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57.勢大

看著那些高傲的，開心的，還有那些垂頭喪氣的俘虜們，他的心，只是剩下了冷重。

當打掃完戰場之後，他們繼續前進，定虜營的士兵們，此刻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前方的未知，前方的危險，前方的苦難，不曾阻止著他們前進的步伐，他們的心中，只是《知道，京師，哪裡就是一個天堂般的地方，只要到了那裡，他們的一切，都將會獲得永恆。

腳步的聲音，在慢慢響徹，幾萬大軍的行走，是如此的不加遮掩，一封封的緊急的文書，如雪花般向著大荊朝的京師傳遞過去，在文圖閣裡面，嘉崇皇帝，眼睛血紅的看著一封封的奏摺，他至今是沒有搞的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曾經固若金湯的防線，就是被這麼一小股子流賊給攪的天翻地覆。

而同樣感覺到絕望的，還有王自可和曹時年他們，當他們接到了朝廷的聖旨之後，第一個，想法就是一陣的無奈，雖然知道救出梁王只是一個飲鴆止渴的藥方，但是，當時的他們實在是沒有任何的理由拒絕，但是，他們沒有想到的是，這股子赤將軍流賊，竟然是如此的厲害，現在的他們，竟然是已經威脅到了京師的安全。

楊成朝，更是感覺到了惶恐，他從那來宣旨的宦官臉上，彷彿是看到了一絲的殺氣，曾經他宣讀的聖旨的時候，經常是露出這樣的表情，不過如今卻是輪到了他來體味如此的感覺。

和他們同樣感受的，還有元雲默，在聖旨裡面，指名點姓的要求，元雲默率領河南省精銳勤王，而河南省的一切軍政事務都是歸於定國公曹傾烈節制，這等於是變相的剝奪了元雲默的河南巡撫的職務，這怎麼能不讓感覺到一陣的鬱悶。

當然，他可以知道，自己和別人不一樣，自己可是楊永昌首輔的人，和楊成朝這個皇帝家奴來比，他的身上，更是多了那麼一份的保障。

只是要去剿滅赤將軍流賊的這件事情，讓他苦惱不已，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情，河南省現在能稱得上的精銳二字的部隊本來就不是很多而且其中多數人都是被曹傾烈和陳雲定給拉去了，在他的手上，也就不過有著一千多人的精銳。

但是聽聞，赤將軍流賊至少有著三萬之眾啊，再想想此刻的京軍大營也就不過一萬五千之數，他的心裏面，怎麼不可能感覺到了一陣的惶恐。

而且，這還不算，最重要的是，他知道，自己打贏了流賊，好處也是不歸他啊，聖旨上面說著，一切歸，王自可節制。

這也是嘉崇皇帝的本意，雖然，王自可經常失敗，但是對於京軍大營的總兵，他還是有著一種天然的信任，這剿滅流賊的事情，還是交給王自可比較靠譜一點。

此刻的他們幾個，就是在京軍大營的營寨裡面，王自可，曹時年，元雲默，楊成朝，他們四個人，圍著桌子，看著上面的聖旨，都是有點無可奈何。

不過，還是王自可開口了，沒有辦法，這聖旨上面讓他來統帥大軍，以戴罪立功，這是信任，更是壓力，王自可深深的理解裡面這份的沉重，如果他真的可以剿滅赤將軍流賊，那麼一切都是好說的，甚至不排除他還有再次高升的可能性，但是，如果真的是再次的失敗的話，等待王自可的事情，只有一個字，死。其他的人們，雖然是各懷心事，但是最起碼的他們的壓力沒有這麼的大，楊成朝倒是想說話，但是他也是知道，自己對於軍事一無所知，而現在的這件事情，關係的是自己的身家性命，索性的就是閉口不言了。

王自可說道：「諸位，此刻赤將軍所部，流賊京師，皇上震怒，別的話我也就不想多說了，今天將大家叫道了這裡，也沒有別的意思，不管我們曾經有著多少的不自在，但是現在我們都是一條線上面的螞蚱，諸位還是同心竭力的比較好。」

