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187告一段落

從車間出來，剛才先回來等的小車已經在等着他們。看來還沒到他們最終要去的地方。

車子飛奔在山路小道上，漸漸的山少了，路兩旁出現了大片大片的平地。

兩邊不斷飛快倒退消失，這讓中醫根本就看不清地里到底是種了什麼東西，不過從那些飛奔消失的不同色彩中，中醫看出來，這並不是蔬菜或者什麼田地之類的，看起來很大可能是中草藥。

「這裏種的都是草藥吧？」中醫有些疑惑的問。

「嗯，對，這裏全是草藥，這裏是我們最大的草藥種植基地。」小林香春莞爾一笑，看着外面飛快後退的色彩。

心裏卻在嘆息，這裏看着是很大，可是仍然是無法滿足市場，而且雖然也有自己的優勢，可是終究是無法跟那個泱泱大國相比啊。唉！

「這裏好大啊，但是這麼大全部都採用人工種植管理嗎？那怎麼能管得過來？」中醫很不解了，按理說這麼大片的平原地勢，如果是機械化管理不是更高效嗎？但是好象並不是這樣，他看到地里現在就有不少人在裏面。

「是啊，我們的人工很貴，但是也是採用人工管理。你不是老抱怨說我們的葯很貴嗎？你現在還覺得貴嗎？」小林香春看着他，很想大笑。

「可是，這麼多，不得累死嗎？」中醫覺得這肯定累得不得了，中國的農民是有多苦多累他有深刻的體會。

多少人做夢都想擺脫農民，太苦太累了，可在這裏，輕鬆的機械化竟然被會捨棄，轉而撿起那個多少人都巴不得扔掉了的傳統種植。

雖然他不是農民，可是從小跟着爺爺上山識葯採藥，他都覺得很苦，很累，可是他高興，他不願意被困在屋子裏，家裏的兄弟姐妹就沒有一個願意跟他去山上採藥的，跟着去一次兩次玩著還行，要跟他這樣認真的去識葯採藥，他們這小一輩里，也就只有他一個。

不過說起來，這裏應該也不會是全人工吧？看那些田間穿行着的細細管道，那些歸攏得很整齊的田塊，就象這個國家的本性，專一又守舊，固執卻又創新不斷，那些矛盾的共同體同時展現在一起。

車子終於在一排風格明顯的建筑前停下，木頭房子，三開門的大拖拉門，屋檐下掛着幾個紅燈籠，顯著的日式建築。

房前屋后種著不少花草，也有一兩株櫻花點綴著。

進去裏面，桌子上，放着一個針灸人體模型，上面標註滿穴位；牆上，也是穴點陣圖，還有各種各樣的說明，簡介，外加一些證書之類的東西。

這裏的佈置，除了那個人體模型，跟這些穴點陣圖之外，大體就跟家裏的佈置差不多，長椅旁邊有茶，咖啡，掛衣架，鞋架，還有些報紙，雜誌，這是給在等候的顧客用的。

沒看到有人，小林香春叫了一聲，從裏面走出來一個穿白大卦的人來，摘了口罩，看到小林香春，鞠躬問候，然後小聲說：「有顧客在做理療。」

中醫看到書架上有幾本書，就走過去看，一看之下，有點吃驚，這一排全是國內出版的中醫書，有關針灸的，臨床的，手法的，取穴的，從基礎到深入，再到細緻，甚至連奇經八脈都有。

中醫對小林香春豎起大拇指，很好！

小林香春很快聊完，帶着中醫到了旁邊的另一間房子。

「這一排全是我們的針灸理療室，這邊有位醫師有空，要不你體驗體驗？」

中醫看她一眼，「行，我也做個理療去。」

緩了下，又問：「多少錢？」他現在可真沒多少錢了，接下來，他還要去幾個國家走走，還要去韋婉那。

姑姑雖說會給錢，可是現在他身上也真沒什麼錢。

「不要錢，算我請客，以後到了中國，你請客。」小林香春看着他，笑着說。

「沒問題，你還要去中國嗎？」

「肯定要去的，說不定還要去你們家呢。」小林香春心理說，肯定還要去你們家的。

「嗯，好。」

等到中醫看到那些針灸針的時候，他驚了，「你一直就知道這種小針？」

小林香春知道他指的是什麼，就是上次他們買來練針用的那種針，其實已經比這種要大些了。

「知道啊，這種更細。」

是真的更細，差不多就跟頭髮一樣細了。

「這種針能用嗎？能扎多深？」

「能用，不用深扎。」旁邊在等他們的一位老中醫笑了，答道。

其實中醫在此之前是真的不知道日本的針灸，他所知道的是，日本的中醫是從漢唐由中國傳入，而後在數千年的發展中，除了對於書中的深度更深度的挖掘研究之外，他們並沒有過創新。換句話說，這裏保持了最原始完整的傳統針灸。

