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0

Chapter 10

蘇慕染沿着石子路往宿舍的方向走,時不時就能聽見女孩子撒嬌的聲音從某個角落裏傳出來。

大學的校園裏,一到了晚上,無論是在昏黃的燈光下,還是冰涼的長椅上,總能看見一對對牽着手的男男女女,對此,她也早已見怪不怪了。

蘇慕染長的很漂亮,身材也很好,特別是一頭長發,從來不曾燙染過,是那種很自然的黑,像是墨色緞子一樣披下來,滑膩柔軟。

追她的人有不少,但她總是很禮貌地跟他們保持着距離,頂多也就是借他們幾本書看。即使她知道,借書不過是借口,但也從不拆穿,只是很坦然地把書拿出去。到了還書的時候,對方常常以感謝為借口,邀請她一起去吃飯,她都笑稱是小事,委婉地拒絕。

時間久了,男孩子們覺得她很高傲,對她的好奇心越來越強,卻無一人敢輕易地碰觸她這道雷火線,於是「冰山美人」的稱號不徑而走,成了她的代名詞。

其實,她也不是聖女,她也需要一個可以依靠的男人來呵護她,但不幸的是,曾經追求過她的人,包括柯磊在內,都不是她一直在等的那個人。

蘇慕染曾經看過這樣一篇文章,是這麼說的:女人是男人的學校,二十齣頭的男人都是不成熟的、幼稚的,幾乎所有男人都等待着一個女人去改造他們。而那些三十多歲,懂得取悅女人的成熟男人,都是之前的那個女人一步一步的教出來的,而那個女人把他教會了,卻又拱手讓給了別人......

她覺得這篇文章說的很有道理,與其浪費心力去改造一個不屬於自己的男人,不如把時間用在學習和打工上,更何況,她的現實條件也不允許她隨意放肆。

走到宿舍樓前,蘇慕染意外地看見柯磊站在樓下,她想起前幾天拜託他幫自己多找幾份工的事,以為有了消息,立即朝他走過去。

「你去哪兒了,打你電話沒信號,我又不敢硬闖女生宿舍,就託了個女同學進去找你,結果陸小蔓跑下來告訴我你不在。我想明天再說,可又怕你着急,乾脆就在這兒等你了。」

柯磊臉上清淡的笑容讓蘇慕染有些慚愧,她明明知道他這樣幫她是為了什麼,卻只能硬下心來,刻意地忽略他的優點,擺出一臉冷漠的表情:「家教的事怎麼樣了?」

「現在找英語家教的偏多,如果不是急於出國的,很少有人來學德語......」柯磊錯綜複雜地看着她,眼中飽含了幾分歉疚之色。

蘇慕染笑了笑:「不要緊,其實我這個專業是有些偏門,要是你一下子找了十家八家,我反倒覺得奇怪。」

「這個......」柯磊猶豫了一下,還是從懷裏掏出一個小紙包來。

「這是什麼?」蘇慕染疑惑地看着他手上被疊的方方正正的紙包,隱隱地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柯磊拉過蘇慕染的手,鄭重其事將紙包放到她的手裏,用力地向下壓了壓,說:「慕染,以前你到洗浴中心去打工,現在又拚命找家教,我不知道你到底為什麼這麼缺錢,但是我知道,如果不是走投無路,你是絕對不會涉足那種地方的。我不想看着你那麼辛苦,所以,我籌了一萬塊錢,你先拿去用......」

柯磊的話尚未說完,蘇慕染的眉立即挑了起來。她用力地甩開柯磊的手,紙包啪地掉在地上:「柯磊,你這是什麼意思?我是求你幫我找工作,卻從來沒有暗示過讓你幫我籌錢。」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不想看你這麼累......」

蘇慕染不客氣地打斷他的話:「累不累是我的事,與你何干?」

柯磊一怔,委屈萬分地瞪起了眼睛:「蘇慕染,你明明知道我喜歡你,你裝傻充楞的有意思嗎?我真懷疑你的心是不是用鋼筋水泥做的。」

蘇慕染看着他冷笑,「你為我做的一切都是自願的,我從來沒有逼迫過你,更沒有答應用我自己來和你做交易。你幫助我,我打內心裏感激你,我接受你的幫助,是真心把你當作朋友來對待,並不代表我會答應和你談戀愛。你怪我裝傻充楞,那好,今天咱們就把話說清楚,你,柯磊,究竟把我當什麼?利用自己的臉蛋來博取別人的同情、讓人心甘情願掏錢的婊子?那麼我請問你,這一萬塊錢,你想買我的什麼?」

