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置之死地

自此傾城入傾城閣之後，每日看看書，彈彈琴，過的好不逍遙，每日的飯菜即便拿來傾城也是絲毫未動。採薇依舊每日前來，只是傾城都拒而不見，如詩如畫也被傾城打發了出去。傾城在賭帝王那點少的可憐的眷戀，另一方面也是一個人想做什麼會更容易些。只是已經在傾城閣待了月余，眼看年關將至，龍嘯辰卻依舊對她不聞不問。兄長那邊除了影子哥哥帶回的玉笛便也沒有任何消息傳來，傾城心底的不安在極速蔓延。

採薇如常每日向龍嘯辰報告傾城的舉動，只是再有幾日便是年關了，不知是否因為念及家人，傾城最近消瘦了許多。「回稟皇上，皇后她近幾日憂心家人，滴米未進，每日彈彈琴，看看書，實在撐不下去了就回榻上躺着，如此已經是三日了。」

「她想死誰也攔不住，退下!」採薇退出後龍嘯辰才敢流露真情，握緊的拳頭暴露了他內心的擔心。「傾城，你這是在逼誰呢？」龍嘯辰自然自語着，內心煩躁不已，只想出去散散心。不知不覺間便已走到了傾城閣，傾城毫無生氣地躺在床上，龍嘯辰心間一緊，絲毫不敢相信那麼恣意張揚的女子居然會如此結束自己的一生。

龍嘯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顫顫巍巍的手指往傾城的脈搏探去，傾城的脈搏微弱，龍嘯辰懸著的心才放了下來。忙向外喊道：「來人，傳太醫。」

這一聲着急的喊聲驚醒了傾城，傾城輕輕拽了拽龍嘯辰的衣袖，龍嘯辰看着傾城的模樣眼中的心疼再也止不住傾瀉而出。傾城虛弱的病容微微一笑，「辰，不要叫太醫，我們單獨待會。」自此記起所有記憶，傾城的心早已傷透，如今她唯一能握在手中的就是家族了，而置之死地而後生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傾城虛弱的聲音若有若無，龍嘯辰只得把傾城抱在懷中，如此才能聽的清楚。「辰，我們成親多年，雖然不如別的夫妻一般或相濡以沫，或相敬如賓，或恩愛一生，但也算是很難得的心意相通。我們之間有過爭吵，有過算計，也有過甜蜜。我很任性，做了許多出閣的事情數次惹惱了你，承蒙你不跟我計較，傾城心存感激。我知道我的時間不多了，辰，我死後你便將我火化了，讓我順流而下，這是傾城最後的請求，希望辰能答應。」

「說什麼死不死的，在朕面前提死字也不怕犯忌諱，我不許你死，我希望你好好活着，和我一起走完後半生，傾城，你可明白?」龍嘯辰內心的固執終於在聽到傾城可能會死之時土崩瓦解。他已經放手過一次，所以此番絕不會放手第二次。「傾城，你若敢離開，我便殺你滿門，看你如何向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交代。」

傾城艱難地揚起笑容，頃刻間似乎要融化掉一切。「辰不會的，你是個聖明的君王，不會做出濫殺無辜之事，所有臟事自有傾城為你處理，辰只管萬古流芳就好。辰，傾城累了，想睡一會。」傾城撐到此刻實屬不易，此番想要自救，就不得不對自己狠些。

「傾城不要睡，」龍嘯辰焦急地呼喊著。「太醫，怎麼還不到？」

王太醫剛到門外便聽到了帝王發怒的聲音，嚇得趕緊跑了進去，也顧不得失不失儀了。還記得當初皇后中毒，皇帝那嚇人的模樣，王太醫連禮都沒行便趕緊過來給傾城診脈。所幸只是水米未進有些虛弱，並無大礙。王太醫這才放下心來，趕緊給龍嘯辰行禮請安，「啟稟皇上，皇后她並無大概，只需好好調理一番便可康復，最近需要吃的清淡些了。」

王太醫幾番欲言又止，又看了看躺在床上虛弱無力的傾城，有些話還是需要單獨稟告。龍嘯辰看了一眼傾城，起身去了外廳，王太醫緊隨其後。「啟稟皇上，皇後娘娘因為經常喝相思醉，所以身體一直不好，若是她能放下心中的思念，放下過往，如此身體才可能養好，否則再怎麼醫治也是無用，此病在心而不在身。」

龍嘯辰的思緒瞬間飄向了遠方，他不斷地問自己，傾城心底得執念到底是什麼，是因為她的自負導致的念傾的離世，還是因為她的自私導致的親人的離開，又或是因為與他的婚約而導致的她與離漠被迫分離。終歸傾城的情感糾葛都與他無關，罷了由得她吧！龍嘯辰轉身離開，只留下一句「照顧好皇后」。

