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在我一旁的方雅婷沒有留意到蘇小睿的今晚的變化，或許她對蘇小睿以及蘇小睿的身世了解得不如我深，她看到蘇小睿玩得如此投入，作為朋友的她自然心裡覺得很高興。方雅婷看到大家都下舞池跳舞了，也湊到我身邊，在我耳旁輕聲說，我們也下場跳一支吧。方雅婷的氣息吹得我脖子痒痒的，我回過神來，不由想起了我與她在一年前的這個時刻我們在舞會上共舞的一刻，兩顆心就這樣慢慢地拉近，感覺微妙而且美好！轉眼一年就過去了，一年中的美妙光景過電影似地掠過我眼前，我從心底里慶幸能認識到方雅婷，她讓我的生活充滿色彩，不再唯一！

所以這個時候方雅婷的建議無疑是再次打開了彼此的心門，我跟她眼神相對已心領神會，於是我站起來，鞠身伸手去請方雅婷，方雅婷含笑把手遞了上來，我們便融入到舞池的人群之中了。在摟著方雅婷跳舞的當兒，我一邊也看著蘇小睿的動向，畢竟是我帶她過來參加這樣的活動的，我自然要對她的安全負責，我生怕有些猴急又不懂分寸的人欺負蘇小睿。透過錯雜的人群，昏暗的光線下我很費勁地終於看到了蘇小睿的身影，但她的跳舞對象已經不是那個高大的男生了，換了另一個人，看來這是第二個人邀蘇小睿跳舞了。那個男生看起來很斯文，感覺挺懂禮貌的，跟蘇小睿跳舞一副小心翼翼的樣子，嘴裡切在不停地說著什麼，估計是在問手機號碼所屬院系之類的老問題。

看到那男的挺正經，蘇小睿對他好像也不太反感，我的心稍稍定了一點，這才把注意力放回了跟方雅婷跳舞這方面。我跟方雅婷已經是極為熟悉了，所以現在的跳舞我們都不急於表達什麼，反而彼此沉默著更能接近對方的心。我感覺到方雅婷握我的手是溫熱的，另一手搭在我肩膀上卻按得有點緊，像是把重心要往我這邊靠一樣，但她的身子卻十分輕盈，於是我稍稍把她的腰摟緊了一下，方雅婷的身子便伏了過來，她的頭也輕輕地靠在了我的肩上。

我軟玉在懷，心裡真有種說不出的舒暢，只覺得身邊的喧嘩之聲緩緩消退，人影漸漸淡去，天地間彷彿只剩我們兩人在共舞，真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我想這可能就是愛的感覺吧。

恍惚間我聽到方雅婷在說話了，她說：「真想以後都能靠在你肩上，再也不分開了!」

我聽得方雅婷的這番話，頓時心潮激蕩，呼吸頓時變得急促起來，方雅婷的話無疑就是一種表白，是長久堆積起來的情感的直接流露，這說明這番話是她內心的真實想法！由於心情激動，我一時竟語塞，想說點什麼卻不知該如何介面，只是繼續輕輕地摟著方雅婷在人群中慢慢地踱步，想把這一刻的美妙感受多延續片刻。

或許方雅婷也在為剛才自己的一句真情流露的話感到有一點的害羞，她自覺得自己臉上有點發燙，幸好舞池上的燈光不甚光亮，閃爍之中就連我這麼近也覺察不到方雅婷臉上神色的變化。方雅婷生怕自己伏於我肩的一幕被藍蔚等熟人看見，忙抬頭恢復原狀，並且再跳多了幾個拍子后，便就拉著我的衣袖要回座上休息了。