蘇慕染的一番話,終於讓柯磊明白了自己做了多麼愚蠢的事,她肯接受自己的幫助,卻不願接受自己的錢。其實,要想把錢送到她的手裏,方式有很多種,只要讓自己的朋友跟她學一段時間的德語就可以輕鬆解決,然而,他卻選擇了最笨的方法。

柯磊走後,蘇慕染一個人站在樓道里,委屈、無助齊卷而來。她的眼睛有點脹痛,還越來越模糊,她就站在角落裏用手背揉,揉的滿臉是淚。

有幾個晚歸的女生路過,看見她的樣子,紛紛提醒她說:「你眼睛怎麼了,迷了沙子,還是得了角膜炎?你最好上點眼藥什麼的,不能光用手柔啊。」

蘇慕染點點頭,把眼淚擦乾淨,又在樓道里冷靜了一會兒才回寢室。

寢室里還亮着燈,陸小蔓早就睡著了,手邊還放着一本被折得亂七八糟的言情小說。蘇慕染沒有叫她,而是關了燈,輕手輕腳地爬上床,將自己緊緊地裹在被子裏。

因為白天上體育課的時候跑了一千米,陸小蔓累到極點,睡得鼾聲漸起,而蘇慕染卻因為一直在想柯磊的事毫無睡意。她強迫自己閉着眼睛,也不知道在床上躺了多久,直到寢室的門砰地一響,她和陸小蔓雙雙被嚇了起來。

蘇慕染迅速地把燈打開,然後往門口望過去,只見葉青青神若恍惚地靠在門上,臉色蒼白,一雙眼睛詭異地盯着對面的牆壁,好像被什麼附了體。

看的出來,她的心情不太好,整張臉白的跟鬼似的,睫毛膏在眼周化開,黑黑的一圈兒,很明顯是哭過。

蘇慕染趕緊穿鞋下地,跑到門口去扶她,她卻像是一攤爛泥,軟軟地貼在門上,還神若恍惚地傻笑。

「青青?你又喝這麼多酒?哪天真被宿管老師抓着,要受處分的。」

「用不着你管,滾開!」葉青青突然煩燥地皺起眉,不知哪來的力氣,使勁一推,蘇慕染在沒有防備的情況下,整個人被搡了出去,腦袋剛巧撞在上鋪的床沿上,哐啷一聲,整個床都跟着顫動起來。

陸小蔓嚇了一跳,回過神來立即衝過去扶住蘇慕染,確認她沒事,又不可思議地瞪向葉青青,低聲吼道:「葉青青,你瘋了?」

葉青青一愣,有點不知所措。她獃獃地看着陸小蔓替蘇慕染揉腦袋的一幕,忽然蹲在地上,抱着頭失聲痛哭起來:「我和司家譯徹底完了,沒緩兒了,沒救兒了......」

陸小蔓冷冷地眯起眼,又氣又怒:「司家譯不要你了,你推他去,你朝我們撒什麼火兒?」

蘇慕染輕輕推了陸小蔓一下,讓她不要再繼續說下去。陸小蔓也是一時着急才說了一些氣話,看到她痛哭的樣子,只得無奈地皺緊了眉頭。

蘇慕染和陸小蔓極為默契地把葉青青扶到床上去,又像上次一樣施出渾身解術,好不容易才把她哄睡。等兩個人再直起腰來,都是又酸又痛。

夜深了,同學們早就睡下了。四周極靜,只有窗外簌簌的風聲,一股酒氣在寢室里彌浮,陸小蔓拿出花露水噴了噴才肯躺下。

蘇慕染背靠着枕頭,兩手緊緊地抓着被子,司家譯的笑、葉青青的哭、周媛媛的絕望和老余的警告一下子從記憶深入湧上來,再扭頭看看沉睡中的葉青青,心中五味雜陳,說不出是什麼感覺。