夜晚一個黑衣人闖入傾城閣，探了探傾城的鼻息，見她無礙，給傾城喂下一顆葯便離開。次日傾城醒來只覺得身體似乎並不像之前那麼虛弱，不知為何心痛的感覺已經消失，只是在想到離漠的時候還是會有遺憾，會有愛而不得的傷心。龍嘯辰已經不在，殿內充斥着濃濃的藥味，僅有一個葯童在為傾城熬藥，傾城看到了還未來的及倒掉的藥渣，裏面的藥量明顯與為她開的藥量不符，這葯雖不會對人造成不可逆轉的傷害，但是在服藥期間人會變得比較虛弱。

傾城不知道究竟是何處出現了問題，她依稀記得昨日昏迷前龍嘯辰已經動容，不知究竟發生了何事，竟讓龍嘯辰又一次放任她自生自滅。走過去趕走了葯童，封閉了傾城閣，傾城煩躁地來回走動，這種受制於人，身不由己的感覺實在太過糟糕，更何況此時並不知道出了什麼事。

每日的飯菜依舊會有人送來，傾城也並未拒絕，只是她始終想不明白緣由，身子也日漸消瘦下去。這在龍嘯辰看來無疑是肯定了他的猜測，傾城見過離漠之後便茶飯不思，連自己的生命都不顧惜了，此機會來打消他心中的所有疑慮，讓他不要輕信緋月所言。所以傾城如今所做的一切無形中又加深了龍嘯辰的疑心。

年節已至，看着宴會上原本屬於皇后的位子上空無一人，龍嘯辰難免心中憤慨，多飲了幾杯。他已經讓人去請了傾城，可是傾城以身子不適推脫過去，一想到傾城因為別的男人而糟踐自己的身子，龍嘯辰手中的酒杯應聲而碎。

醉酒的龍嘯辰趁著酒勁闖入傾城閣，正在看書的傾城看着突然闖入的人，臉上泛著不一樣的潮紅，傾城走過去扶著龍嘯辰坐下卻被一把推開。龍嘯辰狠狠地看着傾城，一步一步地靠近，兩手捏著傾城的肩膀，傾城被捏的生痛卻沒有躲開。

「不知傾城何處得罪了皇上，竟要遭受如此對待。傾城一心一意地為皇上謀划，為了皇上的名聲，不惜自己擔上嗜殺成性，殘暴不仁的惡名；不惜放下這世俗對女子的偏見，皇上需要傾城攝政傾城便攝政，皇上需要傾城拋頭露面傾城便拋頭露面，皇上需要卸下夏氏一部分權力，傾城便極力勸說父親放權，到最後傾城又得到了什麼?惡名纏身，擅權專政，可皇上自己心裏難道沒有一個答案嗎？傾城做了嗎？

不論發生了什麼傾城始終都是淡淡的，這次卻如此聲嘶力竭的質問，龍嘯辰有一瞬間的心慌，他已經分不清楚到底孰是孰非，他的心早在傾城假死之後就已經亂了，他並不知道該不該相信傾城了。還有她和離漠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是在和他成親后還是成親前。「我已經不知道能不能信你了，你和離漠之間究竟是怎麼回事你說的清楚嗎？」

傾城失望地閉上了雙眼，她已經不知道這一切到底是帝王對於權力的執著還是帝王對於自身顏面的維護了。傾城閉上了雙眼，一步一步地走到窗前，看着窗外的星空，認真道：「若是有一天傾城先一步離開，傾城便會在天上看着皇上如何變成孤家寡人，日復一日地在權力的巔峰日日被內心的疑慮，寂寞折磨。辰，傾城累了，高處的位置只能辰自己一步步走下去了。」

「哈……哈哈……好，好的很，你就是想坐實你與離漠之間的姦情，以你的死換取你家族的平安，你就那麼想離開朕。如果你真愛離漠你為何要嫁給朕，如果你從出現過，舅舅，淺夜朕永遠都不會懷疑，母后也不會用她的死來告誡朕萬不可因疑心殘害忠良。傾城，你想死朕就偏不讓，朕會留着你的命，讓你看着你所愛的家人，朋友一個個地死在你面前。」

傾城漠然地跪下，沒有任何錶情，「這天下都是皇上的，自然皇上想做什麼就做什麼，臣妾恭送皇上。」

看着這樣的傾城，龍嘯辰也不知該作何反應，她已經什麼都不在乎了。不，她什麼都在乎，只是如今她什麼都不想做，似乎對所有的一切都失去了興趣。可龍嘯辰知道，這是傾城在給他最後一次機會，也預示著傾城已經對他失望了。龍嘯辰也不知道他和傾城為什麼會走到今天這一步，似乎一切都是命運的安排。龍氏歷代帝后就沒有善始善終的，他和傾城終於也走到了盡頭。「來人，封了傾城閣，除了採薇，任何人不得出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