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揮別時他努力的笑著

「是夏天的夏，帆船的帆。」也正是因為聽到自己的名字，在夏帆分心的那一刻，針頭已經在她毫無提放時吸出了血，沒有一點兒疼痛。

「好了，希望你早些出院，畢竟病毒最多的地方還是醫院，看你是實習護士，希望以後再見會是以同事的身份。」

「謝謝你。」夏帆由衷的感激。在人人都恐懼自衛的時刻，有個溫暖的笑容是何等彌足珍貴。

接著又是一輪檢查和驗血。然後是煎熬的等待，一個人被關在與世隔絕的病房中，像是在北極圈的寒冬，孤獨，肅殺，漫長，夏帆幾乎崩潰了。她不敢去想化驗結果，她只是瘋狂地想著家人，想著林子昂。她雖然是個平凡的小人物，只是世間的一粒微不足道的凡塵，但是對於她的家人她是他們的希望和生命。不管結果怎樣，她只有一條路，堅強的走下去。

在隔離病房的夏帆已經分不清白晝黑夜，只有牆上的鐘錶提醒著她量體溫吃藥的時間。

第二天，江醫生又來了，再次看到他，夏帆很是開心。

就在江醫生和夏帆說話時，他注意到了她胳膊上的幾個紅點，只見他眼前一亮，急忙去看夏帆的另一個胳膊，又查看她的腿部。他反常的舉動讓夏帆很不自在，但是他驚喜的目光又讓夏帆心跳加快。

「夏帆，你沒事！你得的應該不是非典而是Denguefever（登革熱）!」江醫生興奮的喊著。

「Denguefever?」

「對，你高燒不退，頭疼，四肢無力，肌肉酸痛，還有最重要的就是你身上的小紅點，這些都是denguefever的癥狀。」他為自己的發現狂喜，為夏帆開心，也為和他一樣奮鬥在一線的同事高興，少一名患者大家就少一份兒危險。

這時夏帆也想起來上課時老師講過登革熱，是被一種伊蚊叮咬后而得病毒感染，南洋最近的伊蚊也很猖獗。此刻江醫生的話如沙漠之清泉，像黑夜之光明，給了她希望和力量，她幾乎喜極而泣，想說話卻發不出聲。

「我這就去把血送去化驗，你等化驗報告啊！」江醫生給了夏帆個鼓勵的笑容就出去了。

驗血報告出來了，她只是普通感冒和登革熱而非感染非典。燒退了后觀察了幾天她終於可以出院了。

出院那天，她還來不及呼吸重獲自由和新生的空氣，就被一個沉重的消息壓得喘不過氣了。江醫生告訴她，感染非典的黃醫生剛剛去世了，無情的非典剝奪了他寶貴的生命。她還聽說黃醫生知道自己被感染后，在轉入傳染中心接受治療前要求回去看一看自己的妻子和三個嗷嗷待哺的孩子，那天他坐車到他的樓下，但是他沒有下車也不能下車，坐在車裡透過玻璃看著妻子和孩子們，揮別時他們都在努力的笑，而那隔著玻璃的揮別竟成了永別，一個多星期後他走了，一句話也沒有留下，他就那樣走了，他身後的卻都在哭。

走出醫院時，夏帆深深地吸了口，進來時她因為不能回去而鬱悶成疾，出來時她卻釋然了，生死面前一切都是浮塵。她沒有感受到病癒的輕鬆，心反倒像是被一條有彈力的繩子裹著，越纏越緊。

這時，夏帆看到了柯逸菲和陸芸。她笑著向她們飛奔過去，緊緊地抱在一起，笑著笑著就哭了，宣洩出了這兩個多星期以來所有的焦慮和委屈。是啊，在這異國他鄉，她們就是彼此的親人。

「都說南洋的伊蚊厲害，咬一下有時還能致命，這次真是見識了，不過這蚊子也太會挑時候了吧。」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咱們回去吧！」

非典的風波並沒有因為夏帆的出院而結束，反而在更多的國家肆虐的傳播開了。

面對這一切，夏帆選擇一個人承受，她沒有告訴林子昂，而她也不知道這時的林子昂也正經歷著畢業就業的痛苦。

雖然非典的陰影也籠罩著濟大，但學校遠離鬧市，遠離感染者，大學的校園內還是一片難得的清凈。收到夏帆也安全的消息，他就沒有多想，因為此刻另一個重磅消息已經讓他應接不暇。

本來他是留校保送研究生的呼聲最大的人選，但是出乎意料的結果卻讓他的整顆心都涼了。

留校保送的不是林子昂，而是他們班在各方面都不出色的官二代喬天。

正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不能留校就意味著他要去找工作，赤手空拳的踏進暗波洶湧的社會旋流了。

「子昂，這太不公平了，我去找他們說理去!」接到消息的梁輝無法抑制內心的憤怒。梁輝是他的鐵哥們，他是典型的富二代，家境殷實，父親是大學教授，母親是企業高管；而他林子昂的父母是面朝黃土背靠天農民，他們本是兩個世界的人，卻因為大二的一場作業風波走到了一起，成了知己。

「算了，理在權勢里，你理不出來的！」林子昂拽住了梁輝。

「你別攔著我，你想想這四年你是怎麼過來的，說什麼你都沒資格放棄」。林子昂從梁輝激憤的眼神中，也看到了暖暖的同情。

「你放心，我是絕對不會放棄的。世界之大總有容我的地方，對吧？我已經開始找工作了。」林子昂擠出了一絲無奈的微笑。

「子昂，這明擺著欺負人，不過我梁輝的朋友可不是好欺負的。」說著他還是掙脫了林子昂義憤填膺地離去。

第二天上課時，喬天沒有到教室。

「你們知道嗎，聽說昨天晚上喬天被打成大熊貓了，也不知道誰這麼膽大包天！」

「我早看他不順眼了，每天仗著老爸有錢有權，整天的欺負人。哪個行俠仗義的大英雄替我出了口氣，他--活該，我--解氣！」

林子昂聽著身後同學的議論，不由得看了看梁輝，他依然氣憤的臉上增添了幾分得意。他知道憑梁輝的鬥智足以把事情做的滴水不漏。遐思中，正好撞上樑輝的眼神，堅定正義。兩人會心一笑，微風中林子昂感到了一股暖意。

這一切，林子昂也選擇了獨自承受，他無法想象夏帆知道后的著急和擔憂。他也堅信無論多苦多難他一定會為他心愛的人拼出一方藍天。

然而有時候獨自承受很容易變成欺騙的喬裝，沉默有時也是誤會的偽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