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1

第六章 1

年少都會做傻事,絕地寒天難煞人。

長了這麼大的蘇明華,晚上除了在自己家裡的炕上,學校里、工地上的通鋪上睡過覺外,唯一能算上例外的一次是在丈人家和秀枝一起睡在秀枝閨房裡的炕上。儘管這個時候他的身上還有一百元的錢,可他就是不知道找一家招待所、旅館先度過今晚再說。

不想回家,想在外面再掙錢的想法從工程竣工到買好車票的那一刻都在困擾著明華。在文西,他除了認識張亞軍、卜興平、喬家爸,還有一起幹活的幾個人外。短短的三個月時間,天天勞作在工地上,沒有一點的基礎。再加上現在天寒地凍,那兒找個掙錢的地方。這個不成熟,肯定一點說不現實的想法只存在在他的意識里,從沒說出來過。從文西到文東的五零二次慢車還有半個小時就要發車了。旁邊坐著的張亞軍、卜興平,還有文北市喬家爸的侄兒喬榮林,都在叮叮噹噹地收拾自己的行李,準備上車。

「亞軍、興平,這是我的五百五十塊錢,還有這些東西,麻煩你兩個給我帶回去。我想在文西找個乾的,暫不回去了。」說著把錢遞給了亞軍,把東西遞給了興平。明華認為現在是非說不可的時刻了,才鼓足了一百的勇氣說出了口。

三個人在候車室里,也感覺到了蘇明華的反常。他們都在嘰嘰喳喳地說著各自愉快的話。可蘇明華始終不插一句話,一個人一直心事重重地坐在那裡不啃聲。沒想到,他說出了這樣的話,做出了這樣的事。張亞軍、卜興平、喬榮林三個人都沒了主意。不知道說些啥,不知道現在該怎麼勸。太突然了,他們都沒經歷過這樣的事。四個人都低下了頭。反正亞軍感覺明華這麼做肯定不好。亞軍拒絕了明華遞過來叫他帶回去的錢,也讓興平不要接明華的東西。車不等人,明華又固執,最後的結果還是尊重了他的選擇。

「你給秀枝說,我一旦安頓好,就給她寫信。」在把三個人送上車的同時,蘇明華給亞軍說。

揮一揮手,向著家的方向開去的列車已消失在了他的視野之外。還有,明華為此付出了五元錢的學費,一張火車票還在他的手裡。

明華怎麼也想不到會有今晚的這個時間坐在尼龍袋包皮的行李上,出現在文西市火車站鐵道旁的一個沒有大門的露天煤場上的經歷。本來是準備下午坐上開往文東市的五零二次火車回家的。再過五個小時,火車就要到文東市,可他現在卻還徘徊在文西市的火車站上。東來西去的火車車頭上的燈刺激著他的兩眼,一聲接一聲的汽笛聲擊打著他的耳膜。響聲特別的洪亮,像似專為他鳴的。我為啥要回去?回去還不是要出來?哪又何必回去呢?可沒有回去今晚又該怎麼過呢?口袋裡一元一包的「白奔馬」只有最後一支了,這還是幾次點燃后又摁滅的。我不該離開喬家爸,應該想好后再離開。要不,這時不會流落在這裡。昨晚不就是和喬家爸擠在門房上值班室的一張床上度過的嗎。

不知媽、秀枝她們收到錢了沒有,現在也沒法聯繫。這可是我第一次掙的錢,一寄就是一百五十元。媽、秀枝她倆肯定會分別說,這兒子真攢勁,這男人真攢勁。這是三個月來二十一歲的明華大腦里閃過的唯一的一絲興奮。她們還好嗎!這時可能都睡了。他站起來,抬頭看看天,強烈的燈光後面是一汪黑越越的天,看不見星星,看不見月亮。

他感覺著,似乎有一個朦朧的記憶即將閃現,可怎麼又捕捉不住?似在提醒,又似在捉弄。繁重忙碌的接磚、和水泥、拉沙子,徹底地改變了他。忘記了思考,沒有了記憶。他又坐下來,細細地數著他從離開家、工地報到上班、工程收尾、到今天出來的時間,那個朦朧的記憶慢慢地清晰起來,今天是達達的百日紙。心裡驚嘆出,啊!今天是達達的百日紙,可我怎麼坐在這裡?

