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時間

『影子』以為自己是自由的，但其實一舉一動都是『真實』的反應，如果影子意識到了這一點，那該如何擺脫真實呢？更重要的是，擺脫了真實，影子還能存在嗎？其實，這些都不是問題。因為，這已經知道了什麼是真實。

陳國豪的問題在於，真實對於他而言被覆蓋在一層一層，無窮無盡的宇宙時空之中，決定排列次序的是時間，但時間本身又是可以逆轉的。換句話說，陳國豪此刻處在一個循環當中，除非他能跳出去，否則永遠沒有盡頭。

但沒人知道應該『跳』到那裏。陳國豪是三維生物，這固定死了他無法進入高維度空間，即便進入了，還有更高的維度空間等待着他。僅僅是已知的二十六維度空間，當中能夠產生互為因果的宇宙時空就近乎無窮個。

維度空間是一個加入了時間的幾何空間排列。人類可以很容易的在二維平面上描繪出無窮大的三維空間，但人類無法理解更高的維度空間。我們並不知道哪怕是再多一個幾何點，物質將會是什麼樣子的存在。同樣，三維空間內的科技文明，機械設備無法了解到高維度。唯一能『觀察』到其他維度空間的辦法就是穿透一切的－－－萬有引力。

「我不是影子。」陳國豪很肯定的說道，這是在他考慮了10年之後給出的答案。

「因為你是至今為止的唯一。恭喜你終於想明白了。」擎天柱的這個回答是根據目前的經驗得出的結論。每次這個團隊企圖進入不同的宇宙時空時，總是會讓原本這個時空的自我死亡，他們沒有一次看到過其他時空的自己。

「那我們還在等什麼？」腦袋又開始四處飄蕩，她實在很鬱悶。任何夾雜了時間序列的事件，她都無法『思考』，這個腦袋沒辦法理解一個互為因果的事件。所有的事情對於這個電子生物而言，必須是單一方向的，也就是必須有1才能有2，而不是相反。

「我們在等這個宇宙時空會不會給我們一個偶然性。」說完，陳國豪就躺了下去，又開始呆呆傻傻的望着頭頂的宇宙景色。那個一絲不掛的美麗女人輕步走了過來，跪坐在地上頭靠在陳國豪大腿，兩人看上去像是戀人一樣依偎著。

這個女人的行為讓陳國豪很煩躁，也許應該說很興奮。陳國豪很難理解自己的身體為什麼會在經過無數次融合與改造之後，為什麼還能保持生理反應，雖然所有的人體機能都處在個人意識的控制之下，包括那些內分泌部分。可是，僅僅是因為身體還保持着非理性，或者說身體某些反應不是在個人意識刻意的下達指令之後才產生，這一點就足夠讓陳國豪想不通。

陳國豪對自己身體的把握已經到了可以精確的控制新陳代謝的地步，可人類的意識源泉里還是有一部分是無法解釋的，比如面對異性時的生理反應，還有情緒變化。陳國豪可以在事後通過調整生理循環系統讓一切回復正常，可是事前他並沒有命令身體做出這種反應，身體就自然產生了變化。

「生物的本能就是繁衍嗎？無目的傳遞基因直到宇宙終結，這本身有意義嗎？」陳國豪心裏想着，手卻放在女人的臉蛋上輕輕摩擦撫摸。未來號就這樣看上去毫無目的，緩慢的在宇宙里『勻速直線』飛行着。

為了不會對這個宇宙時空正常的演化帶來太多改變，未來號需要盡量避免自己的存在去影響周圍的環境。但是，只要未來號出現在這個時空內，那麼無論如何它也沒有辦法把自己的質量隱藏起來，也就是無處不在，還穿透一切的萬有引力不可避免的會對飛船周圍發生作用。結果就如同蝴蝶效應一樣，未來號上的生物們只知道自己的突然出現『應該』改變了這個宇宙的什麼事情，但具體是什麼以及如何改變，還在混沌之中。

只是，等待一萬年想要最終看到這種意外改變帶來的後果，時間上夠不夠呢？又或者應該問問，刻意的不去改變宇宙演化的歷史，但實際上卻無法避免改變的現狀，是他們所期盼的嗎？

