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西行百里

第八十五章:西行百里

走過小段崎嶇泥濘的山路,靜默無言。

呆魚一路上哼哼唧唧的趴在墨星染背上哀嚎,也不知是醒著還是昏迷;貓兒還在置氣,別彆扭扭的沒給墨星染一個好臉色瞧。

墨星染嘴角噙著笑:「還在生氣?」

「與你何干?」貓兒傲嬌的將小腦袋別過去,冷哼一聲。

忽而看見不遠處似乎有打鬥過的痕迹,地上躺着個人,驚叫到:「那是什麼?」

墨星染順着她的眼神看過去——半丈外有一巨大的山石,四周散落着一地爆破符,刀劍碎成殘戟,草皮上燃著未滅的業火,地上橫躺着一個僵直的人,頭顱似乎被長箭穿透了,身上的衣服被染成了血色,隔着霧,看不清樣貌。

他將呆魚放到一棵樹旁,快步流星的走過去,到近前,臉色猛地一沉:「是唐王家的公子。」

唐興的屍體已經涼了,死不瞑目的瞪着兩隻眼珠子,頭顱被一隻銀色羽箭從嘴貫穿,死相極其難看。

血水淌在地上凝成了血泊,蟲蟻從他的口鼻爬進去,啃噬着他的臉。

「啊?...」貓兒跑過去一看,胃裏翻江倒海,又連忙跑開了。

墨星染垂眸沉思。

按理說唐興的身份誰也不會輕易動他,而且入山的修士每人都隨身攜帶着城主府分發的獵具,這就意味着所有人的舉動都盡在城主府掌控之中,唯有...

「看來,有人想嫁禍我們。」墨星染冷笑。

「為何?」貓兒一聽,急急道:「你胡說八道,唐興的死與我們八竿子打不著,怎可能賴到我們頭上?」

墨星染眸子一凝:「入山之前在城主府中我曾與唐興發生過衝突,所有修士都看見了,況且在所有入山參加圍獵的修士中,唯有我們沒有拿獵具,行蹤不受城主府掌控。」

「可是就憑這些就說我們殺了唐興,未免太荒唐了。」

「還有。」墨星染抬手拔出了唐興頭顱上那支箭:「這箭上附着了渾天雷訣。」銀色羽箭頂端處游著一縷暗紫的電光,不細看察覺不到。

「什麼意思?」貓兒愣神。

墨星染抿著嘴角挑眉:「意思就是,這一路上我們被人尾隨了,這人不但暗中觀察着我們,還出手給呆魚下了毒,然後模仿了我的渾天雷,抽身殺人越貨再栽贓嫁禍於我們。嘖嘖,好有閑情雅緻。」

墨星染不禁咂舌,好心機,只可惜用錯了地方。

這人雖是將他的渾天雷模仿了個七八成像,但唯獨缺了心法,是以渾天雷不具備劈斬惡靈之能,不過是徒有其表,明眼人一看便知。

再者說,他若是想殺唐興也不過是動動手指頭的事,何必要興師動眾的使出渾天雷這種密法?

貓兒渾身的毛都立了起來,警惕的探查著四周:「究竟是誰要害我們?他又為什麼要這麼做?」

墨星染搖搖頭,目光深沉的拿着那支箭端詳:「不知。」

敵在暗,他們在明,這人背後是誰,又有什麼目的,是沖着他來的還是沖着無歌來的,這一切都不知道。

恐怕現下只能見招拆招了,不到必要之時不必魚死網破,畢竟呆魚的解藥還在那人手裏。

「墨星染,你快過來,這裏有字!」貓兒不知何時跑了山石旁,此時正湊近山石,歪著腦袋看。

墨星染聞言應了聲:「好。」

將手中箭羽猛地一折,箭身斷成了兩截,他滿不在意的隨手將它往旁邊一甩,快步走向山石。

他從來不怕別人放冷箭,栽贓嫁禍這些戲碼他更是不懼,打小從萬古天的泥潭裏滾過來,身經百戰稱不上,但好歹也算是見識過人心險惡。

想跟他玩陰的,行!

———

「這寫的是什麼啊?怎麼跟鬼畫符似的?」

這種字體貓兒從沒見過,歪歪扭扭的,像是符咒又像是潦草畫了兩筆。

字體是暗色的紅,像硃砂又像是血,寫在山石朝內的一側,不甚顯眼又不甚隱蔽...

墨星染顰眉看了幾息,悶聲將自己的手指咬破。

「你幹嘛啊!」貓兒怪叫。

什麼毛病,沒事給自己放點血?

墨星染沒回話,抬手將指尖的血塗上山石,覆蓋上字元,緊接着,字元竟像是陡然有了生命一般,分散遊離開來,像一條條血色的蚯蚓,在石壁上扭曲拱動着。

眨眼間,字元重新排列組合成幾個字——「西行百里...」貓兒看着石壁,將那幾個字嘀咕了出來。

「這是在給我們引路?」貓兒疑惑道,總覺得有什麼地方怪怪的。

大概是因為方才墨星染說他們一路上被人尾隨了,此時也不確定那人身在何處,貓兒老是感覺背後有一雙眼睛在盯着她,其實這種感覺從進了城主府一直存在,只是她一直以為是錯覺。

「墨星染,你覺不覺得有東西在盯着我們?」

「有啊!」墨星染嬉皮笑臉道:「我啊。」

「有病吧!」貓兒白他一眼,沒個正形。

墨星染毫無徵兆的斂去了笑意,沉言道:「走吧,去會會這個人。」說着,邁步從山石後向外走。

「等等,萬一是圈套怎麼辦?」貓兒覺得不妥:「你想沒想過也許這個留下字元的人就是跟蹤我們的人?還有,就算不是,我們就這麼冒冒失失的去了,興許會惹上什麼麻煩呢?」

墨星染回過頭,饒有興緻的歪頭看她:「我倒是第一次見你腦子轉的這麼快,果然,除了吃以外,唯二能讓你動腦子的事情,大概就是小命了。」

貓兒沒聽出來他話裏有話,坦然道:「那可不,小命都沒了,拿啥吃?」

「嗯,言之有理。」墨星染點頭附和,快步走近將貓兒摟起:「既然如此,我們現在是不是能走了?」

「走唄!」貓兒跟得了誇獎似的,大大的眸子彎成月牙,渾然忘了自己的立場...