父親臨終前眼角掛著的淚珠,久久不肯閉上眼睛的樣子清晰地又浮現在他的眼前。剎那間,懷念、思念、無助、委屈和著漫無邊際的愁腸像從天而降的隕石全都砸在他瘦削還稚嫩的身上。怎麼能承受得這千鈞的重壓?身子從行李上滑下來,順勢跪在地上,頭朝向東面家鄉的方向。怎麼也控制不住,空曠的天地間,回蕩起他的哭聲。「達達,你的百日紙,兒子竟連一張紙也沒能在你的墳前頭燒。啊,達達……」他幾乎趴在了地上,兩隻拳頭不停地捶打著眼前的地面。盈盈的淚水溢出眼眶,連成線,在風中飄落。

一輪皎潔的月亮掛在藍藍的天上。她把全部的光均勻地播灑在清水河畔的一個小村莊——蘇家河上。天和地被這通明的且有些寒涼的光連成一個整體。河邊那棵傳說中的「俊兒柳」,已被風霜摧殘得葉子全都脫落,只有修長的柔枝俏立在樹榦上。遠遠望去,透出幾分陰森,但卻分外顯眼。所有的房舍、明華登上過的戲台,都被一層瀰漫著的輕紗籠罩著。月影的移動,是這漫徹的靜中唯一的動了。村子里家家牆角聳立的高桿上碼垛的玉米柱子,為這寂靜的夜平添了一絲鬧的色彩。

月光悄悄地爬上了秀枝新房的窗子,透過玻璃后粉紅色的窗帘把一片彩色的光照在秀枝和四姐明菊睡的炕上。秀枝本來迷濛著的睡意全被這一片突然來臨的光給驚醒了。她睜開眼,看看四姐,瞅著那片光,再怎麼也睡不著。明華出門已三個多月了,他現在在哪兒,今晚的飯吃了沒,睡在哪兒,十月一已過,天這麼冷,走得時候連件棉衣也沒帶。這些平日里不斷閃現的牽挂,今晚怎麼這麼集中清晰地連在一起。不會有啥事吧?她的心猛地緊了一下。趕緊伸出手,想搖醒正在熟睡的比她大兩歲的四姐明菊問一問。可又覺得不好,猶豫一會,把手又放回了被窩。

今天達達的百日紙,大姐明梅、二姐明蘭、三姐明竹、四姐明菊,還有三姐夫、四姐夫他們都來了。大姐夫鄉上有事、二姐夫因為學生考試沒來。事情是三姐夫、四姐夫操辦的。你寄得錢前天收到了,剛好配上用場。兩個姐夫家裡放心不下、都趕黑回去了。大姐、二姐、三姐和媽睡在上房裡。秀枝在心裡給明華這樣敘說著。

寒冷里,朦朧中,低著頭,脊背上披著褥子的蘇明華四肢凍得有些發僵,只有褥子包嚴實的背上的一點餘熱溫暖著他的心房。迷濛里,他似乎聽到遙遠處一個人推著自行車朝他這邊走來的聲音。漸漸地明顯地感覺到腳步聲越來越清晰。戛然間,沒有了聲音。他用力緊了一下背上的褥子。頭還在低著,屏住氣,他無法猜測來人的目的。感覺要說得話很多,可該先說那句?那個人就站在他的面前,一雙翻毛皮鞋的前半部分在明亮的燈光下,蘇明華看得非常清楚,是一雙棕色的系鞋帶的。他抬起頭看了那人一眼,感覺不像壞人。明華的嘴唇蠕動了幾下,就是沒有把話說出來。那人也一直在看著明華。順手把自行車停在了他倆的旁邊,蹲下身子,仔細地看著樣子有些古怪的蘇明華。

「小夥子,天這麼冷,天這麼黑的,你咋一個人坐在這達。」那個人終於開口了。

沒想過有壞人,哪來的恐懼害怕。再也無法控制的淚水又一次洗遍了蘇明華的臉龐。「大爸,」明華哽咽的聲音打斷了自己要說的話。斷斷續續,在哭聲和說話的混雜中,這個陌生人聽清了明華的經歷和想法。

「我們鍋爐房剛好缺一個燒爐子的,你願不願意去。」那個人問。

「去,去。一定去。」明華急忙回答他。

「你人生地不熟的,以後千萬不能這麼做。」

原來,那個人是文西市化工研究所鍋爐班的班長,名字叫黃富強。家就在文西市火車站的後面住。現在到了換班的時間,他上班路過這裡。明晃晃的燈光下,看見一個人蜷縮在那兒,就走了過來。

