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你當如何
「這……這簡直是聞所未聞!」趙陸離似是發現什麼,一改那溫和的模樣,整張臉神情變得瘋狂又炙熱。
他絲毫不顧忌自己的身份,大跨步上前,雙手牢牢的禁錮在沈攸寧的肩膀上,那瞳眸中皆是毫不掩飾的痴狂與勢在必得之色。
「你方才顯露的可是馭獸之法!」
沈靜攸對太子的劇烈變化一臉懵然,沈賈程臉色卻是陰的能夠滴出水來。
沈攸寧被他捏的肩膀生疼,美眸流露一絲不悅之色,卻還是垂睫掩蓋。
她忍痛道,「太子殿下怕是誤會什麼,不過是普通人家養寵物的法子罷了。」
趙陸離手臂一僵,狂熱的神智因她清冷的語調而慢慢恢復了過來,見自己太過激動,捂唇咳嗽了幾聲,隨後裝作什麼都沒事的模樣,那雙眼睛始終盯着她。
「莫要誆騙本宮,你方才分明是以音馭獸!」
說着,他豁然伸手指著小白身上粗厚的鎖鏈,眼眸微眯,「這小傢伙原本是被鐵鏈禁錮,平常情況下無法掙脫,此刻卻有硬生生掙脫斷裂的痕迹!」
「唯聞馭獸者之音,才會激起靈獸血脈,發揮超常數倍的力量。這個,你如何解釋!」
沈攸寧眼眸微眯,心底暗暗把他這個說法記在心底。
面上卻做不顯,她行了一禮,「恕民女無禮,只是殿下所說,與我毫無干係。」
趙陸離皺眉,還不等他開口,就被沈攸寧強行奪話。
沈攸寧道,「如民女所說,只是普通馴獸的法子罷了。太子可知道,民間馴養普通幼犬,皆是以食物相誘,不斷發出同樣的指令,讓幼犬重複相同的動作,直至它們養成習慣性的條件反射。」
「什麼叫做……」條件反射?
趙陸離張了張嘴,始終沒把這話問出來。
沈攸寧微笑,撫著小白的絨毛,「我這幼虎對笛聲敏感,再加上它頗有靈智,不同的音符便能做出不同的舉動。」
說着,她將小白放置地上,笑吟吟說了句,「跳到我懷裏。」
小白紋絲不動,伸指懶懶的舔了舔自己的肉爪子。
沈攸寧笑而不語,將竹笛抽出,在口中吹出一些音符,小白尾巴陡然豎起,矯健的躍到沈攸寧懷中。
「這……」趙陸離見狀,仍然有些不甘心,「那鐵鏈斷裂的事情又是何說法?」
沈攸寧淺笑,反而把問題拋給沈靜攸,「這就要我這三妹妹來回答了,到底鎖鏈為何會斷,她不是更清楚嗎?」
沈靜攸眸生慍怒,還想反駁,「什麼清楚不清楚的,分明是大姐姐你指使這白虎亂闖我的蘭桂院!」
若是無外人在,沈靜攸就算認了也沒什麼,可如今趙世子與太子殿下都在場,若是自己回應了,豈不是當眾承認她偷了嫡長姐的靈獸!
「本宮問話,你若是再遮遮掩掩,就別怪我不客氣。」趙陸離顯然不想聽她狡辯,臉色突然變得陰沉無比。
沈靜攸被嚇得雙腿顫顫巍巍打哆嗦,低呼尖叫一聲后倉皇退到牆邊。
她怎會想到太子一副溫溫和和的模樣,一眨眼就變得如此滲人!
