搬運工。」

含章想到那位明媚的女子,心理暖暖地。

熱熱鬧鬧一下午,金羽衛及衙役已經被送走。崔家小院則是人聲鼎沸,崔含章高中探花的消息傳遍溪口三山九水,十里八鄉。

在崔氏的協助下,開席擺宴,院子里坐不下了,就擺在門外空地,路上,凡是來道喜的都要喝杯喜酒沾沾喜氣,光禮物就收滿了一屋子。

最開心的就屬溪口的孩子們,跑跑跳跳嘻嘻吵鬧,整個溪口迎來了比春節還要熱鬧的大喜事。

明堂父母帶著明薇過來賀喜,崔母第一次見到女兒嘴裡的明薇姐,忍不住仔細端詳,滿心歡喜。溪口都知道崔氏有個大小姐,但是很少有人見到她,只是傳言崔氏大小姐是天仙般的美人。

崔母的眼神看得明薇臉都紅到脖子了,崔氏一眾族老傾巢出動,眾人坐在主桌。崔含章被安排與明薇坐在一起,兩邊父母都是越看越滿意。

還是明堂有眼力界,趁著眾人都喜慶,提出來兩家結親,今天我含章兄弟高中探花,喜上加喜。全院子的人都跟著起鬨,說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璧人,崔氏族老傾巢出動自然是帶著誠意而來。

崔母是心裡滿意明薇當兒媳婦的,看向崔父,燒窯漢子第一次被面對全溪口的目光,感覺有些拘謹。

嘴上說道:「我們當父母的沒什麼意見,主要是孩子們喜歡就好。」

明薇雖說來之前就被母親問到過,只是羞的不說話。父母之命,崔含章是沒有意見的,何況還是那個自己中意的女子。看著兩人只是羞的不說話,明堂當大舅哥的主動接過話茬,含章與我姐早就情投意合,只是兩人都是臉皮薄。

崔明堂父親端酒站起身來:「既然孩子們沒有意見,兩家又都在場,眾鄉親們做個見證,今天就把孩子們的親事定下來,親家,我先干為敬。」

眾人拍手稱好,探花郎喜上加喜。

崔父趕緊起身飲過杯中酒,明堂為兩人填滿杯,兩人碰杯再飲而盡,明堂在為母親與崔母也倒滿酒,雙方父母碰杯一飲而盡。如此一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均都齊了。

崔含章也不矯情,端起酒杯敬了明薇一杯,兩人眼神交融,心中甜蜜,滿飲杯中酒。

崔玄也是多喝了幾杯,實在是心理高興,崔含章高中探花,以後入朝做官,查清左氏冤案的機會就越大。

心裡想著悲慘的大少爺,不禁喝的啷噹大醉。

酒席熱鬧,吃到二更方散去,滿地狼藉自有崔氏家丁幫忙收拾。崔父那邊拉著親家喝個不停,半百的漢子難得第一次如此流露真性情。

按照溪口的風俗,宴席要連擺三天,流水宴,來者皆為客,入席自然吃。大舅哥明堂忙裡忙外,安排招呼眾人。

兩支崔氏結親,自此以後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最高興的是明堂,終於可以名正言順的當崔含章的大舅哥了。

溪口從白天到夜裡,喧鬧不停。

眾人都沉浸在溪口百年來出了個探花郎的喜悅,至於很多人都鬧不清探花郎究竟是什麼,但不妨礙跟著高興。

誰也沒有留意到,龍窯下方的水口水位暴漲,水滿則溢,越過巨石,溪水匯成二丈寬的小河,奔流向了遠方,看著流向是奔向青衣江。

而在龍窯尾部山脈分支的水潭裡,也是水位暴漲,原本平靜的水面翻滾不休,時不時有條長長的身影在譚水裡浮現,若是崔玄在此,定能認得出來,是那天三人觀日出時他看到的頭上長角的怪物。

眾人次日發現溪流變成小河,雖然只是一時奇怪,並未深思。

崔氏族老看過後二話不說,著家丁請來能工巧匠,建起一座木橋,上面蓋有亭子一座,供人休息。

並懸一三尺寶劍在橋樑下,說是能夠保廊橋不被水衝垮,取個平平安安的意思,過往鄉民無不稱奇。族老看著完工的廊橋,心理說不出的喜悅,總算是趕得及時。

既然我們溪口出了個探花郎,希望以後走過橋的孩子都能有出息,這橋就取名探花橋。

含章聽說此事後,專門跑過來看看河上木橋,造型別緻,尤其橋上有亭,遮風擋雨,果然是出自建陽的能工巧匠之手。

含章是在古籍看過關於橋下懸劍的記載,走蛟過江多是虛無縹緲的傳說,後人也多是取個好兆頭的意思罷了。

根據金羽衛的說法,含章要在上元節前趕赴太康參加瓊林宴,屆時一百零三位上榜老爺都會出席,尤其是一甲三位老爺,聖上還有封賞賜下。

算起來還不足七日,時間有些緊。崔家雖然是窮家小戶,但禮數周全。

崔父帶著含章大包小包的正式登門提親,兩家人相談甚歡,正式的把婚期定下,待明年含章冠禮后,金秋十月正式迎娶明薇過門。崔府會在溪口擇址建造一座府邸供新人居住,屆時兩家人可以常走動。

