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接近正午的時候，日已中天，那灼熱的徐徐高升的金鑼，哪管下面無所遮擋的人，曬了個軍帽朝天。

樹蔭下是輕輕的桂花香，卻看那日頭下跑的乾渴力竭，連知了也叫的震翅的響，像是搖旗，又似助威。

好不容易捱過了日燥風少的訓練，剛一結束，受了一上午被坑洞反覆摧殘的二排女生們，這一刻都默契十足的，仿若是被上帝集體收走了她們的靈魂，空留下了的這些皮囊，全癱在了地上，閉著眼睛，一動也不動。

顧玲嘴唇微抿，站起了身子，俯身去拿了幾瓶汽水，便朝喬然那一堆走去。

待朱瑞雪她們終於躺在地上，緩了一會，口乾舌燥，到了相互利用的時候了。

碰碰喬然，「喬......水」，見這人搖了搖頭，便再也不動了，又去踢了踢陳景榮，後者擠出幾個字：「等會吧。」

還是得靠自己，朱瑞雪支著手，坐起身來，挺屍了一會，隨即又倒了下去。算了，渴死總比累死好。

顧靈這個純凈水的搬運工，拐過了地上歪歪扭扭紛紛設障的蒙面人，才送到她們面前。

突然見到天降甘霖，三人不約而同的坐了起來，雙眼發亮，看著精神上活了大半，她們早已等不及的拿過瓶裝水，間隙的用眼神傳送了一個眼波過去，便大口往嘴裡送去。

於是，顧靈在旁邊找了個地方，閑然的坐下來。

「今天上午午怎麼這麼長？我感覺一個世紀都快過去了......」喝完水，喬然恢復了氣力，說道。

「好累啊，我想回家！」陳景榮又了躺下來。

「我累的都快分不清現實了」，喬然看著天，終道：「不行，這一定是夢！借個腿，我躺下再睡會。」

顧靈正支手坐著，眼光看向遠處那些正在收棚的人，耳邊聽著她們幾個幽怨的聲音，聽到最後，讓她不禁好笑了起來。

終於沒有再訓練了，苦等到整隊出發的指示后，她們才七扭八歪的站了起來，怏怏的跟隨著大部隊，向道路熟悉那頭走去。

吃罷晚飯，回到寢室的陳景榮，推開了門，移步走了進來。

落她幾步的喬然在後面嚷道，：「榮啊，空調開起來！」

「comeon！空調走~起……」

後面的朱瑞雪也拖著長長的怪音，跳到一個頻道上，配合著她。

顧靈跟著這倆神經大條，進屋后，拿好桌上的洗髮水，取下毛巾，裝進了盆里，就要往門邊走去。

路過朱瑞雪旁邊時，見她跳著亂舞擋在門口，「baby？幹什麼去？」

顧靈有些莫名其妙，近看去她今天有點分裂，只見朱瑞雪自顧自的，在她面前跳著變著腿法，抽空看了她盆里的東西。

「洗頭？別去呢，嘿，嘿，霍霍......」手勢霍霍似的凹出造型。

顧靈看完這一出后，不由失笑起來，無奈笑著道：「你到底要幹嘛啊。」

喬然看著她們，笑的歪向床上一邊的欄杆上，陳景榮已習慣了寢室里的傻大條，可今天的朱瑞雪像被訓練刺激了的，有點興奮，平時多麼高冷看戲的人，今天也做了一次戲中人。

跳著霹靂舞的朱瑞雪，似乎沒想到還差點絆住了自己的腳，笑到低頭，伸出一隻手止在面前，穩住陣腳，又要重新跳起來，伴著陳景榮投過來的一聲：「朱瑞雪，你是不是被奪舍了！」

