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刺殺
老人的話使得蕭沐的心情逐漸平復，他獃獃地看著天空，一望無際的藍色上面點綴著幾片雪白，眺望過去，雲淡風輕，歲月靜好。
在穿著汗衫的老人的建議下，蕭沐慢慢走到手持蒲扇的老人面前，他緩緩低下身子，向老人道歉。
手持蒲扇的老人見蕭沐誠懇的模樣，剛舉起蒲扇的手一頓，接著慢慢放在蕭沐的頭頂，為他遮住刺眼的陽光，老人嘆息道：「小子，老頭子我衝動了，你別往心裡去啊。」
蕭沐搖頭，他正準備說什麼，只見不遠處突然竄出兩個人，正驚慌失措的朝村口跑來。
「林老爺子？還有楚老爺子？」
等看清兩人模樣后，蕭沐驚呼一聲，蕭澄雪和秋雪魅也在看向跑過來的兩個人，聽到蕭沐的聲音，她們再看林老爺子二人的眼神更加好奇了。
「小林子，小瘋子，你倆跑不出老子的手掌心的，乖乖向小月子看齊吧！」
一道中氣十足的聲音從林老爺子二人身後傳來，林老爺子驚恐地回頭瞄了一眼，隨後跑得更快了，楚老爺子更是看也沒看，綳著臉極速狂奔，好像身後追著一頭猛獸。
「這倆小子怎麼又要逃跑，這麼些年他們還真是執著的不行。」
手持蒲扇的老人咂了咂舌，旋即起身擋在村口，喝道：「滾回去，這裡有客人，少在這裡丟人！」
聞言，林老爺子微微一愣，他眼睛向蕭沐的方向看去，原本驚慌失色的臉上頓時布滿了激動，他大手揮舞著，大聲喊道：「蕭沐，你終於來接我了！」
楚老爺子也看到了蕭沐，他沒有喊，而是加快腳步，速度又提上幾分向蕭沐的方向沖了過去，一時間林老爺子都被他甩在身後，吃了一嘴塵土。
「呸呸呸，你這老小子不講武德！」林老爺子吐出飄進口中的塵土，隨即速度也加快了幾分。
而手持蒲扇的老人詫異地看向蕭沐，他不知道蕭沐叫什麼，但看林老爺子二人的架勢，他們是認識蕭沐的。
村口那群老人也都紛紛向蕭沐投來好奇的目光，蕭澄雪和秋雪魅也在他們的目光範圍內，看得蕭澄雪小臉微紅，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而秋雪魅則是大大方方地向看向自己的老人回以微笑。
「小子，他們好像認識你，你叫蕭沐？」穿著汗衫的老人走到蕭沐身邊，好奇地打量著他，老人總感覺「蕭沐」這個名字有點熟悉，但一下又沒想起來在哪裡聽過。
蕭沐還沉浸在林老爺子和楚老爺子二人帶給他的震驚中，聽到穿著汗衫的老人的話，他獃獃地點了點頭。
林老爺子和楚老爺子一路狂奔，若是不看臉，誰能知道這倆都是六十多歲的老頭兒了呢？
等林老爺子二人快衝到近前的時候，手持蒲扇的老人瞪著一雙虎目，拿著扇子猛地沖二人一扇，竟捲起一道狂風吹向林老爺子二人！
「啊呀！我的眼睛啊！」
狂風席捲，已經完成反超跑到楚老爺子前方的林老爺子發出一聲怪叫，就見他在捂著眼睛原地狂奔，花白的鬚髮被風吹的凌亂無比，身上原本樸素的衣服變得破破爛爛，整個人就好像丐幫的一樣，凄慘的模樣就算是在丐幫最少也是長老這個級別的。
楚老爺子見狀，急忙停下腳步，在地上留下長長的剎車痕。
這時候蕭沐才看到在林老爺子二人身後追著的人。
那是一個身形高大，下身穿著大褲衩，踩著人字拖，上身赤裸，露出堅實肌肉，手中舉著一柄鐵鎚的光頭老爺爺。
