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烏黯之城的永恆春天1
格里高利老爺愁眉苦臉的把自己關在法師塔頂端的召喚室中。剛剛，他跟廚子要了把刀，計劃把自己的手給剁了。
他是一位強大的法師，他的指尖可以爆發出驚人的奧術能量，在最意想不到的時刻，給敵人以最致命的打擊。
一位法師，為什麼會喪心病狂的想剁了自己的施法巧手呢。因為啊，格里高利老爺今天手氣不太好，輸了一筆錢。
很大的一筆錢！
他簡單的計算一下，發現自己不僅需要賣掉法師塔，甚至身上華麗的星星鐵法師袍，高貴的古龍皮法師帽，還有刀槍不入的精金軟甲內襯，舉世無雙的渦流法杖都需要當掉。
還完這筆賭債，他可就只剩下一條絲綢短褲了，這可真是悲劇。
這是一位看起來年過半百的傢伙，當然，法師的外表年齡做不得數。他瘦的像根乾柴，頭上稀稀拉拉的幾根雜毛，嘴上還留著可笑的八字鬍。
拿刀的手比劃了幾下，格里高利老爺始終狠不下心真的剁下去。他並不是怕痛，也不是擔心沒了手之後無法施法，而是在擔憂，假如沒了手，以後可怎麼抓牌啊——格里高利老爺，是真的睿智！
咣當！
刀被扔在地板上，老頭把自己縮進寬大華麗的寶座中，雙手死命的扯著頭髮。
賴賬是絕對不可能的！格里高利可沒膽子違背諸天債主的貼則。
而且賴賭帳，這就是一個人品的問題。願賭服輸，是一名賭徒的最高尊嚴，不容褻瀆！格里高利老爺哪怕輸給一隻臭烘烘的地精，也絕對不會賴賬。
這叫氣節！
為今之計，只能借錢。可是，老頭的敵人比漫天的繁星還要多，老頭的朋友，比寒冬里的鮮花還要稀有。找誰借，是個巨大的問題。
絕對不能再找預言之神薩弗拉斯借了。
他信仰預言之神薩弗拉斯，他是薩弗拉斯的選民。但是由於屢次借錢不還，一人一神之間，現在關係特別差。薩弗拉斯每年劈下的神罰，有一半是對著他。
不過，他們並沒有因此而解除信仰關係。薩弗拉斯擔心中斷信仰鏈接后，格里高利會跑路躲債，格里高利擔心失去預言之神的神眷之後，手氣會更差。
這一對可真是……信仰界的典範啊！
苦惱的大法師一籌莫展，但或許命運真的還沒有拋棄他。這個時候，召喚陣中燃起了衝天的黑炎，看來有客人不請自來。
剛剛還愁眉苦臉的格里高利老爺，立馬板起臉，擺出倨傲的姿態。一位法師在自己的法師塔中，有自信面對任何人，哪怕神明也無法讓他低頭——除了債主。
深淵的黑炎逐漸消散，火光中依稀走出龐大的身影。格里高利老爺吸了吸鼻子，認出了這是烏黯主君格拉茲特。
那就沒必要擺譜了。
大師以前和這位強大的惡魔君主打過交道，經過一些「小小的不愉快」之後，雙方認定，彼此是無法奈何對方的人物。
因此，交情意外的還算不錯——邪惡和混亂本來就容易互相吸引嘛。
「日安，偉大的烏黯大君！」格里高利老爺的右手虛滑幾圈，欠身行了一個法師禮，「有什麼可以為您效勞……深淵在下！您這是怎麼了？！」
召喚的黑炎徹底消散后，大法師才看清格拉茲特的凄慘模樣。他皮開肉綻，一條手臂被生生撕裂，僅僅几絲皮肉還連在上面。
更可怕的是他的眼神。
格里高利了解格拉茲特，這位邪惡的暴君，那火炭般燃燒的雙眼，永遠閃爍著惡毒和戲謔的光芒。
哪怕身受重傷，也不會像現在一樣，流露出這種，深刻的空洞——就像被富婆玩壞了的小哥一樣。
惡魔大君沒有理會疑問，而是蹣跚著走出召喚陣，找了塊平坦的地方，躺在了地毯上。
格里高利狐疑的看了半天，奸詐的眼珠子骨碌碌的轉，但是終究不敢想象，誰能讓格拉茲特吃了這麼大的虧。
這個世界上有存在可以毀滅格拉茲特，這一點，格里高利相信。但是如果說，有人可以讓格拉茲特屈服，格里高利不相信。
這簡直就像賴賭帳一樣不可思議。
「要來一發負能量衝擊嗎？」他拿起渦流法杖，詢問惡魔大君的意見。
負能量衝擊對主位面的血肉生物來說是毒藥，但是對於深淵生物來說，效果等同於聖光，可以大幅修復外傷。
但法師拿起法杖是個危險信號，所以格里高利需要先詢問惡魔的意見，免得引起誤會。
「沒用的。」格拉茲特拒絕了大法師難得的好意。他躺在地毯上，眼神空洞的看著天花板，「格里高利，我的時間不多，我想靜靜。」