『時間』需要參照物才能體現，失去了『改變』，沒有生物能感知到時間在嘩啦啦的流淌。所以，未來號上那些不知道還算不算生物的生物們，以無比強悍的耐心度過了他們也不知道多久的『時間』之後，終於有傢伙開口說話，問了一句：「現在過了多久？」

陳國豪奇怪的看着開口提問的『腦袋』，此刻不應該再稱呼她為『腦袋』了，控制着未來號或者說就是未來號本身的這個電子生物，已經化身為一位美麗的人類女性，而且還根據她的『喜好』穿着黑色緊身低胸禮服。只不過電子生物的『品味』實在抽象的很，這個傢伙的打扮在陳國豪眼中實在太怪異了，衣服配合髮型簡直就是個兔女郎。

「時間不是由你掌握的嗎？你怎麼反過來問我們呢？」陳國豪坐了起來。依偎在他身旁的女人還是枕在他的大腿上，像是懶的動彈，連眼睛都沒有睜開。

「我的計時誤差已經太大了，需要和你們對對時間。」

「銫－133原子基態的兩個超精細能級之間躍遷相對應輻射的91926317700個周期所持續的時間，這樣的準確度已經超過十萬億分之一秒。」擎天柱說道：「只要定下TA1（原子時）以及它的UT2（開始計時的起點時間，同時還代表空間位置），你沒有理由會有誤差。」

「這要求銫原子要在絕對零度時保持靜止，還要絕對沒有磁場干擾。目前，前面的條件還保持着，問題在後者。我們現在處在強大磁場環境下。應該說，我們曾經被強大的磁場干擾過，雖然我迅速屏蔽了，不過該有的影響已經發生，所以才需要和你們對對時間。」

「我使用的是氫原子激射，在穩定性方面比你的方式好一些，不過準確度就差了點。除非你們有辦法幫我解決氫原子『壁移效應』。」擎天柱說完，看着還賴在陳國豪身上的那位一絲不掛的『女人』。「愛麗絲，你的『時間』準確嗎？」

「我用的是氣泡形銣原子。我的文明在使用工具上比你們差的太遠了，時間計量的誤差恐怕原本就比你們的多。請你們注意，我只是一個生物體進化的極限標準，並非物質文明。」被稱呼為愛麗絲的『女人』終於直起了身子，這讓陳國豪大大的鬆了口氣，但他注意到愛麗絲胸前的波濤時，又不得不開始努力控制着體內生理循環，以避免那些不合適的生理反應。

這些生物在談論的誤差，大約是在500萬年出現1秒左右，陳國豪顯得有些鬱悶。他思索了片刻，說出了自己的辦法：「我只會計算地球時間，對於你們的宇宙時間我無能為力。如果你們不介意和我一樣做個地球人，那就去找一顆與太陽一樣的恆星，用幾何平黃經279°41′8″.04作為UT2，計算到下一次回歸累積時間的1/31556925.9747作為『秒』的單位。然後在未來號模擬一個不受到干擾的恆星運動，這不難吧？順便問問，我們不是在星系之間的虛空中嗎？那裏來的強大磁場？」

「我們是在虛空裏，不過，我們碰上了有生物在附近開啟空間通道。應該就是十光年之內的範圍，而且數量還很多。」未來像是一位魔術師，用手指著『天空』，於是陳國豪頭頂的宇宙景象出現了變化，所有星辰消失不見，替代它們的是能量射線運動軌跡。圖形變化的太快，陳國豪的眼睛跟不上圖形演示速度，出現了短暫的失明。在陳國豪的眼中除了一片白光，再也看不到什麼具體的圖形了。除了陳國豪的人類眼睛無法適應之外，其他生物們好像都能看得到。等陳國豪的眼睛回復了正常之後，表情有些鬱悶。不過，反正他對這類事情沒什麼興趣，既然他不問，也就沒有人解答剛才到底看到了什麼。

『標準時間』對於這些穿越著時間的傢伙們非常重要，否則他們會找不到回家的路，或者說回家的時間點。不過計算的誤差似乎無法避免，每一次穿越代表着他們會出現一次偏差，累積下來，誰也無法估量最後即便他們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他們還能回家嗎？他們還知道應該在幾點鐘－－－－－回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