一人一貓快步來到山石前的古樹下,蔥鬱的樹冠長的歪斜,像是個駝背的老者,枝條垂地。

「咦?」貓兒驚疑道:「人呢?」

墨星染先是愣了一下,他方才明明將呆魚放在這棵樹下了,怎會突然不見了?

「會不會是別的樹?」貓兒嘗試着張望,卻被濃霧遮擋視線,啥也看不清。

就這麼一會兒的功夫,翁山裏的霧彷彿又濃了些,天光也愈發暗了。

「去找找。」墨星染心中隱隱不安,抱起貓兒,走進了樹林。

翁山裏的樹本就生的別無二致,像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皆是詭異的朝西歪著脖子,看的人眼花繚亂。

兜兜轉轉了幾圈,貓兒和墨星染在林間呼喊了幾遍,卻始終沒能找到呆魚的身影。

「他會不會是自己走了?迷路了?」貓兒懷揣著一絲希望,用徵求的眼神望着墨星染。

「那種情況下他已然無法自行移動,只可能...」

「不會的!他畢竟修為高深不是嗎?或許他醒了過來,肚子餓了,去尋吃食了呢?」

墨星染沒說話,只是抱着貓兒沿路走回了山石旁,藉著微弱的日光辨別了方向,抬手指著濃霧道:「那邊是西邊,我們若是現在動身,御風而行,應該能在入夜前趕到百裏外,若是再晚,夕陽西垂,只怕會在這濃霧中迷失方向。」

瓮山是古戰場,入了夜可就是另一個世界了...

「我們要不再等等看?」貓兒神色哀傷。

「等應該是等不來了,我覺得他很有可能是被人擄走了,也有可能是...」墨星染垂下了眸子,瓮山裏有很多猛禽靈獸,橫公魚又是先天靈物,他的氣息確實極有可能招來猛禽。

「他身中劇毒難以動彈,若是真被猛禽襲擊了,恐怕是...凶多吉少。」墨星染的聲音有一絲頹敗:「怪我沒將他看顧好。」

貓兒猛地搖了搖頭,肯定道:「不會的,若是他真被猛禽襲擊了,我們離得這麼近,怎會絲毫動靜也沒聽到?他肯定是被下毒之人擄走了!走吧,我們去救他。」

也不知為何,往往這種時刻無歌骨子裏那股韌勁就會冒出來。

她那不信邪,不撞南牆不回頭的性子,倒是讓墨星染生了些慰藉,登時道:「好!」

墨星染捏了個訣,腳底陡然聚起烈風,將他和貓兒抬至半空,如同離弦之箭一般,急速朝西行去。

西行百里...

百里之外,地形是凹陷的盆地,該是瓮山的腹地之處。

相傳瓮山深處有座山神冢,是這煙雲城百姓的守護神,可邪乎的是,但凡是去到山神冢的人,沒有一個活着出過瓮山...

那麼,這神冢里埋藏了千萬年的,究竟會是什麼東西呢?

———

墨星染與無歌走後,林間起了風,瘴霧像是被什麼東西驅趕着,依依不捨的繞着歪脖樹痴纏兩圈,散去了。

霧散了這才看見,那片蔥鬱的樹林不見了,沙荒空曠的土地上,唯有一棵孤零零的歪脖古樹,葉子也都掉光了,光禿禿的樹枝上佇立着一隻烏鴉,正『嘎嘎』的叫着。

上官婉兒緩步從歪脖樹後走出,快步走到那塊巨大的山石前,咬破指尖,嘴邊吟誦起一段冗長的咒語,輕輕將指尖的血珠滴到了山石上。

不多時,那塊石壁竟像水面一樣泛起了層層波紋,一圈圈蕩漾開,浮現出一張朦朧不清的人臉。

只能隱隱看到那人半面上覆蓋着一張精緻小巧的蝶面,幽深的眼像是能洞穿一切。

是個男子,只看輪廓就知,張揚邪肆至極。

「東西已經拿到了。」上官婉兒從背後拿出固魂塔,淡藍的微光縈繞着塔身,煞是好看。

「好,人呢?」那男子的聲音很有磁性,如同管弦靡靡之音。

「已經帶走了,連夜送到山神冢處。」

「還有,那個神族的小子,入山神冢之前一定要處理掉,我可不想他半徒殺出來壞我的事。」男子語焉不詳,神色陰鷙。

「好。」上官婉兒恭敬答道:「今夜婉兒定會設法除掉他,您放心。」言罷,她垂下頭,眼中氤氳著複雜的情緒。

「很好,婉兒,這次事情辦的妥帖。」聽得出來,男子很是愉悅:「很快我就要跟他們見面了,你說,這次佛祖會垂憐誰呢?」

男子的輕笑回蕩在空曠的山谷間,誰也沒發現,不遠處歪脖樹上那隻烏鴉撲愣了幾下翅膀,眸光閃了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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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牽血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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