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第1章，行星的憤怒，2120年7月

第六卷，第1章，行星的憤怒，2120年7月

「早在2018年，也就是距今100多年前那個時期，保持注義就有了抬頭的趨勢……」一個人用一支筆，在一本很破舊的筆記本上寫道。

這個人頭髮蓬，舌乙，鬍子老長，臉也是臟稀兮的，他衣衫被爛。不錯，他是個乞丐，他的居所，是這個城市的地鐵道，比起住在橋墩下面的那些「同行」，這裡要「豪華」不少。

「《石炭，金，鬲蟲，協議》以及特蘭星聯合蟈的其它氣候協議，都是脆弱的，只要全球經，氵齊，不景氣，只要保持注義抬頭，這些協議就會變成廢紙……」他繼續寫道，他的文筆不錯，無論是從一個乞丐的角度來看，還是從一個普通寫手的角度來看，都很不錯，並且，在大多數情況下，一個乞丐和一個普通寫手的文筆都不錯，而且，兩者可能同樣貧窮。這個乞丐可以完全可被定義為一個「有文化的乞丐」，他的過去引人遐想，但又沒有人真正在乎。

況且，一個貧窮的寫手比一個貧窮的乞丐要虛偽得多，因為，他時時刻刻以一個「作家」的身份自居，以維持自己的面子。而一個乞丐則似乎不需要什麼面子。所以，一個貧窮的乞丐比一個貧窮的寫手，應該要真誠得多，他不需要用謊言來維持自己的面子。

「每個蟈家都有自己的打算……文明的面具下，生存競爭沒有停止過，蟈與蟈之間，人與人之間……」

乞丐和泥土一樣沒有光彩，於是，也許他已經是泥土的一部分，所以他說的話，是否，也正是泥土想說的。而特蘭星到處都是泥土，從某種程度上說，沒有泥土，特蘭星將死亡。也許泥土就是特蘭星，而特蘭星，就是泥土。

沒有人會去考慮泥土的感受，因為泥土是沒有感受的。在所有對「生命」的定義中，必然都不包括泥土，所以，泥土是沒有生命的。而這種對生命的定義很顯然使這個乞丐的處境很尷尬——他是泥土還是生命？

「特蘭星是有生命的……」乞丐用顫抖的手，在筆記本上寫道。他並沒有意識的，他正在描述某種與自己一樣處於尷尬境地的事物，因為，一顆行星怎麼可能是一個生命體，在所有對「生命」的定義中，怎麼可能包括「行星」。

「也許這只是一種浪漫主義的情懷……」他寫道，一種情懷，屬於一個乞丐的情懷，乞丐也配講什麼情懷？行星是有生命的，在很多記錄片中，製片人，還有那些參與拍攝的地質科學家們，他們都這麼說過。如果這只是一種浪漫主義，那麼，也許很難解科學家是浪漫主義者，這就好像在說所有的科學家都是詩人。

也好比，所有的詩人都是科學家。但浪漫主義很顯示不適合一個乞丐。

也許這個世界上最適合乞丐做的事，是，土立，圾分類。這個乞丐所有的家當，都擺在他身邊的地上，很好的分了類，在正常的普通人看來，那些家當都是土立，圾。

不過，他的家當很少，沒有大包小包，而且，在所有的家當中，也許這支筆和這個筆記本，是他最重要的家當。

「特蘭星是有生命的……」乞丐用顫抖的手，在筆記本上寫道，「所以，特蘭星應當是有感受的，它對曼（人）類的感覺是什麼？曼類把它比作偉大的母親，在所有的小學課堂中，小學生們都在清晨讀得朗朗上口。所以特蘭星應當感受到幸福，因為曼類把它當作母親。而在這些小學生長大之後，他們之中，有人成了採礦的人，他們開始從母親的身體里挖取礦石；有人成了工廠主，他們的工廠開始把惡臭的廢氣和廢水灌注到母親的身，亻本，里……特蘭星一定會覺得很尷尬——我不是母親嗎？怎麼感覺自己像一個任人，足柔，躪的，女昌，女支？」

「於是，特蘭星終於醒悟了，她覺得很可笑，寄生蟲把宿主稱為自己的母親，這就好比，你，女馬，肚子里的，蟲回，蟲管你，女馬，叫，女馬……」乞丐變得有些憤怒，而很顯然，特蘭星應該也有著同樣的憤怒，「如果說，曼類不是寄生蟲，如果說，曼類與低等生物有著本質的不同，那麼，這唯一的不同在什麼地方……是直立行走嗎？又鳥，也可以直立行走……是使用工具嗎？，不，應該也不是，大猩猩也會……」

曼類，作為一種高級生命，到底高級在什麼地方？乞丐停下了筆，然後，陷入了短暫的思考。這個問題使他感覺到憤怒。

一個乞丐的憤怒是有限的，甚至，在很多時候，是可笑的。就像是一隻青蛙的憤怒，無非就是鼓破自己的肚皮，而一個乞丐的憤怒，無非就是把他身邊已經分好類的，土立，圾一頓打，石匝，重新變回未分類的垃圾。一個弱者，無論如何的歇，其斤，底里，如何的咆哮，在這個世界的眼中，都只能是一隻蚊子發出的嗡嗡聲。

但一個顆行星的憤怒，將截然不同。

事實上，這座城市剛才經歷一次「行星之怒」，nibo，這座城市過去的名字，與位與這片三角洲地帶的其它城市一樣，它有過繁華的過去。當然，這些繁華的過去與這乞丐並沒有太大關係，因為，他不逛商場。