等蕭沐回過神，只見一群老人遠離自己並相互依偎在一起，遠遠地靠在大榕樹下，皆是眼神驚恐地看向自己。
「呃……」蕭沐撓了撓嘴角，看向蕭澄雪和秋雪魅二女，他指了指那群老人說：「這是怎麼了？」
蕭澄雪二人攤了攤手，表示她們也不知道。
這時手持蒲扇的老人走了過來，他看到自己的老夥計都遠遠地聚在大榕樹下，剛嘻嘻哈哈地準備走過去，卻見那群老人立馬以一種看瘟神的眼神跑開，似乎在警惕他的靠近。
「這是咋了？」手持蒲扇的老人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他靠近一步，老夥計們就退一步，這不由得讓他感到有些窩火。
「老子是瘟神嗎？你們到底怎麼了？」手持蒲扇的老人怒吼。
只見身穿汗衫的老人向陷入迷茫的蕭沐拱了拱手，喊道：「蕭小爺，我們沒打你，都是武德通那老小子動的手，和我們沒關係啊！」
這時蕭沐才知道手持蒲扇的老人名為武德通。
他向武德通看過去，只見武德通在聽完穿著汗衫的老人的話后，渾身一震，抖如篩糠，張大了沒有門牙的嘴，顫顫巍巍地扭頭也看向蕭沐。
身穿汗衫的老人的話以及其他老人如同躲避瘟神的行為讓他突然想到一個人來，那是他從小到大，哪怕到了現在都可以稱作心理陰影的人！
「小……小爺……」武德通嘴唇顫抖，他那布滿皺紋的臉上擠出一絲笑容，語氣中似乎帶著些許僥倖，道：「你……不是，您認識葉清秋老前輩？」
蕭沐不明所以，點了點頭。
「嘶……」
得到蕭沐回應的武德通倒抽一口冷氣，眼中的僥倖蕩然無存，滿眼的驚恐，但似乎是為了最後的掙扎，他張開失去血色的嘴唇再次問道：「敢問小爺和葉清秋老前輩的關係是……」
「嗯……」蕭沐聽到這個問題沉吟不語，他好似有些苦惱地摸著下巴，這個動作讓武德通的心中生出了一絲希冀，但蕭沐接下來的話卻是讓他如墜冰窟，「他是我師父。」
啪嗒~
蒲扇落地，武德通一屁股坐到地上，雙目空洞，臉色蒼白，冷汗止不住地流出，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樣。
另一邊聽到蕭沐回復的那群老人都是臉色大變，身穿汗衫的老人張了張嘴，想說什麼但又再三猶豫後放棄了，他這下確定自己在哪裡聽說「蕭沐」這個名字的了，但已經晚了。
「哎喲？老武，咋坐地上了？臉咋這個色兒呢？快起來，這倆小子我逮到了，這回可得好好收拾收拾他們。」
這時赤裸上身的光頭老人揪著林老爺子和楚老爺子的后衣領，提溜著二人走了過來，林老爺子二人滿臉的生無可戀，身子隨著光頭老人的步伐在老人手中一搖一晃，好似兩個布娃娃。
蕭澄雪和秋雪魅漫步到蕭沐身邊，好奇地看著林老爺子二人。
林老爺子見兩個女娃娃盯著自己，老臉一紅，埋下了腦袋不敢面對蕭澄雪二女的視線。
楚老爺子雖然也是滿臉羞赧，但到底是繃住了。
「這三個小娃娃是誰家的？根骨不錯啊，就是太瘦了點兒。」
光頭老人身材高大，站在蕭沐面前就像一座鐵塔一樣，為蕭沐遮住陽光，留下一片陰影。
「老月頭過來，過來！」
正當光頭老人仔細打量蕭沐的時候，那個穿著汗衫的老人向他連連招手，呼喊他過去。
「咋了？你們躲那麼遠做啥？老武快起來，也不怕在小娃娃面前丟人。」光頭老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還是走了過去，路過武德通的時候還催促了一句。
