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第4章，行星的憤怒（三），2120年9月

第六卷，第4章，行星的憤怒（三），2120年9月，NN市

秦風在「虛擬幻境」工作已經有一段時間了。9月的一天夜裡，歐陽美子約他密談工作進展，談話的地點在「虛擬幻境」NN大樓樓頂。

樓頂風有些大，秦風穿了風衣，戴了帽子。在通往樓頂的天台的門旁邊站了一個女保鏢，歐陽美子的私人保鏢。她用一個儀器檢查了秦風全身：「請多包涵，是為了確定您沒有帶錄音設備，還有，手機可能也得暫交由我保管一下。」保鏢對秦風說道。

「我沒有帶手機，放在辦公室了。」秦風攤了攤手，他確實沒有帶。

踏上大樓天台，秦風遠遠就看到了歐陽美子的背影，像是一個亭亭的感嘆號，靜靜懸浮在那裡。天台邊緣護欄上的警示彩燈映出了她的面龐，她的側臉在長發的掩映下，很美。

秦風走了過去。

「抱歉約您在這種地方見面。」歐陽美子說道。

「還好，風不算太大。」秦風回答。

歐陽美子遞給秦風一杯水，他喜歡喝的蘇打水。見秦風的動作有些生硬，不自然，她說：「其實找你來也不全是談工作的，反正你研究的那些東西我也看不懂。」

（哦？？）秦風有些愕然：「那……」

「我們聽說，A國專家已經從未知生物的DNA里獲得了人類永生的辦法。」歐陽美子看著東方，似乎能夠看到大洋彼岸遙遠的A國。然後，她又回頭看了一眼秦風。

秦風仍是一臉茫然，似乎在思考什麼別的事情。

「你對永生沒有興趣嗎？」歐陽美子問秦風。

秦風低頭想了一陣，又來回踱步，並不進的看一眼歐陽美子。他相信歐陽美子不會胡說，但是，根據他自己的知識和理性，他知道，以目前的22世紀的科技，永生仍然是不可能的。

「歐陽總，據我所知，永生首先要解決兩個問題，一是人類大腦和神經系統最後都會萎縮和衰老，二是，人的其它細胞，由於端粒基因丟失，最後細胞會停止分裂，細胞凋亡，也就是說，人的壽命就到了。這兩個問題，都已經得到了解決？」

秦風說這段話時很慢，並且一直看著歐陽美子的眼睛，以確認她在聽，而且她能聽明白。

秦風本以為歐陽美子要思考一下再回答自己的問題。但她並沒有。

「已經解決了！」她點了點頭，目光堅定，毫不猶豫。

「您，……」秦風猶豫了一下，他不確定自己問這個問題是否合適，「您，已經獲得了永生？」

「嗯。」歐陽美子愣了一下，然後笑著點了點頭。

對於秦風，歐陽美子在自己面前點頭時的那種感覺就像是他問她：「願意[女家]給我嗎？」然後她點頭嗯了兩聲。——這種幻覺……讓秦風感覺到那是自己在向曾經的女友表白。

她就站在自己的面前，站得這麼近。

「您在想什麼？博士。」歐陽美子問道，目光銳利，但又有一些調皮。她早已經習慣了男仁在自己面前突然發獃的場景。

秦風深吸了一口氣，把目光從歐陽美子身上移向了別處。他轉身走到了天台的護欄邊，雙手緊握著護欄，在內心嘆了一口氣：妻子和孩子都已經離自己遠去，永生？又有什麼意義。也許只有死亡才是永恆的。

「你看過《死神永生》嗎？只有死神才能永生。」他說道，然後回頭看著歐陽美子。

「如果你現在沒有興趣，40年後我會再問您這個問題。博士。」歐陽美子站在一邊，信誓旦旦的微笑道，「您也可以主動找我聊。」

秦風沒有說話。不一會兒，天下起了雨。

「博士，那……我先走了。」歐陽美子走到秦風身邊說道，「還有，今天的事，請記得要保密。」

秦風木然點了點頭，他好像沒有注意到在下雨。

直到幾滴雨水漂進了他的眼睛。雨水，帶出了淚水，秦風回憶起了妻子曾經給雨中的自己打傘，孩子，曾經在自己出門時，給自己遞傘，幫自己拿雨鞋……他感覺到迎面飛來的細雨中帶著她和孩子們的溫度，這雨從天而降，是來自天堂的雨嗎？所以，它帶著，來自天堂的信息嗎？細雨聲中，秦風似乎又聽到了孩子在叫自己「爸爸，爸爸……」