還是上次的花園,含章與明薇兩人聚在一起聊起太康的瓊林宴,畢竟明薇是久居太康,風土人情均都了熟於胸。

明薇雖說是寄居在尚書府,溪口崔氏最早還是在太康置辦了宅子,雖然是個落腳的地方,一戶小院花了大幾百兩銀子,太康物價可見一斑。

好在明薇這些年,在太康經營的也頗為順利,溪口瑤瓷聲名鵲起,大部分商家認可,建陽瓷器有一分支溪口瑤瓷,以神奇窯變和獨特炫彩而區分,明薇近兩年一直在策劃思考,怎麼讓溪口瑤瓷打入太康的上層名流圈子。

多年運作下來,當初的小宅子也被擴建成三進的大院子,還把旁邊的破宅和空地全兜買下來改造成一個小湖,足足十畝見方,明薇是打算把龍窯水口裡的金蓮移栽一些過去。

足足十畝見方的小湖,在寸土寸金的太康城裡,若非達官貴人恐怕無人消受得起。

明薇低若蚊聲:「父親說當做嫁妝送你了。日後你在朝為官,也能有個落腳地方。」

含章倒是不拘謹,抱拳謝岳父厚愛,順手就牽起明薇的手來,

「我知太康的院子是你的心血,一磚一瓦你親自安排,說起來我的條件自然是住不起豪宅大院,但誰讓我娶了你這個能幹的媳婦呢,坐享其成是靠明薇你的關係網啊。」

雖說已經定親,兩人情意綿綿,畢竟相處時日尚短,明薇的手第一次被男人牽起,頓時呼吸急促,臉若紅霞。

想她崔明薇在太康也是見慣風浪,商場奔走並未如此這般窘迫,真是情之一字,害人不淺哦。

明薇比明堂還大一歲,明堂又比含章大了一歲半,說起來可不是應了溪口的諺語:「女大三,抱金磚。」

明薇不堪被這般調戲,就板起臉來教訓他,

「太康魚龍混雜,朝堂上波譎詭異,你要萬事小心,我今夜就要隨管家老崔先回太康了,你若到了就直接上門即可,老崔是認識你的。」

「這麼著急,路上要多加小心。後日我也會啟程,咱們太康有的時間慢慢相處。」

崔含章不沉溺於兒女私情,知道明薇回去一定是有急事,吃飯間就聽到明堂說起,尚書府那邊來人催促大小姐儘快回去。

大舅哥總是準時的出現,明堂鬼一樣的冒出來說:「行了,別拉拉扯扯的了,幫我姐收拾東西準備出發了。」

明堂攬著含章的脖子邊走邊說:「我也要被父親安排跑河間了,說是要我自己打開那邊局面。恐怕沒個一年半載回不來了。」

轉眼間,要各奔東西。兩人都很珍惜最後的時光,明堂的容貌這些年已經發生了較大的改變,青蔥的鬍鬚全都冒出了,肩膀寬闊,劍眉入鬢,臉如刀削,說起話來嗡嗡作響。

現在也要獨擋一面去河間地帶,含章囑咐他凡事忍讓三分,切莫與人起衝突。

崔含章十分珍惜在溪口家中最後的時光,陪著母親洗衣做飯,跟著父親上窯燒瓷,對妹妹含靈也是異常寵愛,不厭其煩的講解課業。

到晚間還會帶著崔玄四處溜達,他想著在走之前,在溪口的三山九水,十里八鄉都留下足跡,這樣腦海里的印象會更加深刻。

崔含章太康參加瓊林宴,也許此去就是經年累月,不能長伴膝下盡孝,反覆交代含靈要聽話。

母親眼裡含章總是個孩子,看多久都不嫌長,只是兒大不由娘,溪口留不住兒子。母親懂得,做娘的更不能耽誤兒子前程,只盼著他能成家立業,等著抱孫子。

交代他去了太康,多跟明薇相處,爭取來年報個大孫子回來。果然還是母親最彪悍,認定明薇是崔家的兒媳婦,儀式什麼的都可以暫緩,傳宗接代才是頭等大事,聽得含章腦子裡嗡嗡響。