待趙陸離身上即將攏起一陣風雨欲來的怒意時,沈靜攸承受不住那股壓力,哭着招了,「我說!我說!我抓住這隻白虎時,怕它不安分便拿了鎖鏈將其禁錮在屋內,待我後來想要把玩時,發現開鎖的鑰匙不見了,便讓府中力大粗使嬤嬤替我斬斷了鏈子!」
趙陸離聞言,身體微僵。
沈攸寧淺笑,適時的補上一句話,「再者,我若真是太子所說那樣,豈不是笛聲一現,藏匿於整座府邸的野獸蛇蟲都會被我喚出來?」
最後一句話,徹底讓趙陸離打消了所有的顧慮。
他心情如潮起潮落般此起彼伏,這會子沒了心思,他搖頭長嘆,負手頭也不回的離開沈府。
沈賈程欲抬腳追趕,又猶豫的看向趙景雲。
趙景雲抬眸,淡然道,「看來熱鬧是看不成了,本世子走了。」
見兩人離開,沈賈程只得苦着笑相送。
庭院一片靜默,只剩下沈靜攸低低的難堪的啜泣聲。
沈攸寧看都不看她一眼,抱着白虎便回了院內。
只是在她見到那抹再熟悉不過的風輕雲淡的身影時,抬起的步伐頓時一僵。
夏竹本是戒備的望着來人,見到沈攸寧與杏竹回來,大步走過,低聲道,「回姑娘,世子從方才便一直在後院等著。」
沈攸寧沉默,她目光從雲起雲落那二人身上快速一掃,最終落在悠閑落座的趙景雲身上。
她道,「世子好雅興,前腳方從沈府大門離開,後腳又出現在我這小破院內。」
說着,她也不拘謹,直接坐在石桌的另一側,抬頭,「不知世子屈尊前來,可有何事?」
趙景雲不再噙著那淺淡的笑意,那深邃的目光打量了沈攸寧一眼,其中浮現出淡淡的一層辨不清的碎影。
他修長的指尖在桌面輕叩,卻莫名有一股不可抗的威壓感。
趙景雲冷著臉,「你可知方才那番幼稚的舉動,險些暴露了自己?」
「就為了給那愚蠢的女人一個微不足道的絆子?你可真是出息。」
沈攸寧對他的惡言惡語絲毫不放在心上,她淡笑,「怎麼?世子是怕我被朝廷盯上會暴露自己,還得把本是屬於你的價值眼睜睜的拱手相讓?」
趙景雲嘴角微勾,劃出一道危險的氣息,那眼神冷厲的能凝出冰渣子來,「你若是想找死,不用那麼迂迴。」
沈攸寧也收斂起全部的笑意,懶散的支肘撐著下巴,一指勾著發梢繞啊繞,絲毫不把他的冷厲放在心上。
「說到底,你那無畏的擔憂不過是基於不了解我能力的基礎上才產生的,無知者無罪,我勉為其難的原諒你。」
立在身後的雲起和雲落眼皮子忽然一抽,感受到趙景雲身上驟然逼仄的戾氣,身子綳的緊緊的。
趙景雲眼眸危險的一眯,定定的看着她。
沈攸寧佯作看不見他眼神,繼續道,「一支普通的笛就讓他興奮成那樣,世子該說『出息』的人,應該是太子殿下吧?」
趙景雲聲音沉而冷,若出鞘在即的寒刀,只令人渾身泛起一層寒顫的冷意。
「如果你被太子殿下察覺,又當如何?」
後院陡然一片寂靜,風吹過,只聽得樹葉簌簌交錯聲。
沈攸寧莞爾,似一簇煙火開在黯色的夜裏,一抹決然而殘忍的笑深深的印刻在所有人的視線中。
她冷靜無比,一雙烏瞳蘊著黑沉沉的天幕,鳳玉漫卷。
「不如何,只得讓太子殿下被莫名發狂的野獸拖到深山老林,啃的死無全屍了。」
雲落瞳孔一震,先前就因莫名被驅使做沈攸寧的進京護衛就看她不順眼,猛然聽到這番話,頓時呵斥,「你瘋了!」
沈攸寧微歪頭,不惱也不怒,誠懇的接下這句評價。
「呵。」
趙景雲忽而發出一聲意味難明的輕笑。
臉上那原先的陰霾與殺意蕩然無存,那一笑,似碧海盡頭之上冉冉而升的皎潔明月,晃的人眼一亮。
暮色一層一層的湧上二人,直至將他們的神色遮掩在黯淡的光線之中。
趙景雲道,「沈家丫頭,你倒是有意思。」
說着,他起身,不再多說什麼。
只是眨眼片刻,三人的身影伴着掠過樹梢的風消失不見。
夏竹與杏竹二人立在身後,站的身子發僵,聽得腦子也發僵。
沈攸寧依舊坐在桌前,抬眸望向他們離開的身影,輕哼一聲。
懷中的小白似感悟到她的情緒,嗷嗷的叫喚。
沈攸寧垂眸,低聲呢喃著。
「無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