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捍衛榮譽

龍嘯辰走後傾城的臉色便沉了下來，緋月的手伸的比她想像的還要長。只是她總是想不明白緋月為何非要置她於死地。如今龍嘯辰只怕是指望不上了，她不可能待在傾城閣里坐以待斃，但是，真正能做些什麼傾城並不能確定。

此番沈夏因她而受牽累，之前和龍嘯辰一起大刀闊斧的整頓吏治，已經得罪了許多人。原本只要龍嘯辰不動念頭，就無人敢對沈夏如何？可是如今龍嘯辰恐怕已經遷怒了沈夏，那麼朝堂之上原本已經蠢蠢欲動的人恐怕更加肆意妄為。若是沈夏一倒，幕府因着與沈夏的交情多少也會受些拖累，若再受人暗算，那麼天玄也會岌岌可危。如今天玄的兵權一分為五，夏氏，王氏，方氏各掌一方，京中則由幕府守衛，還有一支秘軍在龍嘯辰手中。

鶯歌和影子哥哥不會對她見死不救，若是牽累其中，那麼聖龍的門戶就已被打開了一半。緋月他並不想奪權，也不願百姓飽受戰亂之苦，那麼他究竟為何要布這麼大的一盤棋，傾城百思不得其解。

龍嘯辰回去之後便命人傳了林燁過來，「林燁，密查夏氏，此事絕不可外傳。」

「臣遵旨。」林燁看着龍嘯辰欲言又止，只是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與夏氏相交並不深，不過是因着傾城的關係，有些關注而已。皇上此番只是讓密查，並未定罪，若是他為夏氏辯解，或許會加深帝王心中的疑慮。

龍嘯辰何嘗不知林燁想說什麼，遂轉過身來拍了拍林燁的肩膀，「朕為何會選擇你，想必你心裏已經有了答案，放手去做吧！」龍嘯辰的手有收緊了幾分，林燁感受得到帝王的信任，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林燁走後暗一也被叫了出來，「你也去查，你兩互不干涉，消息也不互通，各自去查，一明一暗，務必給朕查清楚。」

這一夜兩人舉頭望着同個星空，心中也是同樣的困惑。一杯杯相思醉入口，釀酒者的悲涼無助似能感同身受，過往的一幕幕浮現眼前。傾城一遍又一遍地質問自己到底錯了嗎？她短短的前半生已經問了自己太多次這樣的問題，也糾結過許多次。不過看如今的樣子，似乎是錯了呢。可是重來一次她又能如何選擇呢，難道無視少女內心的悸動對離漠視而不見嗎？又或是無視族人的安危不顧一切拒絕和龍嘯辰的婚禮嗎？似乎她從來都沒得選，她太貪心的想要一段純粹的愛戀又割捨不下肩上的責任，結果什麼都沒能抓得住，她的一生已經宣告失敗。

傾城閣外燈火通明，所有人都在歡天喜地地慶祝新的一年到來，也在為新的一年做美好的祝禱。可是傾城閣內，卻只有她一人而已。一杯杯酒水化解不了她內心的傷感，更化解不了內心深處的挫敗，終究是錯了呢，否則為何只剩她一人了呢。

御書房的窗前，龍嘯辰一人獨飲，望着傾城閣內那抹倩影，一絲絲苦澀在胸口蔓延。過往的一幕幕始終揮之不去，孰是孰非恐怕早已說不清道不明了。這天下人人都想要，可是她卻始終不屑，或許如此她才能如此安分地待在傾城閣內，哪怕冰冷，卻能相伴。

暗處一襲黑衣看着這樣的傾城，心底的痛苦在無限的蔓延。他憤恨於付出了所有卻得不到半分眷戀，更憤恨於她為了龍嘯辰的幾句話居然如此不愛惜自己的生命。龍嘯辰在她的心中難道如此之重，為了龍嘯辰，她當真是什麼都不顧了。夜間天涼，傾城醉倒在桌上，黑衣人不費吹灰之力便劫走了傾城。