一旁笑夠了的喬然，終於上前拖著她，安撫道：

「好了，別霍霍小仙女了，不管你誰，該幹嘛幹嘛去啊。

這邊顧靈終於擺脫了這個門神，笑著探身走了出去。

「躺一會，熟悉下朱瑞雪的床，哪都不能去。」喬然煞有介事道。

陳景榮路過她們這裡，看著被喬然安排的明明白白的朱瑞雪，不禁要笑倒過去。

「......電視看多了吧你，」躺在床上笑的不能自已的朱瑞雪，還不忘控訴著。

鬧了好一會，終於歸於平靜的宿舍，四個女生都躺在床上，進入了沉沉的夢鄉。靜靜的空氣，只剩下空調外機還在輕輕的轉動。

下午時候，天氣放涼了許多，這卻也只是對於她們本就要求不高的溫度而言。有了上午的訓練，下午便不再是磨合的痛苦難言，只覺時間過得稍快了，在日漸西落之時，再一次明哨收兵。

回到寢室后，休息沒有多久，由於通知晚上還要繼續加練，406的女孩們卻已累的胳膊不是胳膊，腿也不是腿，紛紛酸得叫苦不迭。

此番不久，軍隊里嘹亮的哨聲繞著軍校周圍，無比準時清晰響了起來，緩了緩的女孩們，一臉悲壯的下樓赴練。

原以為還會走辛苦的操練之路，可到了中途才發現，今晚好像，更多的是方陣聯誼會，因為平日里並不多見的方陣之間，此刻卻離得格外的近。而那來往的教官，只差坐在了一起，互相搭肩切磋，言笑晏晏著，

既然坐著比勞苦的站著的時間還要長，學生們當然樂的又驚又喜，此刻，所有的男生女生都得到了極大的緩解，像釋放了壓抑的天性似的，紛紛看似紀律還在的樣子，聚在自己的小團體里，卻早已與其他的方陣互動起來。

天南地北的人都聚集在了這裡，而更多的人都在歪歪扭扭的坐著，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彷彿每個人都有說不盡的故事，扯不完的段子，還有講不完的笑話，其間熱鬧，自不必說。

在這一片熙攘聲中，低著頭的朱瑞雪這時看到手機發來了一條信息：「許&一夢通過5班群聊添加你為好友」，她看了一下群名，看來來者是她們班的學生。

確認點擊同意后，對方一來便先介紹了自己，隨後還是慣常的做法問道：

「你好同學，你可知道我們班顧靈在哪裡？」

原來加她只為了問顧靈的信息，難道又是喜歡小仙女的粉絲？朱瑞雪手指輕輕摸索著下巴，暗暗想到。

萬物皆好奇，於是她隨即打字回道：「當然知道，怎麼了？」

對方沒回信息，過了一會，才見一條信息發來：

「她和你一個排嗎？噢……可以幫我問一下她的手機號碼嗎？」

唔，小仙女嗎？好像沒見她玩手機過。

那頭試過加了很多女生，問出同樣問題，卻最終都是同樣答案的許既沉，原以為那個女孩，在別的班組方陣了也說不定，本沒再抱多大希望，等著的時刻，突然看到這一聲應下的回復，噌的一下坐正，這沒出息的手咋還出汗了呢？在膝蓋褲子上擦了擦手，難以置信后，再仔細看了遍，確定沒再看錯，立即打出了一串字，想了想，又刪除，重新打完字發了過去。沒等她回復，緊跟著下面一句，盡量看上去顯得禮貌而不失唐突：

「我可能有東西落在她那裡了，能告訴我你們在幾排嗎？」默默刪去了後面的：晚上結束了我去找你們。

收到信息的朱瑞雪，看完后，不由抬頭朝前排那裡最為亮眼的那人看去，她勝雪的容顏半隱在軍帽之下，只能看見那道精緻如蓮的下顎線，在頭頂的光線下，那柔美的脖頸彎成甚似琉璃的光，柔和迷離的燈光暈灑在她身上，讓她立時有種清麗而迷人的氣質。

許既沉能在顧靈這裡有東西落下？看透了一切的朱瑞雪，思忖片刻，倒也實話告訴了他。

「五連二排」，緊跟著，又發去一條意味深長的話，「兄弟，我只能幫你到這了。」

許既沉仔細看完信息后，不由咧開嘴笑了起來，身旁人看他不知道在手機上看到什麼，笑的跟個大傻子似的。

他發過去「多謝了」之後，便收起了耳機，顯然情緒更加高漲的他，與旁邊人聊起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