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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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種感覺該怎麼形容呢？」

說完，韓京拉開椅子，坐了下來，轉身朝廚房那邊招呼到：「老闆，照例上，牛腩湯麵，凍奶。」然後，抽出紙巾在桌上抹啊抹。

我說：「你的感覺變鈍了嗎？」

韓京說：「不，不！我只是找不到詞語來形容，怎麼說呢，那感覺就好像一個犯錯了的孩子，站在了疼愛自己的姐姐的面前，既想承認錯誤，但又想藉此撒下嬌，好讓姐姐安慰我，讓她知道我心中對她的依戀有多深…..」

韓京用手推推我，繼續說：「喂喂，你覺得如果我把我現在的這番想法告訴蘇小睿知道，你猜她會說些什麼呢？」韓京忽然興奮起來，手也開始不安分，捏著我的衣角搓啊搓，彷彿那是蘇小睿的手。

我只說了一個字：「乖！」

面對這個喜怒形於色的傢伙，我向來都非常坦白，為了防止讓韓京把一切想得過於美好，作為他的好朋友，我應該也必須在關鍵的時候客觀地讓他冷靜下來，而讓他冷靜下來的最好方法就是打擊他的信心。

於是我說：「不要管它是什麼感覺，就算你再有感覺這件事的結果也能是一種感覺，你說你在現在這個時候能幹些什麼呢？除了每天在教學樓的走廊欄杆對著下面的師妹們怪叫，你能有些什麼作為呢？韓京，如果你不是理科稍微那麼厲害一點，你就和操場上的練體育的肌肉男沒什麼兩樣的。在感情上一樣的衝動，一樣的被動！這蘇小睿我還沒見過，不過聽你的複述，我大概知道是哪類型的女子，不過你想一想，她純得像純凈水一樣，你呢，早已經被這個庸俗的社會給荼毒了――當然，我也被荼毒了――所以，你在這裡談起什麼感覺不感覺的，合適嗎？你能讓她感受到幸福溫暖嗎？」看著韓京準備插嘴的樣子，我又緊接著說：「我說的溫暖不是指你的體溫啊，你以為就這樣抱著她就是溫暖了啊？錯！溫暖是一種心靈上的感受，一種可以依靠的，可以信任的，可以寄託終身的感覺。對照這些，你能承諾能給她么？你又憑什麼能承諾她呢？你的一身肌肉？哈哈。我看是雞肉還比較實用些。」

正說著，韓京的牛腩湯麵上來了，熱氣騰騰的面讓人看得渾身暖和，升騰的熱氣把韓京的臉給掩蓋了，讓我看不清他的表情。我怕我的一番話讓韓京沮喪不已，打擊了這位外強中乾的肌肉人，正猶豫著要不要重新鼓勵下他的時候，韓京的臉劈破氣霧又重新出現了，只見他一臉的迷茫，手卻直伸桌上的茶壺。

我一看，糟了，心想剛才的話可能說得偏過頭了，戳中了韓京的軟肋，看，這傢伙受刺激了，該不會操傢伙砸我頭了吧？雖說我曾練過幾年拳擊，但就這樣幹起來恐怕也得兩敗俱傷。

韓京一把拿起桌上的茶壺，慢慢地向我伸來，只聽到他說：「靠！你說了那麼久，不口渴的嗎？你叭叭叭地說了一堆話，沒看見我在思考著問題嗎？一分神了都沒聽到幾句呢。哎，喝茶喝茶！」說著，把我的杯子裝滿了茶。然後又專心致志地拌弄他心愛的湯麵，臉上掛著滿足的表情。看著他那可愛的樣子，我笑了笑，伸手撫摸了一下他的頭，說：「真乖！「

在面快吃完的時候，韓京低著頭喝著湯，喝著喝著，緩緩地說：「我不知道將來會是什麼，但我不會去想，我也知道蘇小睿也不會去想，因為想也沒有用。現在我給不了她溫暖，我卻還有溫柔。我沒有承諾，但我有誠懇。」韓京昂起頭顱，深吸一口氣，拍拍我的肩膀，平靜地說：「這事讓我來處理吧，現在我知道談什麼都是次要的，把兩個月多月後的高考放倒再說吧。」

至於那天韓京和蘇小睿第二次相遇后，在校園裡逛時發生了什麼，韓京沒有跟我多說，只是跟我說，這是一個秘密。這個秘密直到數年後我才知曉，可很多事情已經發生了，再也無法改變。當然這是后話。

此外，我還知道，那個校園廣播站的美女主持凌丹已經找過韓京好幾次了，她是生物二班的學生，成績優秀，人靚聲甜，儘管現在高考臨近，但仍至今在學校主持節目。對於凌丹，我也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也就見過幾次真人吧，性格有點幹練巴辣，不是我喜歡的類型。倒是經常看見有一群男的，圍在廣播室外的宣傳欄外，看著她的照片在嘖嘖輕嘆。至於她來找韓京是出於什麼目的，我沒有去想。韓京更是完全不當一回事，每天給感覺啊感覺啊之類的在糾纏著自己。可能大家都意識到，這隻不過是一種很虛無縹緲的感覺而已，或許過幾天，風吹起來了，一切又都散了，就像雨後的池塘一樣，什麼也不曾發生過。

這就是我和韓京的高三生活，在炎熱的夏季來臨之前，一切都是平靜的，一切都是平淡的，一切都是頹廢的。生活中的每一樣事情似乎都是那麼熟悉，卻又似乎是那麼陌生。事情熟悉得讓人提不起任何興趣，或者說，事情讓人陌生得不知如何是好，思想根本無法動彈。

春末初夏的感覺都是這樣頹廢的嗎？那該怎麼才能消滅頹廢？我常常這樣問著自己。對於這個問題，我和韓京討論了很久。終於想到了解決頹廢的辦法。

這個辦法就是：我們要用更頹廢來掩蓋自己的頹廢。

比方說，我們會在食堂里買個包子，畫上五官，然後兩人拿根小樹枝去戳它，看誰先把裡面的豆沙餡首先戳出來。把豆沙戳出來后，我們又會把包子分成三份，一份大一點的，一份一定要三角形的，另一份要長方形的。為什麼會這樣分？我們也不知道，只知道這樣做會顯得我們更加頹廢。然後，長方形的那份要放到樹頭下去喂螞蟻；三角形的要放在下水道邊上喂老鼠，因為三角形狀像比薩，老鼠會喜歡吃的；大的那份要去餵魚，因為我們想看看魚吞下那麼大的一塊包會不會咽死。結果包子丟進水裡后，溶化得像雪花掉進熱水池，霎時不見了蹤影。

類似這樣頹廢的事情，我們幹了很多，也沒有其他人問我們兩個為什麼要這樣做，因為，我的同學們也都在頹廢著。我的依據是：我和韓京在樹頭、下水道邊上看到了很多的包子「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