聽著亞軍、興平的敘說,手裡拿著婆婆遞過來的五百五十元錢的秀枝。心裡驀然間涌動起了前所未有的痛苦和對明華的擔心。伴隨著的失落無情的襲擊著一個純潔的初為人婦的鄉村年輕善良的女人的心。她感覺,在這個世界上,只有她一個人,煢煢孑立,形隻影單。無法抑制的淚水順著眼角滾動在她的臉頰上。亞軍看了一眼不說話的秀枝,突然反應過來,「嗷,對了,還有來。我想起來了,明華說,他一旦安頓好,就給家裡來信。」一旁站著的興平趕緊點頭補充並予以保證。

之後的日子裡,盼望明華的信成了全家人天大的事。

明華的反常舉動,深深地觸動了亞軍、興平。可對於他們來說,除了多一層對明華的認識之外,再也不會有別的新的判斷。可對於秀枝,是真的刺傷了她的心。可憑她現在的經歷經驗無法得出明華這麼做,究竟是好還是不好的結論。可內心裡眼前更多的是埋怨、傷心超出了理性的思考。

看著明華為她買得長長厚厚的紅羊毛底子上印著一朵一朵大白牡丹的花圍巾,本想站在鏡子前試一下。可轉眼看到的還是空噹噹的房子里,只有她一個人。再也沒了這個心思。疊得工工整整又放在了明華沒有鋪開的被子上。

秀枝熟悉蒹葭鎮,她沒去過文西市,沒見過火車,不知道文西市火車站啥樣子,她只知道現在是冬天。清水河已經冰封,人都在河面上行走。聽人們說,文西市比蘇家河還要冷。可在還要冷的文西市的冬天裡,一個他鄉的陌生的小夥子背著鋪蓋卷,在夜晚冷風呼嘯的火車站,他在痴痴地等、傻傻地想、急急地找。只是等什麼、想什麼、找什麼,他的內心很茫然。這個在等、在想、在找的人不是別人,正是我日夜思念的我的男人——蘇明華。會不會睡在露天的火車站給凍死,這是此時的秀枝最不願想的。可這個奇怪的可怕的感念像一個幽靈纏繞著她,揪著她的心,撕裂她的肺。一波又一波的巨浪,把她掀入谷底,她用盡全身的力氣艱難地一次又一次浮起來。老遠處漂著一個人,她淚眼朦朧,靜了靜神,再仔細看,不是別人,是明華。一匹惡狼追逐著她,她實在沒一點力氣了,站在懸崖邊,對面的狼吐著血紅血紅的長舌頭,兩隻眼放著可怕的綠光,向她撲來。危急的時刻,她終於喊了出來,「明華,明華。」秀枝滾動著身體,被子也踹開了,喘著粗氣,呼吸似乎有一種窒息的感覺,吃力地睜開雙眼。她長長的吁出一口氣,又重新把被子蓋在自己身上。我是在做夢。惡夢依然縈繞在秀枝的心頭。她明顯得感覺到氣喘、疲勞,胸口的壓抑,顫動地心悸,渾身一種從未有過的難受折磨著她。坐起來,用被子包住自己。哪來的莫名的恐懼讓她害怕,無處躲藏。眼前屋子裡的黑,誇張放大了她內心的擔心。打開燈,讓光明陪伴她度過這漫長的寒夜。她強忍著不要讓她的房子里傳出聲音,不要驚動上房裡睡著的婆婆。可噴嚏不尊崇秀枝的意願,一個過後,緊接著的一個響聲又超過了前一個。我是咋啦,是不是要感冒了。黑暗中,她穿上衣服,沒間斷的折磨讓她再沒了一點睡意。她坐起來,平靜了一會。明華,你晚上是咋過的啊!找到住的地方了沒?找到乾的活了沒?明華,你為啥要這麼做呢?亞軍、興平不是都回來了嗎?你怎麼那麼犟呢?天這麼冷,樓都不蓋了,你到阿達下苦去呢?沒有你一點的音信,你啥時間給家裡給我寫信呢,我啥時間才能見到你的信?

