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10）下

城關的繁華已變得格外陌生。滿街熙熙攘攘的人群川流不息，街上店鋪里大聲地播放著流行音樂，人們衣著光鮮地走在街頭巷尾里。我如同從未到過縣城的鄉下漢子一般貪婪地看著這一切。

晚上，穎慧把我拉到小公園裡，公園的空地上有許多中老年婦女在跳舞，旁邊的收錄機里大聲地播放著「夏天夏天悄悄過去留下小秘密，壓心底壓心底不能告訴你。」年輕的爸爸媽媽帶著小孩子到公園裡散步，還有許多年輕人圍住在一起吃刨冰喝冷飲。

看著邊上快樂的人們，我羨慕道：「能在城關多好啊，生活比我們鄉下豐富多了。我真想也有這種簡單的快樂。」

穎慧盯著我笑道：「你怎麼變得與鄉下人一樣了，又黑又瘦？」

「沒辦法，天天在太陽底下忙活，有時候還去游泳，不變黑怎麼對得起老天爺？」

「現在正在進行稅制改革，稅務機構由一個變為兩個，據說馬上就要到位了，我現在不知道要去哪裡？」

稅制改革的事傳得沸沸揚揚，作為系統內部的人，穎慧更關注自己能到哪裡。

我問道：「你能自己選擇去哪個單位嗎？」

穎慧搖了搖頭：「哪能自己選擇啊？」

「那就隨組織安排吧。」

穎慧偎依著我：「你這次上來能呆多長時間？」

「不知道呢，好久沒回來了，我想多呆幾天，好好陪陪你。」

第二天上午，張所長打來電話，說是要回所防颱，十三號颱風預計這幾天內要在我縣正面登陸，我匆匆忙忙地給穎慧掛了個電話。

「我要回所去了，所長通知防颱呢。」

穎慧驚訝地問：「天氣還這麼好，哪來的颱風呀？」

「電視上氣象預報已經說了，我們下去還得動員蝦塘與漁排上的群眾上岸，要做許多工作，下午鎮上開會部署，我要走了，下回回來好好陪你。」

穎慧依依不捨道：「回來還沒一天呢，又得下去。你自己注意點。」

我給馬丁掛了個電話，馬丁姐夫在蘭溪還有許多網箱，他聽到消息后，立即與我一起返回了蘭溪。

鎮里召開了防颱工作部署會議，傳達了縣裡的會議精神，說是這次防颱要做到「不死人，少損失。」蘭溪鎮的防颱任務很重，因為有漫長的海岸線，有數量眾多的蝦塘和網箱。全鎮幹部分成若干個小組，在各分管副書記、副鎮長的帶領下，當天下午就到了海邊向漁船與海上養殖戶進行宣傳，工作組喊著大喇叭，要求當天下午漁船進港，養殖戶撤出。

颱風來臨前的海上顯得格外的美麗。天上大片大片的雲霞在陽光的照射下，散發了奪目的金光。海上風平浪靜，根本看不出一絲颱風來臨的跡象。養殖戶的魚排連成片，遠遠看去，象個繁華的海上村莊，魚排上面蓋著小木屋，養殖戶就在木屋裡生活。連著小木屋的是數量眾多的網箱，養殖著各類經濟魚類。魚排上一片忙碌，許多養殖戶聽到颱風來臨的風聲后，把一些日常生活用品都撤回了岸上。

我們坐著小船一戶一戶地作著解釋工作。許多養殖戶都很配合工作組的工作，但仍有部分不願撤出，這部分人就由我們工作人員與邊防武警戰士一起做工作，強令他們撤出。在魚排上我遇上了馬丁，他正與他姐夫一起忙著搬運東西。

「東西都搬得差不多了嗎？」

「差不多了。」

「魚排與蝦塘怎麼辦？」

馬丁嘆了口氣：「聽天由命了。我姐夫這幾口網箱位置好，估計問題不是太大。你看那些不願撤出來的，都是花了血本養魚的，有的投資千萬，有的投資百萬，大都借了錢貸了款的，身家性命全在裡面了，魚排要是一毀，這些人也不想活了。」

難怪這些人不願撤出，他們誓與魚排共存亡。工作組的工作重點就在他們身上。為了防止這些人再度進入魚排，我們必須時時刻刻守在岸邊。

黃昏來臨的時候，天就開始變了，風一陣緊似一陣，海面上掀起了巨浪。我們把群眾及時地轉移到了岸上，看著魚排在大浪中晃動。到了夜裡，狂風挾著暴雨撲面而來，我們披著雨衣，拿著手電筒堅守在岸邊。大風吹得人東倒西歪，面對面喊話基本聽不到聲音。

颱風持續幾天時間，大家輪著休息，睡在了附近村子里。所里的幾名同事分別被安排到各個養殖點，這幾天的重點工作就是防颱。颱風過後，海上一片狼籍，養殖戶們眼看著被打爛的魚排與網箱，欲哭無淚。許多蝦塘決了口，快收成的對蝦跑得一尾不剩。馬丁姐夫的網箱沒有損失，只是上面的小木屋早已不見了蹤影。馬丁的蝦塘靠近村莊，也沒什麼事。我心情沉重地回到了所里，教導員一看到我，便說：「張所長受傷了，我們去看看他。」

我很驚訝地問：「所長怎麼受傷啦？」

教導員說：「他為了救人，被倒下來的圍牆砸傷了，現在還在醫院裡。」

原來張所長被分配到任務最重的村子里，除了要轉移群眾外，還要承擔著大量的抗險救災工作。村子里有不少房子都有些年頭了，他與鎮上的幹部一起，把這些人轉移到附近的小學去。夜裡進行巡查的時候，發現了一座危房中仍有人偷偷地返回，在張所長與那群眾一起走出大門的時候，房子便倒了下來，張所長把那群眾一推，自己便埋在了牆下。還好圍牆不高，張所長受的傷不是很重。」

我拭了拭汗水，便與所里的同事一道去看望所長。

張所長躺在醫院的病床上，鎮里的許多領導和縣公安局的領導都來看看望他，張所長已經醒了過來，一看到大家，便問：「颱風過去啦？群眾沒事吧？」

鎮長道：「沒事沒事，你好好休息。我們完成了任務。」

我有幸在工作的最初歲月里遇上了一位好領導，他讓我看到了許許多多象他那樣長期奉獻在農村第一線的普通基層幹警，在他的身上，我學到了許多從警做人的道理，在以後的歲月里，時時激勵著我做一名正直的、負責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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