颱風「Kerrigan」摧毀了這些城市。K颱風形成之初並沒有引起太大的注意，和其它的颱風一樣，它形成於熱帶洋麵，唯一不同的是，它的能量級稍別微有所不同。

在100年前，熱帶氣旋按中心附近地面最大風速劃分為超強颱風、強颱風、颱風、強熱帶風暴、熱帶風暴、熱帶低壓六個等級

熱帶低壓——中心附近風力可達6～7級，或陣風7級以上。

熱帶風暴——中心附近風力8～9級，或陣風9級並可能持續。

強熱帶風暴——中心附近風力為10～11級，或陣風11級並可能持續。

颱風——中心附近風力為12～13級，或陣風13級並可能持續。

強颱風——中心附近風力為14～15級，或陣風15級並可能持續。

超強颱風——中心附近風力為16級或以上，或陣風17級並可能持續。

在50年前，以上的數據被刷新了。

出現了17級以上的超超強颱風，氣象學家用hyper(超超)取代的super（超）的前綴，為颱風等級增加了新成員。

K颱風形成之時，只是一個16級颱風，一個看似普通的超強颱風。颱風紅色預警信號發出之後，當地按照職責做好防颱風應急和搶險工作；停止集會、停課、停業（除特殊行業外）；回港避風的船舶視情況採取了積極措施，妥善安排了人員留守或者轉移到安全地帶；加固或者拆除了易被風吹動的搭建物，人員都待在防風安全的地方，當颱風中心經過時風力會減小或者靜止一段時間；相關地區也注意防範強降水可能引發的山洪、地質災害。

這不是曼類經歷的第一個颱風，在颱風的面前，三角洲地區的人們沒有驚慌，倒是有很多小學生對停課帶來的「假期」異常開心，因為他們又可以在家盡情的上網了。畢竟，在城市裡的人們，並不那麼擔心。

一切有條不紊，然後，颱風來了……石塊，混凝土，玻璃碎片從天空落下，把地面砸得坑坑哇哇。城市中90%以上的大廈體無完膚，大廈的玻璃，被狂風中的玻璃碎片擊裂或擊碎。除了玻璃碎片，很多居民在家中，被子彈大小的冰雹擊中，頭破血流……

新聞稱K颱風的強度超過了17級，其能量相當於一個超極大蟈所有核彈同時爆炸產生的TNT當量。直接經濟損失達到千億級別，相當於城市的財富在短短數小時內被捲走了20%。而颱風捲走的那些生命，在新聞報導中，只是一串數字。

K颱風殺死了30多人，失蹤2人，一共32人。生命，即便簡化為數字也是如此的沉重，有人相信確實是這個數字，有人不相信。而對於更多的人，死30人，死了300人，死3000甚至是30000萬人，只要其中沒有與自己特別有關的人，那無非，也就是3後面多加了一個零。

當生命通過數字錶達時，就是這樣。在人類誕生之後幾萬年裡，死亡超過3，0000，0000，0000（3萬億）人，那無非也就是3的後面，多了萬億兩個字。對於那些在生活和工作壓力下已經麻木和冷漠的人，是這樣，沒有錯，也無需道德審判。

在死去的30人中，有一個漂亮的女孩子，成績很好，剛考上不錯的大學；還有一個男孩，彈得一手好鋼琴；還有一位媽媽，剛剛生下寶寶；還有一位老人，失去了老伴，她寧願自己一起離開……或許這一切只是巧合，也許這些普通人的死都比不上在颱風中死去的那個擁有千萬粉絲的藝人……

「在行星之怒的面前，人們遲早會發現，人生是殘缺的……」乞丐繼續寫道，「每一個健全的人，其實都是殘缺，因為他們離不開他們所愛的人，他們的另一半，颱風帶走的那一半生命，留下的，是血淋淋的傷口……殘缺的家庭，灰色的照片……」

乞丐的詩人情懷，無疑是一種尷尬。乞丐有什麼資格為逝者默哀？也許他應該做的事情是慶幸，慶幸在那些比自己富有健康的人都死去的時候，自己還活著。可是，在他身旁的一個破舊且空空如也的錢包里，也有那麼一張照片，照片上有一個美麗的女人，和兩個可愛的孩子……無論生與死，照片上的人也都已經成為了過去。

他望向地鐵隧道黑暗的盡頭，那裡什麼也沒有。

K颱風，只是這顆行星在過去的億萬年中產生過的億萬個颱風中的一個，在顆行星億萬年的未來里，還有更多的超超強颱風在等待著曼類。

「其實特蘭星並不需要曼類的保護，特蘭星也不在乎曼類的死活，特蘭星沒有生命，它不會哀思，也不會孤獨。」乞丐寫好了筆記本上的這一頁紙，然後，把這一頁紙撕了下來，用粘在了牆上：

紙上的字跡是如此的潦草，像咒語的畫符一般，除了他自己應該沒有第二個人願意多看一眼。如果人一定要為某種動機而活著，那些乞丐把紙粘在牆上的動機是明顯的，有人會看到這些「咒語」的存在，至少他自己能看到。也許把這些潦草的「咒語」粘到牆上，就是他活著的最後目的，不然，他怎麼一張又一張的粘著，粘了那整整的一面牆。

然後咒語，就是咒語，沒有人看見，它一樣會產生作用，在冥冥之中，也許就是順著牆上的那些縫隙，把它攜帶的詛咒傳向地面，再通過地面的裂痕，傳向城市的每一個角落。也許這個像泥土一樣的乞丐，正是這個充滿了泥土的行星的代言人，他所書寫的這些咒語，在他的有生之年，如果實現，如果他能看到審叛之曰的到來，那他應該會很高興，因為這是符合他這個階層的人的利益的。

光腳的不怕穿鞋的，無論貧窮還是富有，很快就要一樣了。可能這就是他樂此不疲的原因。

--K颱風形成之時，只是一個16級颱風，一個看似普通的超強颱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