家裡今年的收入也好著呢。你兩次寄得錢有二百元,這次又帶回來了五百五十元,園子里的梨買了二百零五元,加起來要九百五十五元來,家裡的吃穿度用也夠了。靜靜的寒夜裡,想到這些,秀枝的身體也跟著輕鬆許多。從惡夢中總算走了出來。天大的事,過完年了再說,你怎麼這麼心狠。快四個月了,見了你的一封信,收到了你兩次寄得錢,還有這次的圍巾和錢,這是我們唯一的聯繫。我在家裡有吃有住的,你現在咋過著呢?明華,我一點都不知道你現在是個啥樣子。家裡還有媽和我來,你也該來看看啊!明華,你是不是變了,變得心硬了。我可真的盼著你回來,好好看看你。如果你再這樣,以後回來就再不敢讓你再出門了。冬天的夜真長,我啥時間能捱到天亮啊!可天亮了我的心還是沒法亮了。

人心上有了事只嫌夜長。一夜的輾轉反側,秀枝飽受了一個善良痴情女人所應有的上天的懲罰。思的折磨,念的煎熬,讓秀枝承受了本不是她這個年齡該有的痛苦。她在期待一個冬天夜晚黎明的到來。她估摸著去蒹葭鎮第一趟班車到村口的時間。她打開窗戶,嚴冬清晨一股徹骨的寒流擠了進來。門前光禿禿的柳樹已能看出枝杈來。

「媽,我今個到鎮上去一趟,看有沒有明華的信。」秀枝原本想給婆婆打聲招呼就走。可隨著她的聲音,上房的門也打開了,這時的天色,只能辨清腳下的路,稍遠處的天還是灰濛濛的一片。原來,婆婆也早早地起來了。

「進來,秀枝。曹兩個趕緊給你做著吃上些,路上暖和些。」婆婆給秀枝說。

「車快到了,我不餓,再說一會兒就到了。」

「路上冷,穿暖和些。」在上房裡,看著秀枝脖子上圍著明華帶來的圍巾,婆婆說。

「我啥時間拿上明華的信,就啥時間回來。」

「路上小心著。」婆婆看著秀枝踏著院子里昨晚下的雪,一路小跑地跨出了家門。

秀枝到鎮上,先給大姐夫說了多到郵局看看有沒有明華的信,又去了爸爸的雜貨鋪,作了同樣的交代。說完話,也沒在父親的鋪子里坐一會,急急忙忙地又朝娘家趕去。這是她此行的最後一站,也是平靜心裡的最好場所。

一夜的失眠,一路的顛簸。身上穿著她喜歡的紅棉襖,還有脖子上圍著的鮮艷的紅圍巾。只一個夜晚,看上去,秀枝圓潤的臉龐明顯的消瘦憔悴了許多。幾乎是跌撞著狼狽地撞開了媽媽的門。在院子里差點摔了一跤。

媽媽正在做早飯。聽到門推開的聲音,雙手還沾著面的她趕忙從廚房裡走了出來。

「秀,這大清早的,你咋一個人來了。」還沒等媽媽問完。壓抑了一夜的巨大傷痛終於變成了滔滔的淚水,在母親的面前全噴洒了出來。嚎啕的哭聲霎時間傳遍了整個院子。

「秀,你這是咋了,慢慢說。」一時不解的媽媽安慰著秀枝。

衝到媽媽懷裡的秀枝哭著說,「媽,明華他沒有回來。夜個莊上來的兩個人說,明華買好了票沒有上車,他們怎麼勸也不聽。」聽到姐姐哭聲的秀明也從他的房子里趕了出來,愣在屋檐下。

「明娃,你到廚房看著燒火,我和你姐坐會。」

掖了一夜傷心的淚水,就是留給媽媽的,就是要在媽媽的面前傾倒乾淨。我的淚,這個世界上,唯一能哭,能大聲哭;能說,能大聲說的親人,只有媽媽了。無助,委屈,凄涼,最疼我的還是媽媽。看著爬在她的腿上哭成淚人兒的女兒,媽媽的心裡很難受。有高興,也有高興中參雜著的痛苦和擔心。她明白她的秀枝,自小任性、善良、痴情、勤快。媽媽的右手搭在秀枝的背上,左手整理著女兒一大早出門沒有梳頭,看上去有些凌亂的秀髮。一個多小時的坐車,一個多小時的走路。天這麼冷,路這麼滑。真是難為我的秀枝了。兩滴眼淚溢出了眼眶,流在臉上,滾落在了她的手背上。女兒畢竟還小,沒經歷過啥事,明華也一樣。她能為她喜歡的人這麼傷心地流淚,媽媽心裡難過中更多的是高興;明華現在究竟咋個樣,擔心害怕的人很多,可最傷心的還是我的秀枝了,她一個人心裡哭了一夜,今天還在哭。明華,你知道嗎。下次見了一定要好好說說。人不哭長不大,可秀枝太傷心會傷身子的。