再次醒來已在一個冰室之中，徹骨的寒冷讓傾城清醒了幾分，暗惱自己不該飲酒，在這樣的非常時期，給原本就不樂觀的局勢再添一把火。能在皇宮重重守衛之下不驚動任何人便將她劫走，此人要麼對皇宮了如指掌，要麼便是實力不俗。放眼望去，能做到的無非是宮裏的人或是緋月和離漠。一想到有可能是離漠，傾城的心不由得痛了起來，她和離漠走到今天這一步完全是她的錯，若是真的有針鋒相對的那一天，傾城不知該以何種心情來面對離漠。

若是她大限已至，離漠沒了束縛想起了過往的種種，他是否會後悔今日對她所做的一切，他是否會自責。面對一個已經香消玉殞的傾城，離漠是否能承受得住，他要如何面對安兒，又如何面對他自己的內心。

思及至此，傾城立刻站了起來環顧四周，她與洛樊相交多年，雖然不比洛樊精通，至少也學到他兩三成的本事。冰室寒冷異常，若是再待個一兩個時辰，體內寒疾誘發，便真的難以挽回了。她想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她不能如此輕而易舉地死在這個地方，以如此懦弱的方式結束自己的生命。

可能此人知曉她體內有寒疾，所以竟然放心地將她丟在冰室竟然沒有做任何束縛，這無疑給傾城帶來了一絲生的希望。冰室的機關並不難找，不過半個時辰，傾城便已找到了開啟的機關。此機關做的並不高明，可見並不用來囚人。冰室內存放有許多葯，皆是治療內傷的藥物，可見此冰室多半是做療傷之用的。傾城順手順了些葯以備不時之需，她並不知她離開傾城閣幾日了，此處又距離皇宮多遠。若是龍嘯辰知曉她已經離開，會做出什麼樣的事情，思及至此，傾城內心慌亂了起來。

不論外面如何，至少得先離開冰室，此時她已感覺不妥，早一刻離開便能早活些時日。冰室之外是間密室，溫度雖不比冰室寒冷，可由於靠近冰室而比其他地方溫度要低些。再加上此時正值寒冬，傾城穿着單薄，能撐到現在寒疾依舊未發作實屬萬幸。

正當傾城準備離開之時，供在密室之中的劍卻引起了傾城的注意。拿起劍傾城的眼睛濕潤了，過往的一幕幕在眼前浮現。當時擔心離漠所以助他取得心法和赤霄劍，即便那時陪在離漠身邊的凌芸，傾城也沒有如此傷心。她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居然是離漠策劃了她的消失。而真正讓她擔心的不是離漠劫走了她，而是離漠有沒有后招。她不相信他們千辛萬苦地做這一切只是為了劫走她，看着她被寒疾折磨致死。

拿起赤霄，傾城轉身離開，密室設在書房之中，傾城出來時方知天色已黑，書房並無一人。傾城略做調息便欲離開，這間書房她再熟悉不過，這裏有很多她的離漠的回憶。洛城距盛京最近，那時的傾城為方便管理盛京悅來同時能不引起皇室的注意，便在洛城買了這處宅子。只是這冰室和密室是何時所建傾城卻不知曉，許久沒有來過此處，卻不知此處早已物是人非了。

遠處的腳步聲漸漸清晰了起來，傾城沒有選擇躲起來而是選擇迎了上去。離漠的腳步聲她再熟悉不過，既然已無處躲藏，不如一戰。離開書房傾城輕車熟路地向外跑去，離漠看到有身影閃過自然去追。在空無一人的街上，傾城停了下來，轉身看着追上來的離漠，平靜道：「不知閣主截本宮來此有何貴幹?」

夜風中傾城的銀髮在風中飛舞，離漠看着她的滿頭銀髮不由得有些心疼卻又有些憤恨。一想到凌芸所言傾城的滿頭銀髮是因為失了與龍嘯辰的孩子便有些嫉妒。他為了傾城幾番出生入死為何卻換不來她半分的情義。龍嘯辰對她算計，利用，疑心於她卻能得她死心塌地地維護。嫉妒在心中蔓延，男人自尊心的作祟使他拔出了劍，或許痛痛快快地與她戰一場便能釋懷了吧！

那日看到她醉酒睡在傾城閣無人照顧，鬼使神差之下離漠帶走了傾城，原本只是擔心她無人照顧在寒冬中寒疾複發一命嗚呼。帶回來之後便將她安頓在茉園之中，可他沒有想到的是凌芸會突然來此，更不知道凌芸居然會瞞着他把傾城關在冰室。他擔心傾城所以逼問凌芸急匆匆地過來尋找，誰知傾城已經安然離開。在看到傾城引他出來的時候，離漠心裏多少有些慶幸，慶幸傾城無恙。

