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前塵往事

第26章 前塵往事

朱睿只覺得自己的驕傲像一件紙做的衣服,在狂風暴雨里輕輕鬆鬆的就散了架,稀爛的漂了一地。這麼多年來,家庭有多混亂,她在內心豎起的玻璃城堡就有多高。她讀書,用功學習;她奮鬥,努力工作,拼了命的暗示自己:只要人格獨立她就是高貴的。但這兩年,「他們」不放過她,非要把她從那個玻璃城堡的頂端拉下來,讓她栽倒在泥里,再告訴她:原本,她便是這樣的。

一年多以前,除了陳志遠,連陳志遠的父母都不知道,朱睿的母親在她一歲多的時候便改了嫁……

三十多年前,朱睿的生父外出打工時,從來探親的同鄉親眷那裡聽到了關於朱母行為不端的流言。生父與同鄉大打出手后被包工頭給開了除。本打算回家帶上朱母再一同出來打工,哪知剛到家就撞上朱母與同村另一名朱某正在新房裡卿卿我我,氣急的生父不僅把朱母一腳踹了出來,還懷疑朱睿也不是他的骨血,一併給踢出了家門。朱母年輕時生的美,又有些手段,儘管此事在村裡鬧得沸沸揚揚,幾個月之後,朱母還是成功的把自己嫁進了新家,肚裡帶著新朱某的骨血懷裡抱著朱睿,重做起了新媳婦。

童年的成長時光,朱睿是不願意回憶的。儘管養父待她不錯,但自從懂事開始,村裡那些流言蜚語便開始招惹她。朱睿的精神和身體都成熟的早,那些懵懂的男孩子們,每每學著大人們私下的模樣用一些粗俗的語言調笑她,她便開始深深的自卑起來。好在,她早早的就發現了讀書的好處,成績一直不錯,高中時得以進入縣城的一所重點高中,開始了離開家的生活。又卯足了勁考入了一所西南地區的重點高校,遠遠的離了家上千公里,在沒有一個人認識她的地方,她終於開始夢想著過屬於自己的人生了。

也許自卑的另一面是自負吧。往後的十年時光,她慢慢的把自己打造成了另外一副樣子,如同馮楠曾感覺出的狀態,是那樣的高冷、沉靜、孤寂。

她從未覺得自己的不接地氣有什麼問題,哪怕其實同事給予的反饋並不那麼友好,抑或與下屬的關係僵硬被質疑領導力不足,但她只願上天垂憐,能讓她能一直活在這副鎧甲的背後,只見羽翼不見軟肋。

只可惜,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

一年多以前,朱母突然造訪朱睿和陳志遠在北京城中租賃的家,打破了朱睿平靜了將近10年的美好生活。

事實上,朱母的到來是讓朱睿驚詫的。她為了避免母家與夫家的過多交集,以新時代獨立女性的姿態放棄了一生一場夢幻婚禮的機會,和陳志遠兩個人來了一次跨國旅遊就算結了婚。

到北京來以後,朱睿甚至都沒有給過母親一個精確到區的地址。當陳志遠把母親領回家的時候,正在照顧新生嬰兒的朱睿敏銳的覺出危機的到來。母親來的前幾日表現得異乎尋常的貼心友善,早已疲累的陳父陳母頓覺寬慰,對親家母客氣的厲害,只有朱睿越來越不安。她埋怨陳志遠不和自己商量就把母親帶了來,陳志遠喊冤說岳母人到了北京西站給他打電話,自己哪有放任不管的道理。眼見朱睿愁雲密布,陳志遠寬慰她道興許岳母是想跟她修復關係,勸她不要多想。朱睿只是把頭搖出了一定的頻率,閉眼自語道:「不會的,你太不了解她了。若是沒事,她絕不會來找我的。」

終於在一個寧靜的下午,陳父陳母出去和東北來的同學聚會,送走了讀小班的陳方隅以後,朱睿如願的等來了母親的哭訴大戲。

沒說前因後果,陶春花一開口就索要了50萬現金,驚得朱睿的太陽穴猛烈的跳起來。她知道這個數目的背後不會是小事。果然,朱母見其怒目不語的樣子,只好詳細的把前因後果都講了一遍,剛講到那同母異父的弟弟朱聰迷上了在深圳城中村裡賭博,弟媳正在鬧離婚的節點,朱睿就冷臉站了起來,一個字一個字的對陶春花說:「我連五萬都沒有。五千也不會給。」

朱母倒是挺淡定,似乎早就料到了女兒的反應,靠在玄關邊上,摳著指甲說到:「你不能這麼見死不救哦,我還是護著你的,高利貸那裡留的電話我都沒有留你的,全是留的你弟弟的。」說完兩隻眼睛全部往右邊別過去偷瞧朱睿的反應。

朱睿迅速撲捉到了母親的言下之意,驚得從沙發上跳起來,指著朱母大罵,道:「怎麼會有你這樣的母親!」

陶春花乾脆破罐子破摔,脊背倚在玄關多寶架的邊緣,沒有骨頭似的歪了下去,哭嚎起來:「想當初你爸爸把你扔出來的時候,要不是我護著你,你早死了!現在我們不過是遇上了難處,你都不願意幫一幫,天底下哪兒有你這樣當女兒的!」

母女兩個就在哪兒互不退讓的僵持了許久,直到陳父陳母回了家,一開門看到親家母頭髮散亂的坐在地上哭訴。還在搞不清楚狀況的時候,就見朱母伏地爬去門口,逮著陳父的大腿就抱上去求救,驚得陳母尖叫起來。

朱睿渾身發抖的從客廳跑過去,羞愧難當去拽母親,卻只換來陶春花殺豬般的嚎叫,一邊死死的抱住親家公的腿,一邊喊道:「錢重要還是命重要!我跟你弟弟都要被人砍死了,你都不管!親家啊,你救救我吧!」

半生順遂的陳父陳母何曾見過這樣的場面,十萬火急的把陳志遠喊了回來。陳志遠一臉懵然的跑回來,見到一屋子的人都纏做了一團,一邊上去拉開,一邊以一家之主的口吻跟丈母娘說到:「媽,您有什麼事兒您跟我說,我給您做主。」隨後陶春花便跟寫長篇小說一樣,從自己如何被拋棄,怎麼忍辱負重把孩子拉扯成人一路說到了如今的賭債之難。聽的陳父陳母面面相覷,難以置信自己竟然結下了這樣的親家,悔恨當初過於青睞朱睿本人,竟然沒有和親家打上一個照面就允許他們兩個把結婚證領下了。

而朱睿則更加崩潰,那些話如同一把利刀,一點點的挑破她早就已經表面結痂的傷口,看似癒合但輕輕一戳鮮血便嘩啦啦地流了出來。她第一次當著公公婆婆的面發狂似得喊道:「你別說了,再說我一分錢都不會給你!」

陶春花看著女兒冷絕的眼神,識相的閉上了嘴。

陳母唐靜菊則有些茫然的問道:「不是……這……是要給多少啊?」

眼見著陳春花又要張口,朱睿搶先一步說道:「收拾行李,回深圳找你兒子去!五萬塊錢我這兩天就打給你。」說完她逼近一步,兩隻眼睛死死得盯著陶春花,怒吼道:「你再胡扯,我就讓你的錢還不清!聽到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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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青年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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