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妖童媛女(一)

番外 妖童媛女(一)

番外(覆杭與禾玉央)

那一年,夏未央,從苗疆偷偷溜出來遊玩的禾玉央在天山腳下遇見了九重天之上的白止神君。

在之後的很久很久,她嫁他為人妻后,曾常想,若不是那年的荷香滿塘,或許她不會像現在那麼幸福。

天山腳下有一片美景如畫的荷塘,小時的她經常聽母親說起。於是溜出苗疆后,她第一個去的地方,便是天山。

他看到滿塘香蓮的那一刻是說不出的驚喜,這裏簡直是比母親說的還要美。湖面上那一張張荷葉,翠綠的墨綠的,各不相一,跳躍搖擺在其上的蓮,白的如雪,粉的如霞,紅綠相襯,相依相偎,像一對對已是生死相許的戀人,涼風輕吹,拂過湖面,蕩漾起波光,飄來縷縷清香,沁人心脾。

禾玉央第一次看到這樣的景,自是興奮至極,在岸邊自己動手做了一艘簡陋的小船,坐船漂至水中央,看着那晶瑩露珠滾動在映日荷花上,不禁迷了眼。乘着這一葉扁舟在塘中慢慢飄蕩,在交相映錯的粉白美人之間,她隱約看見塘上有一紅欄樓閣立在那裏,襯著整片荷塘,古香四溢。

當她因好奇緩緩靠近那小亭之時,白止星君覆杭就這麼毫無徵兆的出現在她的面前。

他一身月銀色長袍從天而降,眉間一點美人痣襯著絕世容顏,深邃黝黑的眸子淡漠平靜,白玉冠立,墨發及腰,翩若驚鴻,如洛神臨世般,輕浮於波粼金閃的水面上,這樣靜靜的看着禾玉央。禾玉央看呆了眼,她從未見過如此美貌的男子,至少苗疆中的男人都比不及他。

她忘了划船,也忘記了繼續用法力支撐小舟的平衡,於是一個走神,「撲通」一聲,她落入了冰涼的水中。

慌忙無錯之際,一雙強而有力的臂膀攬住了她的腰,將她從水中撈起。禾玉央還未曾反應過來,便聞到了一股縈繞在那男子身邊的梨花香,令人就此沉淪。

男子將她帶到水中小閣之中,放下了她,眉目含笑的望着她,溫暖如陽。她對視着他的目光,不一會兒便偷偷紅了臉頰,低下頭,站在那裏1不知所措。

「姑娘怎麼會在這裏?」他低聲渾厚,磁性溫柔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包圍過來,傳到她的耳朵里,「你可知,這一片荷塘是我的地盤?」

「不...不好意思啊...我並不知道...只是聽說了這個地方,便想過來看一看罷了。」她低下頭緊張的有些口吃。

「原來是這般?姑娘是因慕名而來的,對么?」他溫和的笑道,「也罷,我在這裏獨自一人守了很久。今日,倒是因為姑娘你打破了一直未變的沉寂。姑娘,若是想看這風景,便請繼續吧?」

禾玉央緩緩抬頭,見男子已背向自己,望着遠處,心中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那單薄挺立的身影,在她眼裏突顯出一種孤獨之感,促使着她極想靠近男子,溶解他的寂。

「荷塘月色,最是迷人。可這樣偏僻寂靜的地方,難道公子一直都是一人守在這裏嗎?」她極為小心的開口,表現得溫文雅靜,卻又不經意的在心底嘲笑自己,若是換作平常,在苗疆,她可是一點大家閨秀的樣子也沒有的。

「是...」淡淡的回應,男子沒有回頭看她。

禾玉央心底出現了一絲絲微微異樣的情愫。

她認真的想着,若是總一個人獨自來欣賞美景,該是多麼孤寂?

她遲疑了問了一句,「公子一人,從未覺得寂寥嗎?」

他低低哼笑一聲,那笑意似有嘲諷之意,「習慣之後,已經沒有什麼感覺了。」男子轉過身朝着禾玉央看了過去,目光深邃沉靜,「姑娘看上去只有十二歲,怎會懂得孤寂的滋味?」

他將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輕聲問著,悄悄踱步走到她的身邊,梨花香被風拂的滿亭皆是。

禾玉央略略皺眉,面色有些哀寂,「這又有什麼難懂,我自小便是一人,從未有過一個朋友,這十二年的孤寂...我早就嘗夠了。」

她是苗疆聖女。作為聖女失去了一切平凡人該有的自由,她總是一人學着苗疆之術,一人承擔着一切痛楚,一人玩耍。她曉得眾人一起賞景的滋味有多麼快樂。

「難得,這麼多年,總是尋到一位曉得我心思的人...」男子溫和的笑了起來。

此時,從湖面上吹過一陣冷寒之風,全身濕透了的禾玉央冷不丁打了一個哆嗦,男子輕輕皺了眉頭,將自己的外袍解下,繞到了禾玉央身後,為她披上了衣。

一股暖意從禾玉央的身上傳至心底,抬頭的那一霎那,她與他互相對視一笑,寧和的氛圍流淌在這一片片荷顏之中。

他道,「姑娘若是喜歡這片荷塘,不如留幾日,多賞些時日可好?」

他唇角彎起好看的弧度,長發飛絮,讓她一瞬間陷入了那柔光四溢的黑眸之中,無法自拔....