黑暗原力腐蝕著他的傷口，不是一個簡單的負能量衝擊能夠解決的事情。況且，如果真的能死掉，格拉茲特可就真的謝天謝地了。
格里高利老爺點點頭，放下了法杖。他看出來了，格拉茲特攤上大事了，比自己的麻煩大上一百萬倍！
想通了這一點，老頭的心情，今天第一次的美好起來。在悲慘的境地中，看到朋友比自己悲慘一百萬倍，難道不是一件值得慶祝的事情嗎。
他高興的開了瓶蜜酒，坐在自己的寶座上，一邊搖晃著水晶杯，一邊眯著眼睛哼起了小曲。
一時竟忘記了輸錢的煩惱。
格拉茲特的精神壓力非常大，讓他筋疲力盡，現在能有一點點時間放空自己，已經是難得的幸福。
因為打不過躲不了扛不住死不掉，他不得不屈服於露西厄，任由她擺布，玩一個「夫唱妻和」的詭異遊戲。
他不清楚露西厄現在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存在，反正肯定不是神也不是魔——大概只有怪物兩字可以形容。
她可以上一秒溫柔甜蜜的喂飯給你吃，下一秒就活生生的把你的舌頭扯出來撕爛。格拉茲特這段時間完全就是活在恐怖片中，你根本不知道下一秒是什麼樣的高能反應。
大惡魔每一秒鐘都活在膽戰心驚中，現在來到格里高利的法師塔中，一下子徹底放鬆下來。
這樣的時間彌足珍貴，別忘了「甜蜜愛情的祝福」，他最多只有三個小時時間，就會被強制傳送回去。
蜜酒醇厚的香味在房間里瀰漫，格拉茲特深深的吸了口氣，彷彿要將這酒香悉數納入胸中。那陶醉而下作的模樣，讓旁觀的格里高利汗毛直豎。
「要來一杯嗎？」法師問。蜜酒雖然貴，也沒有誇張到讓一頭惡魔主君下作成這樣。
格里高利老爺慷慨大方，如果格拉茲特需要，他可以把整個酒窖打開請他開懷暢飲——反正不管是酒窖還是法師塔，明天就是別人的了。在這個前提下，格里高利老爺一向非常大方。
大惡魔抬起頭，熾熱的眼神訴說著對酒精的渴望。但猶豫半晌之後，訕訕放下了手。
「不了」他說，「格里高利，我們談點正事。」
格拉茲特不敢喝酒，因為回去之後一定會被露西厄聞出來。可想而知，可怕的精靈又會借題發揮整治他。格拉茲特現在沒有別的追求，只希望歲月靜好，他的「夫人」能夠穩定精神狀態。在格拉茲特聽話的時候，露西厄還算正常，但一旦不聽話，比如說「不顧身體健康還敢喝酒，將年輕貌美的妻子置於成為寡婦的危險中」。
……呵呵……
格里高利老爺不知道大惡魔的家庭糾紛，他接過飛過來的一張圖紙，掃了一眼。然後又在衣服里摸索一陣，裝模作樣的掏出副老花鏡戴上，這才認真的看了起來。
這是一張海濱別墅的草圖，相當富有情調。別墅的主體建築是一棟賽里斯風格的三層小樓，建在海風吹拂的山坡上。
可以想象，此間的主人，每天清晨會被冉冉升起的朝陽和海浪聲喚醒。當他拉開窗帘，走上巨大的觀景陽台，視線里滿滿的，都會是波光粼粼的海面。
這還不算完，觀景陽台的正下方，是一座露天的半山花園，其中繁花似錦，造型奇異的噴泉和雕塑點綴其中。
格里高利老爺承認，這樣的別墅有點情調。他願意花上一千個金幣買下它，放上幾個年輕漂亮的女僕，玩一些體面人的遊戲。
不過，格拉茲特遞給他這張圖是什麼意思？他可不認為惡魔大君會缺一千金幣。
「我想委託你給我造一棟這樣的別墅，必須和這張圖一模一樣。格里高利，你是我知道的最有創意的法師，除了你，我想不到還有誰能完成這份工作。」
惡魔解開了格里高利的疑惑，但是老法師卻被更大的疑惑困擾。
「閣下關於『最有創意的法師』這個說法，令我很受用。」老法師先是假裝謙虛了一下，「不過，為什麼要找我，您應該找的是泥瓦匠。」
法師確實是蓋房子的好手，他們可以化石為泥，還可以化泥為石，效率超高。再加上法師一般都有點藝術修養，建築美觀方面不成問題。
但是沒有人會找法師造房子，原因很簡單——太貴了！而且就算有土豪願意一擲千金，法師本人也未必會答應。這是一個有尊嚴的職業，絕對不會墮落到跟骯髒的泥瓦匠搶飯碗的地步。
「不，難點不在蓋別墅，而是蓋的位置。」惡魔大君深深的嘆了口氣，「這座別墅需要蓋在深淵裡，必須和圖紙一模一樣……」