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下墜
時破堅坐在車上，收到了時雪琳傳來的資料，他從未見過林墨，自然不認識。
他看着林墨的臉龐，說道：「如果他能夠安全回來，看他是否願意加入北區部隊。」
時雪琳知道姥爺的脾氣，比較愛惜自己的部隊，更希望能夠擴充足夠的士兵去對抗蟲族。幾百年來，蟲族一點點強大，可人類因為缺少太多的材料，無法製造出能夠徹底毀滅蟲族的武器，只能被動的選擇應對。
就算有破冰人的存在，可數量太少，而且破冰人的能力並不均衡，不是所有破冰人都可以一個對付一窩蟲族，那批小分隊只剩下三人有生命體征就是最好的證明。
310年，與蟲族的鬥爭不曾停止。
時雪琳感覺一雙手摟住她的腰，臉上微微一紅，輕輕的說：「我是很累，但我現在並不需要你的安慰。」
「是嗎，好倔強啊。」男人從時雪琳的肩膀上伸過頭，「這個小子膽色過人，我欣賞。」
他長了一雙褐色的眼睛，扁薄的嘴唇，一頭波浪頭髮如同那女人一樣，只是眸子裏總是有一閃而過的殘忍，就像是禿鷹一般。
和蟲族打過交道的人總是有一種若有似無的殘忍，他們知道這種感覺來自何處，要如何去平衡。
時雪琳掙脫他的雙臂，看着林墨站在懸崖邊，「他要下去了，我需要專心點。」
「好的。」男人來到她身邊，「希望他會給我們一個意外驚喜。」
林墨感覺風吹在臉上，如刀割一般。
他望着白霧縈繞的懸崖。
感覺不夠強烈，但也足夠冷血，他慢慢的呼吸，輕微的震動肩膀，平復心情。
他並不盲目，因為他為了這一天，準備了五年！
而五年前，魔古帶領的蟲族殘忍殺害了他的養父。
他在那時候，就立下誓言，這一天終於到來。他曾經參加過徵兵，可因為身體原因沒有被選中，他瘋狂的鍛煉自己，等待第二次徵兵。
這一個機會，提前到來。
他扭動了一下脖子，兩個士兵給他掛好攝像頭，拍拍他的肩膀，豎起大拇指。
林墨點點頭，扣上面罩，戴好頭盔。化氧服注入了能量，足夠使用三個小時，他在這三個小時里，將探索未知的地帶，生死、看命。
「他要下去了。」
「魔古二號計劃可能需要敢死隊才能實施，他或許是我們的一個跳桿。」
「勇士總是需要被銘記的，他如果死了，我會為他祈禱和哭泣。」
「可是，進化之路究竟是何物呢？」
「需要三十萬年，五十萬年，一百萬年，氧氣才會下降，大氣層重新混合，可我們能等到那個時候嗎？地球的物資及其匱乏，我們連基本的材料都無法挖掘，因為它們這些該死的蟲子遍佈野外，挖掘一份材料，可能會付出百份代價！」
「所以，我們需要新的計劃。」
「脫離太陽的計劃？」
林墨打開攝像頭，綁好繩索，右手抓住破冰刀，一躍而下！
「士兵，希望你安全回來。」
士兵？
林墨聽到這句話，他不知道是誰說的，但既然是士兵，他就已經成功了。
小鷗跑到酒咖里，咕嚕咕嚕喝了一大口酒，突然大哭。
「對不起啊，是我沒用，我不敢陪你下去。」小鷗邊哭邊離開了酒咖，走到電話亭給梅子打電話。梅子等了好久才接，語氣平淡。小鷗說了林墨的事，梅子也只是無關痛癢的說了句：「你個膽小鬼。」
我不是膽小鬼。
小鷗坐在街頭，給林墨祈禱著。
「我是為了你才不下去的，我不捨得你而已，梅子，你完全不懂我的心。」
林墨睜開眼，一時間有些不習慣，他掛在牆壁上，破冰刀發出藍色的光澤。繩索輕輕飄蕩，他也隨着左右搖晃，下面安安靜靜，只有風聲呼嘯而過。
他第一次來野外，這種感覺實在是難以言狀，彷彿是踏雲上了九霄。
若不是有這化氧服，他真想縱情大吼一聲！
攝像頭裏裝置了最新的紅外線感應，雖然無法看清遠處的濃霧裏有什麼東西存在，但紅外線能夠掃描到特定的熱點，如果有蟲族一定會被發現。
林墨高興沒有多久，就收到了時雪琳發來的信息，同時還有曹老西副官的提醒，他握緊破冰刀，繼續往下。
懸崖不知多高，他每下降一米就會做一個記號，他估算已經下降了近千米。風吹動濃霧，隱約感覺有古怪的聲音從風裏傳來，他深吸口氣，拔出破冰刀。
「林墨，能聽到我說話嗎？」時雪琳問道。
林墨對這個聲音自然熟悉不過，忙道：「聽到，我現在在一千米的位置，周圍沒有任何行動過的痕迹，牆壁很光滑，沒有足跡和抓痕。蟲族應該沒有從這裏經過，或者說蟲族可能沒有打算就這樣爬上來。」
