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塵番外篇（三）
如煙再無心接下來的蟠桃盛會，抱着鳳凰花花打算騰雲離去。
白衣無心看着她失魂落魄，眼神迷離的模樣，彷彿也跟着她一般，丟了魂。重重的吐了一口濁氣，想要吹散滿懷的疼惜之情。
如煙聚雲成片后，踏了上去，坐了下來，紅紅與白白，似出水的蓮，任憑雲朵離開瑤池仙境。
想着，想着，時而哭，時而笑，眼淚也止不住留下來，不知是喜極而泣，還是痛到無法呼吸。忘了周遭的一切，忘了自己這是在百里的高空，原本聚在一起的雲，緩緩散開。
鳳凰花花被驚的想罵人，但看到如煙那模樣，又捨不得。在雲徹底散開時，垂直下落的速度，呼嘯的強風，驚醒了如煙，鳳凰花花在看到她回神后，也變成了鳳凰，讓她安然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溫暖的身軀，讓如煙不禁心暖自責，暫時忘記了方才的喜悅酸澀。
「花花，對不起!」
「小爺命大，死不了!」鳳凰花花沒好氣地道。
「噗」
如煙掩嘴而笑，拍著鳳凰花花取笑道「是咯，你命大，當初要不是我，還真死不了!」
「笑啦？這才是你嘛，不然我都要以為你被人冒充了呢!」
「謝謝你，花花。」如煙趴在鳳凰花花的背上，把頭埋進了那晶瑩火紅的羽毛里。
「多給我弄點吃的，像什麼香米酸棗糕、千層酥，隨便弄些就好啦。」鳳凰花花不客氣地念道。
如煙聽他這樣一說，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就這樣？是挺隨便的……」
「嗯，就再熬個粥什麼的就好。」鳳凰花花迫不及待的接道。一想到這些吃的，就不禁咽口水。
「行啊，一會兒到了，你自己去弄啊!」如煙起身，拍了拍他，笑道。
這個懶鳥，真當弄那些吃的很容易啊!她學了數百年的廚藝可不是用來滿足他的食慾的!想起這個，顫了顫，她想用心學做好吃的，是希望在將來的某一天可以做給無痕嘗的，她雖然嘴上說不信，心裏卻一直期待着，可是現在，真當她見到他了，心卻變得迷茫了。
回到了不周仙山，如煙來到了溪間的亭中，她真的是愛上了這靈氣充沛，四季如春的地方。最開始的時候，會同鳳凰花花來這裏，是因為她不知道該去哪，她不想呆在神界，那裏有着令她最傷心的回憶，也不想去冥界，她怕會在那裏遇到他，也不想讓幻兒他們知道自己沒有失憶。
那時的她，以為自己無處可去了，註定流離漂泊。後來當她在天山碰到了鳳凰花花，就到了這隱居在天地間的不周仙山。在這裏，可以看到許多在其它地方看不到的美景，四季的花，爭相開放，一叢叢濃錦芳潤。漸漸的，也愛上了這裏如畫般的美。
「無痕，如今天下安然，你可願與我共度餘生？」
想到那薄薄的嘴唇微勾，一抹淺笑，漾起的溫柔，想起那清遠的目光，淡淡的憂愁。
「花花，我出去一趟。」說完就騰雲離開了。只剩鳳凰花花愣在那，反應過來時如煙已不見蹤影。
如煙來到了神界，順着殿宇來到了天池，就見到無心站在那。
「無心，一千年了，你就打算一直住在這兒嗎？」
白衣無心偏頭看着她，一千年了，一千年的時光，對他來說，不過是彈指轉瞬，然而這一千年，對他來說，卻是一種煎熬。
「來看看？」白衣無心淡淡的道了句，他知道她會來找他，所以他在她離開了瑤池后便來了這兒等她。
如煙輕輕地點了點頭。
兩人皆是沒有過多的言語。
如煙靜靜的坐在天池旁，晃着池水，白衣無心亦是靜靜跟着她，坐在一旁，他所求的並不多，不是么？只是想要陪在她身旁而已。
白衣無心時而看着如煙，時而又看向天邊，嘴角揚起一抹無奈的苦笑，他能掌握天下的命運，卻掌控不了她的命運，他能看透天下生靈的命運，卻看不透她的命運，每一次想看時，就如同一團迷霧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這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討厭自己這孤獨的命運。
「一千年了，也不曾見你哪日來這呆過，怎的今日來這兒，可是在瑤池上見到他了？如今方知我說的不假了吧!你來這兒總不是來回憶往事坐坐就走的吧？」
白衣無心終是開了口，即使心裏再不願相信，也無可奈何，她的心早就給了他。一千年了，她等了他一千年了，不願踏足冥界，不願踏足這裏，在人界尋尋覓覓，幫助別人，失落與喜悅，她的點點滴滴，他何曾不知道，只是她不知道，她尋了他千年，而他陪了她一千年罷了!