他的話音剛落，曹時年也是站立出來，他現在的臉上，已經沒有了多少驕狂跋扈的神色，在這些天的時日裡面，是他這些年前所未有，遭遇到的失敗了，就在昨天，他已經接到了自己的叔父定國公曹傾烈大人的書信，在書信裡面，定國公沒有多少的怒火，但是裡面的失望卻是讓曹時年，感受到了定國公的那份關愛，但是這份關愛，更是讓他深刻的感覺到了一份的苦澀，他是要為定國公府的榮譽而戰了。

所以，曹時年的聲音澀啞，說道：「不錯，王大人說的是，我在前段時間，確實多有得罪的地方，希望大家見諒。」說完竟然就是拜了那麼一拜，這下，不光王自可和楊成朝，就連元雲默都是感覺到了一陣的驚詫，這個曹時年小侯爺，什麼時候是這麼的謙恭了，他什麼時候有這麼的體諒別人的話語了。

但是，曹時年並沒有在意別人的感受，此刻的他，已經完全的將自己所剩下的那點矜持放下了，勛貴怎麼了，如果失敗了的勛貴，那麼剩下的，就將不是輝煌，而是可恥。

他說道：「我救下一人，名字叫做曹宣望，正是在下得族人了，他再赤將軍所部裡面，生活了很長的時間，我們可以向他詢問一些訊息。」

「啊？鐵面無私曹宣望？」當曹時年說完這句話的時候，那個河南的巡撫，元雲默卻是失聲大叫了起來，他可是沒有想到，這個人竟然還是定國公的親戚。

不過這也難怪，誰能想到呢，當然定國公家大業大，又是經歷了百年的繁衍，有這麼一門親戚卻是很正常的，正經的是現在曹宣望算是無處可歸，正式的歸入了定國公府門下。

他們幾個人，聽到了曹時年說話之後，也都是互相之間點點頭，示意人們將那個人給帶過來，這個時候，早就有外面的傳令兵去傳出了這個命令，不一會，就是有人過來，正是曹宣望。自從那夜，曹晴柔找到了劉清之後，劉清就是將曹宣望給放了出來，當然，曹晴柔還是跟著了劉清，當然，那夜發生了什麼事情，曹宣望並沒有問，曹晴柔也是沒有說，此刻的曹宣望真的稱得上是了無牽挂了。

大荊朝有律法，失土者，奪官職，下大獄，不過他好歹還是定國公的族人，所以沒有下大獄，但是這個官職怎麼說也是做不了了，而更多的清流們，是認為他出賣自己女兒，獲得了滅殆盡了，此刻的他，只能是穿著最普通的儒服，來到了大帳當中面見眾人了，但是他的氣質，卻是更加的沉穩了。

有的人，驟逢大難，而精神萎靡，有的人，卻是因為當做磨礪之鋒刃，讓自己會越來越成長起來，而曹宣望就是這樣的人，他現在，一切的所在，都是在這個功業二字。

大丈夫不能有蓋世之功業，何可稱之為雄也。

進來之後，曹宣望對著幾個人，行了一個平等的禮節，王自可沉聲的說道：「不知道曹大人……」說到了這裡，他才發覺自己叫錯了稱呼了，為何，現在的曹宣望就是白身。

所以他，連忙的就是改口了，他說道：「不知道曹先生有何見解。」

曹宣望看了他們幾個人一眼，接著說道：「赤將軍流賊不同於一般的流賊，他們的內部，組織是非常的嚴密的，赤將軍，本名劉清，以前只是一個小流賊，但是在流賊反叛的時候。」說到這裡的時候，他停頓了一下，眼神是飄向了在那邊的兩個人，王自可和楊成朝，這兩個人可是一手促成流賊投降的關鍵人物啊。

這兩個人也是知道自己的事情，所以看到曹宣望的眼神看向了自己的時候，都是有那麼一點的尷尬，畢竟這樣的事情，是造成了大家此刻的困局的最為關鍵的一個原因了。

當然，這只是一個簡短的開頭，大家現在都是一條線上的螞蚱，誰也是不能離開誰，所以，此刻的曹宣望的這個眼神造成的效果也僅僅只是尷尬而已了。

頓了頓，曹宣望看著他們的尷尬之色盡去，才是接著說道：「然而，此流賊，卻是利用流民二十營造反的機會，開始了他們近乎於奇迹的崛起，他們首先就是十騎，奪下了懷慶府城。」

