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這幾天穎慧好象心情不好。下課時,我問她是不是家裡出了什麼事,穎慧告訴我,現在阿混學會賭錢了。
「不可能吧?我知道他與供銷車隊的那些駕駛員一起玩。」
「車隊上的好多人都是社會上的,跟著他們有什麼好?」
我安慰穎慧:「上回黑虎的事,就是車隊那些人出面擺平的。大概是阿混為了感謝他們,與他們玩在一起的。」
穎慧眼睛有些紅,說:「我看不象,他們都一起賭錢了。」
我懷疑道:「阿混哪來的錢?」
「我也不知道。」
在我們幾個哥們的共同逼問之下,阿混承認了賭錢的事實。他說為了擺平黑虎,買了兩條煙給張哥。
「你把煙給張哥,不就完事了嗎?」
「張哥叫我玩牌,不陪他玩我面子上抹不開。」
「你哪來的錢買煙賭錢?」
阿混吞吞吐吐,半天不肯說出來。
「真是急死人了,有什麼事你說出來啊。」
阿混很不情願地小聲說道:「我拿了我奶奶放在大衣櫥里的私房錢。」
「好啊,阿混,你現在會偷又會賭了。我不想再理你了。」穎慧哭著跑開了,小梅趕緊跟了上去。
「你真是渾蛋。」幹部接著說:「你爸在供銷社與他們是同事,那些人敢對你怎樣啊?買煙的錢我們可以一起想辦法,你不應該賭錢啊。」
「對。」我與馬丁附和著。
「以後你少跟他們來往,這些人看樣子不是什麼好人。你晚上到學校自修。周六晚上在我家聚會。他們見不到你,不會再來找你了。還有,想個辦法把你奶奶的錢還上。」幹部處理事情干脆利落。
阿混共花了一百多元,我們幾個砸鍋賣鐵,湊了幾十塊錢給他。我把平時辛辛苦苦積攢幾年壓歲錢、零花錢全部捐獻了出來。剩下的錢,我們只能再作打算。在他奶奶發現之前,想辦法把缺口彌補上。
聚會的地點改到了幹部的家裡,幹部家是座破舊的瓦房,瓦房前有個面積很大的院子,院子里堆滿了農具。幹部他爹只比他大二十歲,天天樂呵呵的,對我們的到來相當歡迎,也喜歡與我們玩在一起。幹部的媽媽特別愛整潔,房間整理的乾乾淨淨。幹部妹妹還在上小學,常圍住我們問這問那,很是可愛。我們本想叫幹部他爹為「老幹部」,可是他爹一點也沒有幹部的樣,純粹一個農民形象,三十多歲的他,與「老」字實在扯不上邊,於是我們都喊他「炳叔」。穎慧已經不再與阿混單獨交往,但與小梅始終是我們這個團伙的重要成員。我們依然「嫂子,嫂子」地亂叫。更可笑的是,幹部一家老小都叫她「嫂子」,完全亂了套,穎慧似乎也默認了這個外號。
幹部家的晚飯特別的遲。我們圍在小屋子裡看電視,十四寸的黑白電視正在上演連續劇《紅樓夢》,裡面插曲娓婉動聽,穎慧與小梅在學著哼哼。
我們閑著無聊,幹部提議大家來玩象棋。我們四個人經常在一起捉對廝殺。從小在一起玩各種棋類,也經常在一起玩四十分。幹部的象棋水平高,我們不是對手。
「還是玩牌吧,打四十分。」
「我看你是讓我下怕了吧。今天這樣,我在十三個回合內戰勝你,超過十三個回合算我輸。」
「吹吧你。」阿混明顯不信。
「你到底敢不敢玩呀?」
阿混顯然受到了刺激:「不敢是小狗。不過,下棋要有賭注,要不呆會我白贏你不好玩。」
「行,誰輸了誰吃炒栗子。」炒栗子就是用手指彈腦袋。
阿混一臉興奮:「下注啦,下注啦。」
「我押阿混贏。幹部怎麼下你也怎麼下,耗死他。」馬丁經常與幹部下棋,知道他雖然水平高,但要在十三個回合內將阿混將死,可能性不大。
「鎚子,你呢?」
我當然知道幹部的象棋水平,雖然平時他的贏面比我們要大,但也是有輸有贏,要在短時間內把阿混殺死,確實可能性不大。不過幹部從不幹沒把握的事,今天既然信心滿滿,一定有他的道理,於是我決定冒一次險。
「我押幹部。」
「嫂子,小梅,你們押不押?」
「象棋我們看不懂,我們不押,當裁判。」
雙方擺好棋子,我坐在幹部邊上,馬丁坐在阿混邊上,穎慧與小梅各搬了一條凳子坐在左右兩邊。
「你們倆不許說話,不許提示。」
觀棋不語這個道理我們都懂,何況這是比賽?