她想來想去,總覺得應該把事情的前因後果弄清楚,至少,葉青青三天兩頭地來這麼一齣兒,她和陸小蔓也應該想個辦法開導她才是。

她猶豫了很久,才拿着手機到樓道去。

她只穿了睡衣,樓道盡頭的窗子又沒關,晚風吹進來,凍的她全身哆嗦。她一下一下地翻著電話薄,總算找到了司家譯的電話,下定決心撥了過去,響了兩聲就通了。

「怎麼了,才分開沒多久就想我了?」司家譯還是那副玩世不恭的腔調,蘇慕染臉上一燒,思緒錯亂,甚至在腦子裏想像着他靠在牆根抽煙的表情。

她努力壓下心頭閃過的浮光掠影,低聲問:「司家譯,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和葉青青到底怎麼了?」

「我以為你是想我了,原來是為了她?」

「你們是不是分手了?」蘇慕染不想再跟他拖延,索性直截了當地問他。

不知道為什麼,她在跟他說話的時候,總顯得有些笨拙,如果再繼續聽他東拉西扯,估計他能侃上一個小時也進不了主題。

司家譯沉默了一會兒,又噗哧一聲笑出來:「葉青青又鬧窩了?我之前是怎麼跟你說的,你怎麼就記不住呢?」

「她那樣全是為了你,你就真的一點兒也不關心她?」

「我們倆的事兒就是一筆糊塗帳,牽扯的太多,一時半時也解釋不清。你早點睡吧,別想太多,葉青青要鬧,你就讓她鬧,晾她幾天,她自己就想明白了。」

「可是......」

「快別可是了,我正洗頭呢,人家小姐滿手的泡沫,站這兒等我半天了,你有什麼事,我們見面再談。」

掛斷電話,蘇慕染覺得委屈,在司家譯的眼裏,她就是一個多管閑事的老大媽。她本不想多事,可葉青青整天把自己弄的人不人、鬼不鬼的,鐵了心要往死里毀自己,要她不聞不問,眼睜睜地看着,她絕對做不到。

想了想,她又翻開電話薄,繼續往下翻,大拇指終於在看見老余兩個字的時候驟然而停。

她想,司家譯嘴嚴,但老余卻極為健談,或者從他那兒能打探出什麼消息來。

電話響了半天,老余才終於接了起來,蘇慕染聽他迷迷糊糊、累懨懨的口氣,有點不好意思。

她以為他不會這麼早睡,並沒想到自己大半夜的把人家吵醒。仔細想想,自己也太過魯莽了些,剛想道歉,就聽見有一個女人在電話的另一頭細聲細氣地發牢騷:「誰呀,什麼時候不好打,偏偏趕在這個時候?」

蘇慕染立即意識到老余在幹什麼,她甚至還聽見電話那頭響起啵地一聲,不知是誰親了誰一下。

她的臉騰地一下就燒了起來,雖然這些鏡頭在電視和小說里時有冒出,但是,「電話現場版」她還是頭一次經歷,她手足無措、舌頭打結,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要怎麼開口了。

老余不耐煩地喊了幾聲喂,聽起來像是惱羞成怒地想要罵人了,她才弱弱地應了一聲「喂」。

電話里突然沒了聲音,蘇慕染等了好一會兒,才聽見老余柔和的聲音:「喂,哪位?」

「我......我是蘇慕染,」怕老余想不起來,她又特意補充了一句,「我是葉青青的同學。」

「是你啊。」老余並不顯得吃驚,還是嘻嘻哈哈地跟她逗貧,「怎麼想起給我打電話了?是不是覺得我人還不錯,想再往深處發展發展?」

蘇慕染被雷的瞠目結舌,忽然心有感觸:怪不得他跟司家譯稱兄道弟,原來他們連打電話都是一個口氣。

「說吧,找我有什麼事兒?」

蘇慕染穩了穩心緒,結結巴巴地問:「那個......我能問你點兒事嗎?」

「關於葉青青的?」

「嗯。」

老余嘆了一口氣,聲音變得低沉起來:「本來,有些事兒司家譯不樂意提,我也不想多嘴。既然你打電話來問,我倒是覺得讓你們知道了也好。明天咱們碰個面,上午十點,我去接你?」

蘇慕染拚命搖頭:「千萬別,您那車往我們學校門口一停,我就算毀了。這樣吧,明天上午十點,在XX百貨公司門口怎麼樣?」

「行,那就這麼定了。」

「不見不......」散字還沒容她說出來,老余已經掛斷了電話。

蘇慕染愣愣地拿着電話,想到他在急什麼,羞慚不已,趕緊跑回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蒙住。