前陣子明堂已經幫著把那一百兩金子換成寶鈔銀票,交代崔含章大丈夫行事不拘小節,想來此去太康是少不了需要花錢的地方。

錢財防身,總是沒錯的。

這點崔玄也是十分贊同,並言明當初老爺已經把財物送給公子,「公子若再推辭,實在是讓老爺和大少爺在天之靈難以瞑目啊。」

含章留下一百兩銀子給母親,讓她以備不時之需。其他的都交給崔玄收好,兩人就抄近道走山路趕往太康。

畢竟時間緊張,如果走大道經晉安,然後去太康恐怕來不及了。

血氣方剛的小夥子,兩人又都已經習練燒窯把式,尤其是崔玄進境神速,簡直是天生的武夫,尋常蟊賊根本近不得身。

兩人這才有膽量走山路趕往太康。

半日時光,翻山越嶺,再回首已經不見溪口。人跡罕至的山嶺中,孤寂荒蕪,林中多是百年老樹,呈現病態虯資,枝蔓張牙舞爪,遠遠望去,雲煙繚繞。

天氣變暖,兩人走了一路從腳底冒熱氣,渾身蒸騰,汗如雨下,脫下外套坐在一塊巨石上休息,忽然下起雨來,雨如簾幕,噼里啪啦的打的石頭作響。

過了一會,不見雨小,反倒是越下越大的。兩人只得在一石洞中生火取暖,含章站在洞口看向遠方,心中思量這還未到驚蟄,怎麼會下如此大雨,別誤了行程才好。

看了會,仍不見雨停,正要回洞休息。忽見遠處山谷有一股洪流衝下,越滾越大,想必是雨勢太大,把山上的池塘溪流填滿溢出,引發了這山洪暴發,而這潑天的雨水助漲了山洪的氣勢,不一會就已經如滾滾大河一般。

不知道是含章眼花,還是看錯了,有一物頭上長角屹立在山洪中,往這邊看過來,彷彿是跟他對視一般。

「崔玄,你來看看是不是我眼花。」

含章把正在烤衣服的崔玄喊過來,崔玄目力極好,雨勢雖大但不阻擋其視線,凝目看去,心中一驚,脫口而出:

「沒錯,公子這就是我那日看到水潭中的東西,你和明堂少爺都不相信。頭上長角,只是貌似看著體型大了一倍有餘。」

聽到崔玄的話,含章心理明白過來。難怪崔爺爺要在新修建的廊橋上懸挂寶劍,看來走蛟入江的事情不是子虛烏有,荒山野嶺中,自己有幸竟然能見到這一幕。

「那東西好奇怪,它為什麼一直盯著你看?你看它過來了,公子快躲開」

只見此物竟然帶著洪流一起過來了,如御水而行,山嶺溝壑阻攔不了分毫。

崔玄一邊叫到,一邊跑回去拿出藏在包袱里的匕首。

這匕首還是明堂暗中交給崔玄的,說是花重金買來的,能削鐵如泥,讓他留著防身。

趕緊阻止住崔玄,含章示意千萬不要去激怒它。就這樣一人一虯對峙著,含章不敢亂動,生怕此物暴起傷人,否則主僕兩人就要屍骨無存了。

崔含章近距離看到,此物眼睛上眉部份,有突起部分的彷彿龍角,獨立在額頭上方。頸子有著白色的花紋,而且背上有藍色的花紋,胸是赭色,身體兩肢像錦鍛一樣有五彩的色澤。身體直立而起,兩隻腳像很寬的槳一樣,尾巴尖上有著堅硬的肉刺時不時怕打著身後的山洪。

含章忽然想起古籍《天問》記載『虯龍負熊』。

此物可不就是這個形態,傳言龍生九子各不相同,難道這是傳說的虯龍。

虯龍攔路,所謂何事?

含章心理犯嘀咕,溪口幾百年的歷史上也沒有聽說過虯龍攔路的事情,

而神光朝歷代欽天監均都稱走蛟封正乃民間野史杜撰,子虛烏有之說。

但今天我們二人分明親眼所見,此虯龍還直立身子,兩隻眼睛幽幽的盯著自己。

雖然心裡還是恐懼萬分,但是只能壯著膽子說道:「若你能保溪口千百年安享太平,便做的這方天地真龍。」

聽完此話,只見虯龍頷首,轉身離去,帶著滾滾洪流直奔青衣江而去。

兩人見到虯龍離去,跌坐在地上,出了一後背的冷汗,只聽崔玄喘著粗氣說:

「我生怕剛才那畜生吃了咱倆,想想都后怕的要命。」

含章也是一陣后怕,壯著膽子說出那句話后,已經閉眼準備等死了。

話說虯龍離去,也帶走了瓢潑大雨,天氣放晴,體感頗為清爽。

收拾好了行禮,重新上路。

崔含章站在巨石上看向遠處的青衣江,回想起剛才的情景,不禁口中念到:

「虯龍一掬波,洗盪千萬春」。

轉身走下巨石,繼續向太康方向進發,兩人都沒有留意到巨石下的山谷中颳起一股春風,吹向趕路的兩人,吹向四面八方......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貳臣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其他 貳臣
上一章下一章

第十七章 探花封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