「秀兒,你也大了,也是個做媳婦的人了,咋還這個樣子。不哭了,不哭了。隔壁你嬸子聽見了笑話呢。」媽媽安慰著說。

「媽,你說明華好著沒?」秀枝仰起臉,眼裡含著淚,看著媽媽,關切地問。

「好著來,好著來。一個大男人家會有啥事。主要是我的秀枝太傷心了。說不定明華正在給你寫信呢。」媽媽用手擦乾秀枝臉上的淚,給女兒說著寬慰的話。

「秀枝,你以後不能這個樣子。」

「那我應該啥個樣子。」

「這麼傷心,這麼哭,會傷身子的,會得病的。」

「會得啥病。」

「癆病。」

「癆病是啥病。」

「就是相思病。你沒聽戲上說,想人會想得心口疼。」

「我咋沒疼呢?」

「我的傻閨女。」媽媽在秀枝的頭上指了一下。讓秀枝坐起來,看見女兒的臉色像是受涼了,摸摸秀枝的頭,很燙。又摸了摸炕,熱熱的。「去,擦把臉。好好睡上一覺,出出汗。你看你,一個晚上變成個啥樣子了。」

媽媽的話,是良藥,醫治了秀枝心裡的傷痛,也給她帶來了精神上從來沒有過的安全。

秀明在文東師範上學,現在放寒假在家。吃完早飯,按媽媽、姐姐的安排,到蒹葭鎮去和父親住。主要的任務是負責一旦有明華的信,不管白天黑夜,都必須第一時間送給在家等信的姐姐。反正這一段時間放假在家無事可做。秀明欣然領命,接受了姐姐給他的這一光榮而艱巨的工作,高高興興的趕集去了。臨走時,媽媽特意交代了另一項急需辦理的事項,快去快回,給秀枝買幾樣治傷風感冒的葯。這幾天里,秀明成了家裡往返蒹葭鎮的重要使者。

明華把行李放在黃富強班長自行車的後座上,兩個人推著車子走了近半個小時的路程,到了鍋爐房。安頓好的第二天下午,從時間上算,應該是亞軍、興平去他家的那個時刻。他也明白秀枝和媽的擔心,亞軍、興平的害怕。把一封簡短的報平安的信投進了信箱。

媽,秀枝:

家裡一切都好嗎!

我在文西市找到了乾的和住得地方。在文西市化工研究所鍋爐房裡燒鍋爐。那天我把亞軍、興平送走後,一個人在火車站亂轉,想著在那兒找個乾的。很黑了,碰到了鍋爐班的班長,他叫黃富強,人很好。我現在就住在鍋爐房,上班也在鍋爐房。先報個平安。也給亞軍、興平說一聲。詳細的等我幹得正常了再回信。今年過年我不回家了。我現在有固定地址,就寫「文西市化工研究所鍋爐房,蘇明華收。」

明華

和媽媽睡在一起,秀枝的身心有了明顯的恢復和平靜。五六天的時間裡,可她的心還是無法安靜。媽媽老在她跟前念念叨叨的說著說那,可一直難開心的秀枝,沒心思聽。第六天的傍晚,喘著粗氣的秀明,跨進了大門。第一個看見秀明的秀枝,衝出房門。秀明急忙從上衣兜里往外掏,可凍僵得手不靈便,秀枝一把從秀明的兜里掏出了明華的信。

看完信的秀枝,淚水又一次灑滿了他的臉龐。「媽,人好著來。」

「人好就好。這個明華,差一點把我秀兒的魂拿走了。」

「媽,你說啥呢。」轉眼間,判若兩人。話也多了。還記起關心弟弟大學的學習了,問這問那的。之前,秀明還以為姐姐在生他的氣,從秀枝到家不敢和她說話。這麼快得變化,倒讓秀明覺得不適應。

臨睡前,秀枝在被窩裡一個人又看了一遍明華的信。看完后,把信疊好裝在信封里,小心地放在枕頭下,心裡踏實地睡著了。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明天還下雨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都市青春 明天還下雨
上一章下一章

第六章 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