「我想同你做一場交易。」如煙斂起笑容，望着白衣無心。之前一直糾結，此刻說了出來倒是舒了一口氣。無憂文學網www.5uwx.net
「哦，什麼樣的交易？」白衣無心理了理自己的衣袍，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如同往常一樣雲淡風輕般，強笑道。
「我只要一世，一世過後，我不奢求了。」如煙低喃道，手指不停的撥弄著那池中的水。
「一世，用什麼來換都可以？」白衣無心看着天空自嘲道「你可知道，過了這一世，他便能飛升上神了!」
我寧可為普通人，只為在你心中留有漣漪，可以么？
「我知道，所以我才來找你。這世間有三種力量，你已擁有主宰命運的力量，雖然我擁有死亡和創生兩種力量，但是現在我只會用死亡之力，那我就拿死亡之力和你換，若是他日會用了另一種，你想要，拿去便是。」
「死亡，創生，的確是難得的力量!」白衣無心思考了一會兒，看着如煙道「在這天地間，死亡與新生，兩種力量本不會同時存在於一個人的身上，而你，卻成了這數年來唯一的例外。」
「……呵呵」如煙垂眸輕笑出聲「死後重生的例外，拿來何用？」
「我可以幫你，不過除了這力量外，你還得答應我一個條件。」白衣無心望着如煙，平靜地道。
擁有兩種力量，或許這就是你的命吧！我能做的從來都只有儘力幫你，不是么！
「好，只要不違背道義。」如煙說得沒有絲毫猶豫。
白衣無心望着如煙搖了搖頭，輕聲嘆道「你就這麼乾脆答應了我？若是我要你拿命來換呢？」
「那又有何不可？」
「一切皆有因果!」白衣無心望着天邊，深邃的眼眸渺無邊際，沒有中心。
賭這一次，哪怕落得個灰飛煙滅，他也認了！
「因果，什麼是因，什麼是果？那與我何干，最壞的結局，不也就這樣么？」如煙抬眸看着漂泊的雲彩淺笑，臉頰處的梨渦像是池中的漣漪，泛起凄涼。
最壞也不過這樣了，不是么？
白衣無心看着她，自己無心也會疼，那她呢，能感受到自己的心疼么？
白衣無心隨手一揮，一盞幽暗的桃木燈盞緩緩落到了如煙手上，負手而站道「拿着吧。」
「這是？」
「如今的他，沒有了以前的記憶。這聚魂燈……可以集天地靈氣，幫你尋回他的記憶。」白衣無心轉身背對着如煙，抬頭望向天邊閑散的，經染了霞光的彩雲，淡淡道，就如同水面的漣漪，微微顫抖，卻又歸於平靜。
「聚魂燈？謝謝你，無心。」如煙起身看着白衣無心，握緊了聚魂燈，由衷地感謝他。
聚魂燈，是天下至靈之物，聚集失散的魂魄，收集失去了的記憶。
「你不必謝我，這不過是場交易，各取所需罷了。」
我想要的從來都不是你的客氣，你可曾知道？
白衣無心心裏苦笑，他所做的，只不過換來她的一句謝謝！
他是該開心她不那麼討厭自己了呢，還是該傷心無奈啊!
他不清楚這次交易的後果會是什麼，可是看着她臉上的笑容，他覺得值了，不論怎樣他都覺得值了。
如煙同白衣無心坐着聊了一會兒，又一起逛了一會兒，就離開了。
白衣無心看着那遠去的單薄的身影，他不知道為什麼，明明已經沒有心了，可是在心口的位置，依然能感覺到疼!
他就那樣看着，直到如煙的身影消失不見，才回過神，撫上三生姻緣石，那上面記載着天下天下所有有情人的名字，載着天底下，所有的感情。可是這一千年來，他看了一遍又一遍，始終不曾出現過她的名字。
白衣無心壓下那份的苦澀，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捂著心口的位置：這天下，原本就與我無關!何況從遇見你的那一刻起，便滿腦子是你，如今為了你，賭上這天下又何妨？哪怕到頭來灰飛煙滅，又有何不可？
唯一的遺憾，便是他的愛，她永遠也看不見，而他也永遠無法說出他的心意。
無情如她，卻給了他一顆心，無情如他，卻甘願為了她堵上一切。
或許，這就是他那未知的命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