香塘荷景,才郎佳女,或許是禾玉央這一生最難忘的風景。

於是妖童媛女,浮舟相語,親親廝耳,蕩舟心許。禾玉央留了下來,留下來看這荷景,也留下來緩緩溶解了白止星君心頭的孤寂與落寞。

一日又一日,兩人之間有着說不盡的默契,朝陽看升起的日出,霞光望天邊落日。她終於得知了他的身份。他是九重天之上的白止星君覆杭,而心中那種異樣的感覺隨着朝夕相伴的時光越來越明顯。

十二歲的她很早便已經懂得了男女之事,她十分清楚自己心中那一份愈加愈清晰的感情是什麼。

只是她從未開口言語,也許她以為她能夠在這裏呆一輩子。十二歲,她還不是太清楚相思會是什麼滋味,自然也不知別離是何滋味。

歲月是多折的,該來的總還是會來的。某一天的她一人盪於湖中,等著覆杭前來,憂思之餘,聽見遠方傳來他的聲音,「妖童媛女,蕩舟心許,鷁手徐回,兼傳羽杯;櫂將移而藻掛,船欲動而萍開。爾其纖腰束素,遷延顧步;夏始春余,葉嫩花初,恐沾裳而淺笑,畏傾船而斂裾。」

他揚舟徐徐前來,眼眸的笑意篤的讓她心傷,「覆杭...」

「嗯....」他應了一聲,溫柔的看着她。她忽然不知該如何開口,如何與他說起,她即將離去....

「覆杭,我...要離開了。」她輕聲低喃了一句,使白止星君愣在原地,頓住了船槳,「為何?」

他似是很平靜,眼神中溢出的傷卻出賣了他。

「我說過,遲早有一天,我會離開。我有自己的使命要去完成。」她顫著聲,極力忍住自己心裏的痛,平靜的看着他。

覆杭安靜的坐在船上,不做聲。

禾玉央輕輕的嘆了一口氣,從腰間掏出一個米色的荷包,綉著1的是兩隻雪白的鴛鴦,「覆杭...這個...給你。」

她將荷包遞給了覆杭,又道,「這是我這幾日連天做的,若是...若是將來我們還有機會相見,你便憑此來尋我。」

她低下眼,很長時間都沒聽到他說話。最後,她感覺自己的髮髻之間插了什麼東西,於是輕輕抬起頭看向他。

覆杭卻別過了頭,「你既然贈了我荷包,我便送你梨花簪。記住,若是這一生我能夠再次尋到你,便要你這一生一世都不許再離開我。」

話音剛落,他起身拂袖飛去。月銀色的孤寂身影深深印在她的腦海里留下烙印。她摸了摸插在髮髻中的那支梨花簪,低下眸,心中隱隱扯痛著。淚水在覆杭消失在她的視野之後倏然墜落。

禾玉央停留在荷花塘中許久,不捨得離開。最終,她還是啟程離開了這個她呆了將近半年的荷塘,回到了苗疆。

她是苗疆聖女,身上有着守護苗疆的使命,她...不能自私。絕不能為了兒女私情棄下苗疆。只是,她忘記了一件事,忘記了此次回去,等待她的是苗疆聖女必須接受的洗禮,一場三百年的冰封祭祀。

她忘了,自己將被冰封。

彼時,苗疆的冰封祭祀將會將她的生命線停止在十二歲之前,還沒有遇見覆杭的年紀。她將會忘了關於他的一切....

苗疆祭祀處,禾玉央接受了父親的授冠儀式,被族人冰封在了祀前冰棺之上,停止了生命。苗疆聖女的每一代身上都存有一個詛咒,便是一到二十四歲時,便必死無疑,她的母親在她八歲的時候去世,年歲正值二十四。於是才到八歲的她當了苗疆聖女。

千百年來,苗疆為解這一詛咒,不知用了多少辦法,可沒有一個是成功的。逐漸地,他們發現了一個可以令聖女存活三百年的方法,便是將其冰封,封住記憶和生命放置冰棺之中,這樣便可讓聖女留於人世間的時間長一些。

苗疆聖女接受冰封儀式后,會在並封后潛意識的睡眠中用法術保護族人萬代康健,而其中苗疆之中所有政務,也是通過她的潛意識解決,以此保證苗疆局勢平穩,長久平安。

冰封的三百年間,禾玉央忘記了她與覆杭的一切,她躺在透明晶棺之中穿着聖女衣飾,閉着雙眼,安詳寧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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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君獨寵,上神別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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