蘇慕染幾乎是在床上滾了一夜,葉青青半夜說夢話、踢被子,吵得人不得安寧。她下床,忙着給葉青青倒水,蓋被,好容易才安靜下來,她又想起老余電話里的那個曖昧的聲音,想着明天即將面對當事人,總覺難堪。

早上四點半左右的時候,葉青青爬起來找速食麵,拆包裝的聲音把蘇慕染吵醒了。

蘇慕染也喝醉過,她知道酒精在胃裏什麼滋味,又燒又灼的,難受極了。她不管她,翻了個身,閉上眼睛,在葉青青「吸溜」、「吸溜」吃麵條的聲音侵擾下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再睜眼的時候,葉青青已經不知去向了,而陸小蔓還是睡的那麼香,姿勢竟然還保持着剛睡着時的樣子。

蘇慕染歪頭看了看錶,才八點半,所以,她坐起來,看着從窗帘後面透進來那朦朦瑩瑩的光亮愣了一會兒神,才爬下床洗漱,出門。

到了XX百貨的時候,離約定的時間還差四分鐘,蘇慕染剛站了一會兒就聽見有人喊:「嘿,這兒呢,快上車。」

蘇慕染眯起眼,看見一輛車正慢慢地朝她靠過來。她不確定地看着車裏朝她擺手的人,半天才認清那人是老余,趕緊打開車門坐了上去。

「磨蹭什麼呢?沒看見帶紅箍兒的老太太正往這邊跑?你要再不上來,她又得拿一張大白條兒扣我車上。」老余把煙頭兒順着車窗扔出去,又把車窗升起來,方向盤輕輕一轉,提起了速度。

蘇慕染看着老余的側臉,一想到昨天電話里那個女人的聲音,她就覺得嘴角抽搐,理虧心虛。

「去哪兒?找個安靜點兒的地方,還是......」

「找個能停車的地方,我們在車裏說就行。」

老余開着車,東拐西拐地拐到了公園門口:「這兒人少,你看行不行?」

蘇慕染點點頭,老余就減了速,一點一點兒地靠到了路邊。老余像是煙癮犯了,車子剛停穩就立即從懷裏掏出一根煙,點着了吸幾口,才極為享受地吐著煙圈說:「問吧,你想知道什麼?」

「葉青青和司家譯分手多久了?」

「分了快半個月了吧,之前,他倆鬧了點彆扭。」

「因為什麼事?」蘇慕染忽然想起了什麼,不假思索地問,「是不是因為周媛媛?」

老余笑:「其實家譯跟周媛媛一點事兒都沒有,葉青青也不知道從哪兒聽來的風言風語,總是無理取鬧,家譯覺得沒意思,就動了想分手的念頭。」

「那後來呢?」

「可能是葉青青察覺到了什麼,還沒等家譯開口,她自己倒先提出了分手。男人嘛,都嫌麻煩,家譯看她這麼主動,也就沒說什麼,送了她一個LV手提包。

和平分手,再見亦是朋友,多好?可葉青青也不知道犯了什麼邪勁,居然從外面找了個不三不四的男人,在酒吧里碰見了,還故意領着他去給家譯做介紹,當着家譯的面,主動勾引那男的去開房。」

蘇慕染嚇了一跳,皺着眉,不敢相信地看着老余:「你說......葉青青?」

「你不信吧?我他媽當時也以為是自己眼花了。」老余斜眼看看蘇慕染,「她那點心思誰不知道,不就是想看看司家譯的反應,想讓他吃醋?要說葉青青再他媽的腦殘,也不至於腦殘到這個地步吧,她也不想想,司家譯是那種人嗎?難道她還指望着司家譯會語重心長、依依不捨地交待那男的好好對她?她當是看《非誠勿擾》呢?」

蘇慕染看着老余義憤不已的樣子,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一直以來,她都以為是司家譯有負良人,卻從來沒有想到,葉青青居然做了這麼多愚不可及的事。

以前玩測試的時候,結果總是顯示葉青青情商低,當時她和陸小蔓還不信,可現在看來,那個測試未必不準。

她親眼看着葉青青為了一個交往不到三個月的男人性情大變,由開朗熱情變得酗酒胡鬧,真不知該說是她「死鑽牛角尖」,還是該解釋成「情字傷人」、「庸人自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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溺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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