（如果，她能讓我的孩子們復活！）一個聲音在秦風心裡說道。

「等一下！」秦風突然轉過身，對歐陽美子大聲說道。「歐陽總，請等一下。」

「什麼事，博士。」歐陽美子回眸一笑。

「如果能讓人永生，那麼，讓人復活的事，飛雲也能做到吧？」秦風試探的問道，沒有具體說他想讓誰復活。

歐陽美子低頭想了想：「您應該不是想克隆您的妻子和孩子吧。」

秦風一時語塞，不知如何回答。事實上，妻兒已經火化，並沒有留下活體細胞用於克隆。他緊握著雙拳，站在雨中，突然覺得自己問了今生最愚蠢的一個問題。

……三天後的夜裡……

秦風很不習慣出現在這樣的場合，不過，他想，自己應該得適應一下和陌生的人接觸，何況，正是這個陌生人給自己提供了最完美的實驗環境，出於禮貌也應該見上一面。秦風知道，要是普通人知道自己是這種心態，一定會說，你算是什麼東西，人家是Xchange商會會長，好像是別人求著要見你似的，你知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有多少求著想見他都見不到，而你，你倒是覺得和他見面像是一種累贅。

歐陽美子也與秦風同行，她和他乘車來到了「鋼鐵斗獸場」。秦風對古羅馬斗獸場並不陌生，事實，到現在，他也沒有明白格鬥存在的意義。斗獸場，場館並不大，只有一座籃球館大小，和古羅馬斗獸場的規模當然不能相比。

「鋼鐵斗獸場」門口掛的霓虹彩燈使這裡看起來像是個普通的俱樂部，秦風從來沒有去過什麼俱樂部，他曾經的生活就單調得像一杯白開水，不過他自己並不覺得那有什麼不好。

門口的替身兩台機器人看門人掃描了歐陽美子和秦風一行人：「OK，沒有問題，請進。」機器人做了個手勢，「下一位。」機器人看守雖然剛鋼骨嶙峋，但是，動作卻很流暢，並不機械。秦風印象中，沒有見過這樣的機器人。他所見過的機器人，動作都略帶笨拙。

歐陽美子從他的眼中看出了詫異。於是，她說道：「這些看門人可不是一般俱樂部的那些五大三粗的保鏢，這是Xchange商會的名片，必須是精品。可以95%以上傳遞操作者動作，細微的，手指間的動作都可以完成，時延不超過0.02秒。」

「我記得人的反射弧是平均是0.2秒。」秦風一邊走一邊說。

「所以，0.02的時延一般人是感覺不出來的。」歐陽美子說道，「機器人也是我們的產業之一，『鋼鐵斗獸場』，不時也會接待一些大人物，我們可不能把普通的樣品放在門口，讓人以為是破爛雕像。」

進入了斗獸場，秦風才發現這裡熱鬧非凡，與場館外那個安靜的夜晚，形成了強烈的反差。貴賓席當然是在離開格鬥台最近的地方。

秦風看到了陳廣彪：他看起來35歲左右，留著整齊的絡腮鬍須，穿著整潔的但一眼就能看出來是新訂作的西裝。他翹著二郎腿舒服的坐在那裡，略帶尖頭商務皮鞋噌亮——不是那種髮廊里所謂的「托尼老師」穿的那種尖頭到「扎人」的皮鞋。

陳廣彪和旁邊的人談笑著，張揚中帶著沉穩。秦風在高中的時候，曾經有那麼一段時間，他就想成為這樣的人，但後來，他發現自己做不到，他太過於「科學」，然後變得呆板，在生活中，他全神貫注於知識和內在美，甚至認為衣著都不是必要的，最後，他覺得自己成了一台機器。

陳廣彪見歐陽美子和秦風過來了，立即向兩人微笑，並且以友好的打量了一秦風，然後，旁邊的人便很自覺的騰出了兩個位置，一個在左，一個在右。

「你坐右邊兒那個位置，不要坐左邊那個。」喧嘩中，歐陽美子貼近秦風耳語道。感覺到一縷輕香的風拂耳而過。

要不是歐陽美子提醒，他還真的差一點就一屁股坐到左邊那個位置上去了。他這才想起了古代帝王「虛左防右」的座次：左邊是心臟的位置，要留給更信任的人。而右手比左手有力，更加容易防備坐在自己右邊的，可能出現的刺客。

陳廣彪微笑著拍了拍左右的椅子，然後，歐陽美子和秦風坐了下來。

秦風注意到旁邊有幾個壯漢在不時盯自己兩眼，如果沒有猜錯，這些人應當是陳廣彪的保鏢。

「博士，久仰了……」幾句日常的交流后，陳廣彪表明了他想與秦風見面的原因。在此之前，秦風一直不知道陳廣彪為什麼想見自己。

「在我眼中，您是颱風的代言人，颱風可以考驗房屋，所以，我認為，您可以幫我建造更加堅固的房子。」陳廣彪微笑著對秦風說道。

（更加堅固的房子？）秦風不知道陳廣彪是不是在開玩笑，因為他的眼神是認真的。迷惑中，秦風求助似的看了一眼旁邊的歐陽美子，歐陽美子也是認真的。

（我又不是建築師啊！怎麼能幫你建房子呢？）他在心裡想道，但卻不得不點頭表示自己聽懂了陳總的意思。

陳廣彪也看出了秦風的疑惑，於是用右手輕輕拍了拍秦風的左膝，又指了指前方的格鬥拳台：「不要多想，看完比賽，你就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