幹部挪炮進馬,阿混也學樣,雙方有來有往下了起來。
「你別老學我啊。」
「誰規定不能學你?」話雖這麼說,幹部車一進一后,阿混改為車9平8。
哪料幾招之後,幹部的一個馬竟然讓阿混吃了。
阿混得意地唱了起來:「馬兒啊,你慢些走慢些走。」
幹部不慌不忙地挪動著棋子,我與馬丁終於看出點苗頭來,原來他是棄馬搶攻。
幾個回合之後,阿混表情越發凝重,也發現中了幹部的圈套,他苦苦思索,想捱過十三個回合。
「將!」
還沒到十三個回合,我們都已看出,阿混沒棋了。
「我這舍馬十三招好用吧?」
「奶奶的,你學了棋譜上的招數來對付我?」阿混將棋子一抹:「不下了。」
穎慧一把抓住阿混:「你別想溜啊。」
我與幹部扯住阿混,將他按在椅子上,狠狠地喂他吃炒栗子,阿混痛得呲嘴大叫。
「他娘的馬丁,你也來揩我的油。哎喲,好痛。」
「誰讓你輸啦,害我也吃炒栗子。」馬丁又狠狠地給了阿混一下。
阿混從椅子上跳了起來,追著要打馬丁。
一屋子的人樂呵呵地看著他倆鬧。
玩過象棋,阿混提議玩掰手腕。經過這一陣的身體鍛煉,我們個個力量充沛。掰手腕是阿混擅長的項目,他分明想挽回點面子。
馬丁顯然不是阿混的對手,堅持不了幾分鐘敗下陣來,有些不服氣地說:「阿混,誰不知道你手腕最有力氣啊,還故意找我們來玩?」
阿混頗為得意:「那你們先玩,看看誰能當老二?」幹部爹媽吃過飯,也走了進來。
我很輕鬆地勝了幹部。炳叔很不服氣地向我挑戰。
「你們真是上仗父子兵啊」,我心裡直打鼓,因為我還從未跟成年人較量過。
我緊緊握住炳叔的手,阿混大喝一聲「開始」,我倆一陣陣地往手臂上加力,感覺炳叔並沒能一下子把我擊倒,在他再次加力之前,我猛然發力,一下子把他的手腕按倒在桌面上。炳叔哈哈大笑「輸了輸了,你這小子力量不小啊。」
「咱們工人有力量」。我活動著手腕說。
「行啊,鎚子,咱倆玩玩。」
「讓我歇一下。咱看看他們。」
馬丁與幹部掰在一起,很快分出了高下。幹部成了軟柿子,輸得一塌糊塗。馬丁與炳叔相持了一會兒,還是落敗了下來。
阿混與我的手握在了一起。炳叔合掌握住了我倆的手。穎慧、小梅也湊了上來。
阿混笑笑:「鎚子,兄弟讓你一拳如何?」讓一拳就是讓他抓住我的手腕下方比試,根據物理學的原理,動力臂長於阻力臂,我比阿混省力得多。
我一口拒絕:「別臭美吧,鹿死誰手還不知道呢,讓什麼讓?」
炳叔喊了一聲「開始」,猛地放開手,我們兩人同時往手上加力。穎慧、小梅在一旁「加油!加油!」亂喊,不知道是為誰喊的。
幹部與馬丁絕對站在我一邊:「撐住,鎚子。」「加油,鎚子」。
幹部一家都圍了過來,開心地看著我倆比試。
雙方堅持了一分來鍾,阿混的臉漲得通紅,我估計自己也好不到哪裡。不知道是哪裡衝出來的爆發力,我大喝一聲「下去!」,硬是把阿混的手腕撂倒在桌面上。
在大家的笑聲當中,阿混向大家拱拱手,解嘲地說:「失誤失誤,勝敗乃兵家常事。」
最後是炳叔與阿混的較量。在他倆休息片刻后,比賽繼續進行。
兩個人使出了吃奶的勁,上上下下扭來扭去,誰也沒辦法制服誰。兩人磨了半天,無法決出高下。
幹部他媽突然想到什麼似的:「哎呀他爹,你今晚出這麼大的力氣,明天你還能挑糞桶啊?」
我們都禁不住笑了起來,炳叔與阿混都卸了力,直起身子哈哈大笑。
屋外寒風凜冽,屋內溫暖如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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