即便知曉傾城對他不過是利用，離漠卻對她恨不起來，一次又一次救她。忍不住地牽掛她，思念她，離漠也不知他是何時變得如此沒有出息，竟然被一個女人迷的七葷八素的。可是每次看到傾城的銀髮，又聽辛璃說起她因龍嘯辰失了味覺，嫉妒的種子便在心中生根發芽，連帶着語氣也生冷了許多。「皇后既知又何必多問?」

聽到離漠如此冷漠的聲音，傾城的心不由得痛了起來，可是今日她必須離開所以只能和離漠動手了。「今日傾城不得不離開，家中情況不明，傾城不能在此與閣主糾纏。欠了閣主的，傾城三個月後自會償還，只是現在不行。」

「如果今日放皇后離開，恐怕再見皇后便是不可能之事。」

傾城心頭一緊，一種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傾城急切地問道：「閣主此言何意?可是傾城家中發生了何事?」

離漠不忍看她如此着急便直言相告，「在皇后離開的第二日，夏府的管家陳樹便告發皇后包藏禍心，幾番勸說父兄反了皇室，支持自己登基為女帝。只是被父兄嚴詞拒絕，你父兄之所以離開皇城戍守邊關守孝三年不過是想勸你放棄。可你始終沒有放棄，所以你便想起了本座，想藉助江湖力量繼續你的女帝夢，只可惜被緋月壞事了。」

傾城不可思議地後退了兩步，陳叔從小看着她長大，為何會受人蠱惑，竟然要置她於死地。夏府待他們不薄若非受到威脅，陳樹不會如此指控她的，只怕是小帆或他的孩兒有難，稚子無辜，陳樹不得不做。如此看來盛京已經步步危機，回去刻不容緩。「傾城多謝閣主直言相告，傾城今日必須離開，還望閣主通融，傾城一人之過，不願累及無辜，若是回去晚了，只怕會釀成悲劇，待此事一了，傾城自會給閣主一個交代。」

離漠欽佩她的勇氣，為了一個家僕尚且不顧自身安危，她真的會如緋月所言一般玩弄別人的感情嗎？離漠心底有些動搖了，或許他應該嘗試着了解傾城。他自認為不會那麼輕易收到蠱惑，若非真正愛慘了傾城，若非真正傾心於她，又怎會明知她已為人婦還為她出生入死。離漠相信自己不會看錯人，事情定然不會像凌芸和緋月所言那麼簡單。

可是眼下傾城便要離開，離漠有些擔心。「你可想清楚了回去的後果，即便是皇帝想保你也絕不可能，即便他貴為皇帝也不能不顧朝臣一致反對護着你。或許皇帝根本就不想你活着呢？此番回去定然九死一生，你真的想清楚了嗎？」

傾城暖心一笑，能得到離漠的關心，傾城已經滿足了。雖然離漠嘴上說着恨她的話，可是內心裏對她依舊是眷戀，傾城無憾了。「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若是傾城離開無疑坐實了這些罪名，那麼傾城的家族聲譽便會毀於一旦。我夏氏所有的榮譽都是幾代人在戰場上拋頭顱灑熱血換來的，傾城不能讓祖輩的英靈蒙羞。不論如何，是非曲直總能分辨的清楚，即便分不清楚，傾城便用自己的鮮血捍衛家族的榮譽。」

不理會震驚的離漠，傾城轉身離開。她是如何來此，又為何會出現在冰室傾城已經不願再想了。此生能遇見離漠，遇見魅影樓的每一個兄弟姐妹，她很開心。不論他們是否恨她，想取她性命，她都不在乎了。離漠，此生唯一的憾事便是為了不得不背負的命運而負了你，願來生你再也不要遇上我，能得一真心相愛且由得己身的人相伴一生。

看着傾城毅然決然的背影，離漠內心難以平靜，他很想攔住傾城，可是伸出去的手停留在半空又慢慢縮了回來。他不知該以何種理由留下她，更不知以何種身份留下她，只能看着傾城的身影漸行漸遠，消失在黑夜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