林老爺子二人也跟著過去了，畢竟他們還被光頭老人提溜著，枯瘦的身子在風中搖曳，他們背影顯得格外的悲涼。
光頭老人走到穿著汗衫的老人面前，剛準備詢問，就見穿著汗衫的老人在他耳邊耳語了一番，隨即瞪著一雙眼睛驚愕地看向蕭沐，又看了看癱坐在地上的武德通，他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幾下。
蕭沐就這麼和蕭澄雪二女站在原地，撓了撓頭，他似乎知道了一些事情，但事關這些老人的顏面，他不能說出來。
不消片刻，光頭老人把林老爺子二人丟給那群老人，臉上帶著諂媚地笑意走向蕭沐。
「那個……蕭小爺，您過來是葉老前輩有什麼指示嗎？您放心，俺月鐵鎚別的本事沒有，就是執行能力強，啥事兒咱都能給您做的妥妥的。」
光頭老人自報名號——月鐵鎚，想來可能是月家的哪位長輩，他此時手拍胸膛拍的砰砰作響，一副「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辭」的模樣。
但這句話說完，月鐵鎚畫風突變，他一臉諂媚地行禮，笑道：「蕭小爺呀，剛才是老武唐突了，但他並不知道您是葉老爺子的徒弟，還請您看在不知者不罪的份兒上原諒他吧。」
蕭沐暗地咋舌，真不知道老爺子做了什麼，能讓這群老兵害怕成這個樣子。
蕭沐論資歷，受不得這些老人的恭敬，但他輩分高，江湖很重視輩分的，他是葉清秋的徒弟，只這一點就足以承受絕大多數武林中人的尊敬。
但有時候一碼歸一碼，面對光頭老人月鐵鎚的行禮之舉，蕭沐側身躲過對方的禮數，論資歷，他無論如何都受不得老人這一拜。
察覺到蕭沐動作的眾位老人都倍感欣慰，甚至還有榮幸，有幾位老人的眼中甚至都出現了晶亮。
蕭沐上前想扶起月鐵鎚，但他驚人的發現以自己的力量竟然無法將對方扶起來！可見月鐵鎚的態度之堅定。
蕭沐只得暗中運轉真氣將月鐵鎚扶起來，他仰頭看著月鐵鎚笑道：「放心吧，月老，我並沒有怪罪武老的意思，說實話，我還是到現在才反應過來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真的？」月鐵鎚驚喜道，在經過蕭沐重重點頭確認后，他才放心地走到武德通身前將其從地上拉起來。
「喂，老武，你聽到了嗎？蕭小爺不追究你的責任，你沒事兒了！」月鐵鎚輕輕拍打著武德通的臉頰，激動地說道。
武德通在月鐵鎚的拍打下回過神來，在經過月鐵鎚的再三保證和確認后，他才徹底放下心，提溜著蒲扇跟著月鐵鎚跑到蕭沐面前，將蒲扇雙手遞了過去。
「蕭小爺，今天是我武德通有眼無珠，沒認出您來，你罰我吧。」聲音鏗鏘有力，武德通向蕭沐露出了光潔的頭頂，在陽光下還有點反光。
「哎喲！這是幹嘛呀？」蕭沐連忙將武德通扶起，心中再次罵起葉清秋，這都是幹啥呀？一個兩個的給自己行禮，這是要他折壽啊！
「武老，我真不怪你，您就別這樣了。」蕭沐苦口婆心的勸了半天，才讓武德通放棄了請罪的想法。
不過武德通倒是堅決不讓蕭沐稱呼他「武老」，說自己受不起，一旁的月鐵鎚反應過來，也連忙稱自己當不起蕭沐一聲「月老」，而且說「月老」聽起來怪怪的，總感覺自己手裡握著一把紅線，直接讓蕭沐稱呼他「老月頭兒」或者「老錘」就行。