時雪琳一愣，她沒想到林墨竟然觀察的這麼仔細。
時破堅道：「年輕人，有點意思。」
時雪琳也不再隱瞞，接着道：「這個缺口經過調查，並不是因為材料或者氣溫導致的自裂，也不是其他人為破壞。我們發現上面殘留了一些蟲族的基因，這和我們收集的標本一致，同時缺口連介面上的痕迹也證明這是經過多次破壞造成的結果，並不是一次性破壞。」
林墨道：「你說的很對，我剛才經過缺口的時候就已經發現了，也就是說蟲族已經在這裏蹲守了最低一個星期的時間。可遺憾的是，一個星期下來，竟然沒有人發現它們，還讓它們無聲無息的打出了一個缺口。」
時雪琳看着屏幕，眼裏閃過一絲不可思議。
男人摸著下巴：「有點東西。」
時破堅臉色木然，林墨這句話彷彿狠狠的打在他的臉上。
「你怎麼確定是一個星期，而不是三天？」金娜下意識的喊道。
「當然是痕迹的固定性。」林墨不打算和金娜多扯，「我現在要繼續往下，紅外線並沒有提示有危險，當然了，如果蟲族突然襲擊我，我是沒辦法抵抗的。」說完，呵呵一笑。
時雪琳心中忽然一緊，撐住屏幕：「你一定要小心。」
男人瞅了一眼時雪琳，笑道：「開始擔心了？」
「你話里的味道怎麼這麼奇怪？」時雪琳瞥了他一眼。
林墨調節身體的適應度，雖然穿了化氧服，可總有一股急切的壓抑感從胸口直接竄上腦袋。四下里除了風聲，就是他用破冰刀插入牆壁的聲音，一下一下，讓人瘮得慌。
金娜道：「我記得上次在車間里討論海洋里的動物是不是都滅絕了，畢竟海水全部結冰，沒有潮汐和水流，我們還能存在多久。我記得這個林墨當時就說，海洋里一定還有動物存在，而且不止一種，更可能還會有哺乳動物，因為海洋里的氧氣含量並不會因為大氣層的改變而改變。海水的過濾性會考慮到這一點，潮汐沒有了這一點比起海洋的含氧量更加可怕。」
時雪琳眼睛一亮：「林墨說的？」
「對，我說過。」林墨突然往下一滑，直接下降了近百米！
上邊的兩個士兵身子一晃，趕緊扯住繩索，兩旁的固定架更是拖住了兩側的玄武石。
「你別太沖了啊。」
林墨瞳孔一縮，化氧服的能量也彷彿停止供應了一般。
牆壁上，有兩個巴掌大小的印記，但不是蟲族，而是類似於獅子的掌印！
他小心翼翼觸摸這兩個印記，腦海里閃電般的跳過一個畫面：一隻獅子竭盡全力，在醉氧死亡前拚命往上跑，往峰頂跑。它速度很快，它敏捷而勇敢，它一步便是兩米。它利用牆壁……不對，這個掌印沒有被覆蓋，是因為這掌印是這幾天才印上去的，而不是很久以前！
林墨全身一震，他沒有把這個發現告訴給時雪琳。
「全力奔跑的獅子……」他喃喃自語。這個掌印落下的力道可不小，他沒辦法計算出力量的大小，但估算起來最少有兩百公斤。
『咕咕！』風中突然傳來一個古怪的聲音！
時雪琳臉色一變，大喊道：「林墨，小心！」
林墨身子一晃，繩索忽然斷裂！
「糟糕，繩子斷了，我們不能拉他上來！」
繩子怎麼會斷裂？
林墨來不及多想，破冰刀狠狠插入牆壁。
他看着繩子墜下去，許久才有聲音傳上來。
「能量還剩下兩個小時，如果我往上爬，還是可以回去的。」林墨仰起頭，呼吸漸漸變粗。
高山仰止，望而無際。
眼中閃過一絲果斷和決然！
「我不上去。」他拉動繩子，快速的扯回來。不多時，繩子的斷裂處就到了他手中，他反覆看着斷裂處，發現是繩子本身的韌性不足，導致的斷裂。
那麼，就不是人為或者是蟲族破壞。
他為了減少負擔，將繩索解下，朝下看了看，往左邊三米處一甩。
『嗚嗚。』一聲。
他遽然平視遠方，那邊似乎傳來了一聲『咕咕。』
「這是我來見證這個偉大時代的第一步，豈能退縮！」林墨拔出破冰刀，陡然下降！
「他在瘋狂下墜！」
「瘋了？」
「林墨，就算是絕境，也要保存希望啊！」
時雪琳不解的看向金娜，金娜也不懂，只能看向旁邊的男人。
他微微一笑，優雅的道：「不過是……絕望中的崩潰罷了。」說罷，伸出手：「這點小事，我來解決，你去老路口的餐廳給我定一桌好菜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