但他也沒有領教過日本的針灸，這也是他一直想要了解的。可是他在的那所大學，偏偏就沒有這一門課。

「為什麼用這麼細的針？」

「扎不痛啊，病人感覺好。」

「扎不痛？有效果嗎？」這什麼邏輯，很是懷疑啊，這針扎不到位，連感覺都沒有，這能有什麼效果？

「來，你來試下就清楚了。」老中醫跟小林香春交談過後，指著裏面說，示意中醫進去。

中醫趴在理療床上，這裏的設備都是相當好的，這床是升降的。

因為針很細，不能直接扎，老中醫取來的是針管輔助針。

輕輕一下「啪」就紮下了。

「有感覺嗎？」老中醫問。

「嗯，很輕，螞蟻咬一樣。」按中醫的說法，這哪能叫扎針啊？只在表面輕輕的扎到一下而已，或許太淺了，針都懸不住會往下掉呢。

老中醫的手法很熟練，很快就給他扎了幾十個這麼細的針。

然後他的手上捏起一小團艾絨，搓成略結實的更小一團，直接就團套在針上，點燃。

幾十個穴位輪番灸著。

艾火微溫，很柔和，不一會，中醫就感覺到這熱了，熱透過身體傳導到全身，感覺四肢百骸都傳導到了，他都出汗了。

艾灸過後還要留針，大概十多分鐘。在這樣的環境下，經常來做理療的人或者一會就得呼嚕大響，熟睡過去了。

趁著留針，中醫把桌子上的艾絨拿來，細細的看了，很純的艾絨，雜質很少，燃燒過程中也沒有很重的艾味和煙，不會象國內的那些，做完艾灸之後，一身的艾煙味。

以往爺爺的針灸不會直接在針上點燃艾絨，大都是隔天或者針扎之後再進行灸治。

自漢代以後，中國的針刺法就出現了斷層，那些書上所描述的古典針法已經沒有人會了，而灸法卻在唐朝開始盛行起來，並隨之傳入日本，在日本盛行。

所以嚴格來說，這裏只有灸法，而沒有針法。

當然，在中國的傳承斷了之後，日本的中醫又回傳中國。

別看日本的中醫診所到處可見，理療所一家多過一家，可是日本中醫始終也只是替代醫學，而非主流。

而在中國，做為主流醫學的中醫，不斷的創新發展，又漸漸形成了自己的體系。

這也就是為什麼他們的針只扎表面卻不深入，卻因為艾灸全身通透，效果顯著。

而針法，在中國民間，卻仍然有小部分得以傳承。

對於針刺法為什麼沒有傳承下來，而在歷代都被禁止貶斥，中醫覺得真的就象老中醫剛才說的，怕痛。

皇帝怕痛，還怕被扎沒了，那些大人物的命可嬌貴得很，誰知道你們這些會扎針的中醫生們，會不會悄沒聲息的就把人給扎沒了啊，或者扎廢了那也絕對是不行的。

所以，最好的也最徹底的辦法就是，讓它滅絕！從此不再有會扎針的中醫生了，這就是最安全之策。

兩位不同國家的中醫或准中醫在聊著，突然中醫說：「要不這樣，我也讓你體驗一把中國的針扎吧。」

老中醫看看他，嚴肅的想了想：「好。」

中醫示意他把袖子捲起來到手肘處，從口袋裏摸出一根銀針，摸了摸，一針紮下去，老中醫驚叫一聲，半個手臂半天動彈不得，又麻又漲又酸，還象被電過，就象他平時不小時手肘磕到了門角上出現的那種情況。

痛倒是不痛，可是那種感覺絕對……太酸爽了。

看着中醫，老人裂著嘴嘶嘶的抽氣……

他們在針灸診所停留了半天時間，中醫跟這位同行也交流了半天時間，並且相互體驗了彼此對於針灸的無保留學習。

然後回來路上，中醫突然就不想去吃小林家那頓飯了。

「小林老師，我想我得離開了。」

「這麼快？不還要幾天嗎？」

「不了，我呆在這裏的半年時間，已經跟着你看完了這裏所有能去看的地方了。」中醫笑了，這是一個非同尋常的交流體驗，獨一無二。

特別是後面三個月時間，只要不是必需要到的課時，小林香春幾乎全給他安排了外出體驗。

就是沒能外出，每周的休息時間，周末也必定是外出的。

這也是中醫樂意之處，外出，總比在教室死讀書強多了。

這一次的艾灸之行，也給中醫的交換生涯畫上了一個完美的句號，所以他不想再呆了，而前面等待他的將是更有意義的旅行，他要抓緊時間。

小林家的家宴終究是沒去成，中醫也不再想去，再怎麼美味，也沒有吸引力了。

小林家的長輩們也沒有能見到中醫，總感覺留下了遺憾。

而告別了小林一家的中醫，看着在視野中漸漸遠去的一切，這一段人生中所有的朋友，或者對手，甚至是敵人，都成為過去，而眼前一片未知的茫然，他，又要開始新的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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