蕭沐無奈，只能應下，另一邊穿著汗衫的楚靖老爺子這才領著一幫老人靠了過來。
「月……老月頭兒，你們這個村子是怎麼回事啊？」剛準備喊「月老」又憋了回去，蕭沐心裡像十萬羊駝奔過，稱呼一個初次見面的老人「老月頭兒」還真是有點不適應。
聽到蕭沐這個問題，月鐵鎚等人的臉上都浮現一抹追憶，月鐵鎚說道：「這裡是小山村，別誤會，它名字就叫這個。」說起小村莊的名字，見蕭沐投來異樣的目光，他又解釋了一句。
然後他接著說道：「這個村子是我們林、楚、月三家的祖地，年代上已經無從追查了。」
「我們當年參與過那場戰爭，當時我們村子里凡是超過十五歲的男丁都去了，最後只剩下我們幾個老傢伙回來了。」
月鐵鎚說著指向老人中唯一的一個女性，也就是給蕭澄雪和秋雪魅喝茶的老奶奶，他說道：「她叫林翠蘭，是村裡唯一一個跟我們去戰場的女娃，別看她現在這樣，當年她可是個漂亮的女娃嘞，周邊兒不管哪個村子，哪怕是縣城都有人來向她家裡提親，但她還是跟著我們走了，去了那個吃人不吐骨頭的戰場上。」
聽著月鐵鎚的話，蕭沐看向名為林翠蘭的老奶奶，那位老奶奶也笑眯眯地向蕭沐揮了揮手，又給蕭澄雪和秋雪魅倒了杯茶，引得二人連連道謝，趕忙扶著她坐下，攙扶著她的手臂不知道在說些什麼，讓老奶奶臉上的笑容就沒有消失過。
二人時不時手舞足蹈，笑得悅耳動聽，老奶奶也聽的津津有味，十分認真，一副溫馨和睦的畫面展現在蕭沐面前。
傍晚悄然而至，清涼的風兒漫步至小山村，村口的大榕樹配合著輕柔的夜風搖曳著細小的枝杈，葉子也跟著互相打鬧，為小山村更添一份生機。
塞爾藏身在距離小山村兩百米的一顆高大的歪脖子樹上，他進不去小山村，蕭沐他們也還沒有出來，只能悶悶不樂地躺在樹杈上，手裡丟著從歪脖子樹上摘下的不知名的野果子。
突然，塞爾耳朵微動，隨即將氣息完全收斂，凝神靜氣地看向不遠處的岩石，那裡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兩個穿著夜行衣的神秘人，好像在密謀什麼，手中各有一柄閃著寒芒的短劍。
塞爾從那兩個人身上覺察到一股殺意。
這時，又有七個同樣打扮的神秘人來到岩石處與那兩個人匯合，他們的腰間都挎著一柄短劍。
塞爾饒有興趣地看著那九個人，他不知道那九個人的實力，也就沒有輕舉妄動，但既然他們沒有躲過自己的感知，那麼實力大概率是在自己之下。
看他們樣子，似乎是準備刺殺，這附近罕有人跡，有人的地方只有兩個，一個是自己，另一個就是有蕭沐在的小村莊，無論這九個人的目標是誰，他們的計劃都註定不會成功，甚至還得把命交代在這山水之間。
而另一邊，小山村中，蕭沐正和幾位老人圍坐在火堆邊，聽著幾位老人說著自己當年在戰場上如何殺敵，保家衛國，也聽著他們緬懷自己的戰友，熱淚縱橫。
在這裡，在蕭沐這個年輕又輩分極高的人面前，月鐵鎚幾個老人都把最真實的自己展現的淋漓盡致。
夜漸漸深了，火堆中不斷添著新柴，火堆旁的人有人哭，有人笑，也有人說急了在打鬧，蕭沐和蕭澄雪三人並排坐在一起，笑著、看著、聽著。
篝火依舊，笑聲不止，蕭沐他們都不知道，就在距離村口不足一百米的岩石後面，一群黑衣人正在悄悄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