我落座后，看見蘇小睿還沒有回來，抬眼去看，只見她又換了一個舞伴，看來蘇小睿真的很受歡迎。這次連方雅婷都察覺到了，說：「小睿今晚很活躍啊，呵呵，比我們本校的人還玩得盡興呢！」接著，方雅婷像是想到什麼，恍然大悟地對我說：「哦，我明白了！哎，你不是說過，蘇小睿大學的前兩年是在這邊的分校區讀嗎？那就是說，明年大三她就要到遠在北方的主校區讀了。我想，蘇小睿必定是捨不得離開生活了兩年的這個地方，她也知道以後可能參加不我們的舞會了，所以在今天晚上她玩得特別盡興，想留下美好的回憶！嗯，一定是這樣的！梓，你說是不是呢？」方雅婷碰了碰我，問道。剛才方雅婷自己解釋了一番，最後像是被自己的道理說服了一樣，自己在輕輕地點頭，然後又微側著臉問我，樣子十分可愛。

聽罷方雅婷的話，我似乎明白了什麼。我默默地點了點頭，算是作了回答。我想，其實只有我才真正懂得蘇小睿的想法吧，方雅婷的話固然說得不錯，蘇小睿今晚的表現突出，神情亢奮，的確有要把美好感覺留下的用意，但她並不是因明年要到北方讀書，捨不得南方生活的而這樣子做的，而是因為她下一年將不再是一名純真、無憂無慮的大學生，而是要遠嫁雲南邊區，將要作為一個她根本不愛的人的媳婦！在這條婚姻之路上她沒有選擇，沒有退路，這是一個柔弱女子的無從抗拒的悲慘命運！在來舞會的路上，蘇小睿已經跟我表明心跡，她已放棄了掙扎的念頭，打算就這樣按命運的安排走了。

我想在蘇小睿眼裡，這個夜晚，是屬於她自己的！她要盡情釋放自己，以自由之身享受自由的快樂！這裡的每一聲笑聲，每一句祝福，每一種問候，都將是她永遠永遠的回憶！我怔怔地望著正在舞池中跳之舞之的蘇小睿，看著她臉上如花般的燦爛笑容，看著她那飄逸的裙角伴隨著纖柔的嬌軀在燈影中幻作一團花影，我的心開始隱隱作痛，視線則在逐漸模糊，最後我實在不忍再去望蘇小睿，默默地低頭不語，讓發熱的眼眶冷卻下來。

當我再抬頭時，蘇小睿已經回來了，她連跳了三支舞后便不再接受其他人的邀請，徑直回到我們的座位，一邊嚷著說「累死啦」一邊拿著自備的小手絹輕輕地拭汗，方雅婷見蘇小睿回來后，連忙幫她倒上飲料，同時大聲讚歎蘇小睿不但人長得漂亮，舞也跳得好，接著兩個女生就嘻嘻哈哈地說在一起了。

我沒有插嘴，我生怕自己的憂傷情緒被人看穿，會惹起一些誤會，或是讓蘇小睿感到不安，我不想再讓她的快樂因我而中斷。我環顧了一下四周，看到方岳、藍蔚以及蘇小睿的一個同學又下舞池跳舞了，而江錫則遇到了其他學院的一些舊同學，到別的卡座上聚舊，而李書南則繼續跟蘇小睿另一同學在聊，看來兩人十分投契，我難得地見到李書南笑個不停。我不由地想到，別看李書南為人老實迂腐，現在的情況很可能就是李書南將是我們宿舍泡到女生的第一人，我和方岳這些平時講泡妞技術一套套的人，到時則可能看著人家甜蜜蜜而只能在一旁乾瞪眼。

我看著身邊正在聊得火熱的方蘇二人，感到自己坐著有點無聊，便打算到外面走走，透透氣，好讓自己的心情別再低落。我跟方雅婷打了招呼，便起來往外走。

豈料經過蘇小睿身邊時，蘇小睿突然站了起來，幾乎與我面對面站著了，只見她認真地望著我，說：「你先別走，好嗎？」

我有點吃驚地望著她，腦里盤旋著許多念頭，卻不知該如何作答。

「我想跟你跳一支舞，我的最後一支舞！」蘇小睿聲音不大，但字字如有千鈞，直入我的內心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