「十騎？」聽到這個數字，首先呼喊的是河南巡撫元雲默，也是難怪他在驚奇，畢竟十騎奪下一個府城，讓誰聽起來都是和神話一般的故事，一個府城裡面，光是三班衙役怎麼也得有個一百多人的樣子，更不用說其他的了。

但是，另外的幾個人，都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這也是難怪，他們已經都是知道了這個消息很久了，只是當時誰也認為這就是一個巧合，但是誰能想到這個流賊竟然是壯大了。

然後的，曹宣望接著說道：「本府，在下就是在那裡被流賊所俘獲出來的，然後他們就在懷慶府城裡面大肆搜刮，一舉成為了這個巨患啊。」

旁邊的人們，都是久久不言，其實，定虜營興起之初，不可否認的是，裡面有著在座諸公故意或者不知的縱容，所以才能夠成長的如此之迅速，但是現在他們看&}來，卻是發現曾經的那個小小的流賊，此刻已經成為他們需要來此仰望的存在的時候，在心底，還是多少有那麼一絲的不自然，畢竟，這才是僅僅不到三個月的時間，但是事情卻出現如此重大的變化出來。

看到了他們的沉默，曹宣王卻是在依然進行著他的話語，他說道：「赤將軍劉清，是定虜營的首領，定虜營的軍師，卻是一個不第書生，杜成耕。」

聽到了這個名字，元雲默還是知道的，他說道：「就是那個狂生杜成耕，暗諷我朝太祖的杜成耕，那個曾經的榜眼書生杜成耕？」元雲默一連的幾個問號，卻是說明了他此刻的心情，畢竟，當年的那件事情，是鬧的非常的大的，一個榜眼就是這麼的被整，讓天下讀書人的心裡，卻是情何以堪，不少的人還是發起了請願的活動，希望嘉崇皇帝周鼎定可以收回成命，元雲默當時就是那裡面的一員。

但是，嘉崇皇帝並沒有屈服，直接將杜成耕出京師，當然，要不是這些書生們的請願，杜成耕能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還是很難說。

所以，在這裡，驟聞這個名字，難怪元雲默是如此的驚奇了，其它的人，則是有點奇怪，這個名字難道有點特殊么？他們卻是將目光看向了元雲默。

元雲默沉嘆下，說道：「這件事情，還是需要曹大人來說的好，卻是當年的一樁往事。」

曹宣望接過話頭，說道：「這杜成耕，當年也是榜眼相公，只是因為惡了皇上，才是被貶謫出來了。」

楊成朝也是說道：「咱家想起來了，就是他啊，那個賊眉鼠眼的書生啊。」

這看來，杜成耕的樣貌確實不敢恭維，賊眉鼠眼杜成耕也就是這麼的在天下流傳出來了，初時，這是一個怪談，到了那個後面的時候，這個名字卻是讓天下人風雲變色出來。

王自可和曹時年對望一眼，都是看出了那麼一點震撼，這個流賊要是有讀書人加入，那麼造成的危害，就會成幾何的數字上升，這都是數千年的定理了，所以他們很驚訝。

曹宣望的話，沒有停息，說道：「其他人，諸如孫大斗，王橫，鄭一凌，等人，也都是一時的豪俠人物了，卻也是不敢小覷。」

王自可現在，終於是對定虜營有了一個大概的認識，所以現在他終於知道自己將要面對的事一個什麼樣的龐然大物，心底不由的有些悲涼之色，他說道：「先生，我們，卻該如何是好，流賊勢大，可是皇命不可違，我等諸公，在這個時候也唯有一死以報國家。」

這話說的卻是有著幾分不同尋常的壯烈在裡面，不像是王自可平常的風格，但是他畢竟是曾經勇冠三軍的將領，面對著絕望的這個當口，心底裡面那一絲未泯的熱血，很容易的就是被這些人給激發出來。

所以，當他說完了這句話，大廳裡面，安靜了些許，曹宣望情緒激動的說道：「不錯，現在我們已經無可再輸，唯有學習王自可王大人所言，孤擲一注，用必死的決心，方才有那一線的生機，也只有這樣，才能在這個世間活下去。」

曹時年也是介面說道：「我和赤將軍，不死不休。」

楊成朝就是差了那麼一點，畢竟是閹人，膽氣上，就是稍微的要是有些的不如他們幾個人雄壯，所以說的話，就是帶上了點歇斯底里的瘋狂，被逼到絕境上的人，都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